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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6章 憋不住

兵器工坊的貨船由水師護送駛向蘇州,卸下貨物後直接傳送往松江府。

新鮮的鐵炮、火藥、鉛子和戚刀分別儲存往杭州和蘇州的兵器庫。

南直隸幾座府城內緊外鬆,緊要處守備森嚴。

宗茂督促各地府兵在春耕之前的最後空閒抓緊進行操練。

新年伊始,大將軍府下令,除了八家拿到經營許可的商號,禁止其他商號販運浙江、南直隸和湖廣的稻米出境,違者斬首。

這條禁令出來非常突然,事先沒有一點風聲。大將軍府的禁令甚至沒有通告內閣,使陳子龍和堵胤錫等人一陣手忙腳亂。

沒有江南的漕運,江北清廷極其缺糧,明廷早已禁止江南的糧食北流。但在吳三桂歸明後,姚啟聖發現有不少糧商借道四川把糧食販運向江北,催生了這道禁令。

但此次禁令不僅是控制糧食流向江北,連販運向閩粵的糧食也需拿到官府的批文才得以放行。

幾日間,湖廣和江南糧價急降,春荒時的糧價與去年秋收時差不多。

日升昌號聯合八家糧商收購糧食,本錢不足的糧商只能把去年收購的糧食草草出手,只求盡量減少損失。

戶部衙門。

從年初查完戶部賬目後,堵胤錫面色一直嚴峻的像塊磚頭,因為戶部已經欠了一屁股債。

範永鬥手裡拿著一本賬冊,那裡記載了兩稅改制後的收入。

“堵大人,去年戶部增收銀子六十萬兩”

堵胤錫翻看賬本,苦笑道:“增收六十萬兩白銀,多支出一百二十萬兩白銀,現在是虧空六十萬兩白銀”

範永鬥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鄙夷,道:“大人,戶部雖然虧空,但不缺銀子花”

“這倒不假,庫房裡還積餘三十萬兩白銀”隨即,堵胤錫的表情更加糾結,道:“但是,那些銀子都是借得”

堵胤錫已算是大明少有的於吏,但在理財上的思維遠不及商人出身的範永

範永鬥耐心解釋:“大人,戶部雖然欠日升昌號銀子,但都有貨物和稅收可做抵押,不算欠款。近年,稻米出境屢禁不絕,大人可向內閣提議向出境的糧食加重稅,也可為戶部增收”

“加稅,又是加稅”堵胤錫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

他一聽到加稅立刻深惡痛絕。這是東林黨共同的特點。

範永鬥心中哀嘆,上一任戶部尚書孫嘉績年歲高,不管事,他行事自由方便。這位新上任的戶部尚書看來不想做甩手掌櫃,偏偏又不懂他的籌劃設計。

戶部是戶部,大將軍府是大將軍府。

既然堵胤錫不聽勸,他要看看堵胤錫到底能在戶部尚書的位置上坐多久。

見堵胤錫痛苦的表情,範永鬥甚至滿懷惡意的揣測,翟哲是不是有意把堵胤錫擺放在戶部尚書的位置上煎熬。他聽說過堵胤錫對兩稅改制很不滿,也許因為這個原因,這個新尚書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他提醒道:“若不加稅,只怕滿足不了兵部的要求。”

堵胤錫道:“戶部欠日升昌號錢,日升昌號不是晉王的產業嗎?大將軍要擴軍打仗,也可直接從日升昌號借錢。”

範永鬥長大嘴巴,真是太無恥了,也是太明白了。

在瞬間,他腦中突然產生了一個主意,他用冰冷的語調回答道:“大將軍為大明打仗也要自己出錢嗎?這大明難道是大將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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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小的郎中敢對戶部尚書堵胤錫如此說話

範永鬥這個念頭在心中存在已久,這大明遲早是晉王的,他已經聯絡了許多人,宗茂這麼想,姚啟聖也這麼想。只是內閣一直對晉王順從,他們暫且沒有找到合適的發動時機。

“大膽”堵胤錫果然大怒,罵道:“你想給晉王招禍嗎?”

範永鬥冷冷的回答:“我只想給大將軍出征籌集銀子。”

堵胤錫氣的雙手輕微抖動,他是朝廷二品尚書,卻被一個五品郎中當面駁斥。

“出去”他伸手指向範永鬥的鼻子大罵:“別以為你能倚仗晉王的勢力為所欲為,只要我在這裡一天,你就不能再回來。”

看見堵胤錫發怒,範永鬥好像轉變了態度,和顏悅色道:“堵大人才回南京,可能不知道去年戶部的形勢。工部修築了松江府的江堤,兵部和大將軍府申報的軍餉和賞賜都能按月發放,戶部又在江南和湖廣八座府城建立儲糧倉,庫房中竟然還有餘銀。”

緊接著,他用譏諷的語氣道:“大人是以為戶部現在窮困不堪,還是以為這些都是大人的功勞?大人上任伊始,就要不分公私,不是我在給晉王招禍,是大人在給大明招禍”

堵胤錫初始還在聽,直到聽範永鬥說完最後一句話,他的身軀搖搖欲倒,就像快要站不住。

“南京城果然是烏煙瘴氣,都是你這樣狗仗人勢的奸佞小人。”

範永鬥不在辯駁,只是冷笑。

他不知道翟哲為什麼這次沒有給他升官,從年前等到年後,翟堂那邊也沒有訊息。但他不只是會等,也知道為自己爭取。

晉王啊晉王,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出去”堵胤錫左手捂住胸口,右手指向門外。

範永鬥擺動衣袖瀟灑的走出去。

晉王不出面,他便站出來讓南京城的這些人看明白,現在究竟是誰在當家

兩日後,戶部的這場爭吵先傳到內閣,再傳入晉王府。

晉王府東院。

範永鬥特意來到這裡做客,他來看自己的妹妹,這兩日他都沒有去戶部。範伊不知道外界事,兄妹間正在閒聊。翟天健走進來,走到門口行禮道:“舅舅,爹傳你過去”

他用了“傳”,沒用“叫”。

範伊這感覺有些不對勁,問:“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範永鬥給妹妹一個鎮定的笑容,隨翟天健往翟哲理事的宮殿走去。

他是第一個向東林黨發難的北人,他是晉王親信,但他不是無的放矢,如果宗茂沒有上任南直隸總督,他不會這麼急著出頭。

翟天健走在前面,一路沒有與範永鬥說話。一直以來,他對這個舅舅都不那麼親熱,因為他聽說過這個舅舅曾經投靠過清虜。

彎彎繞繞,兩人走進宮殿。

翟哲坐在那裡等候。

範永鬥行禮,翟天健剛想出去,翟哲指著身邊的座位,道:“你二人都坐下來”

翟天健老老實實坐下,範永鬥欠著半邊屁股。就算是至親,也要懂規矩。

“你太著急了”翟哲口氣不善。

父親的第一句話讓翟天健聽的沒頭沒腦。

“是,是我一時沒忍住”範永鬥欠身,把堵胤錫的原話轉告給翟哲。

“東林黨一直都這樣,堵大人還想把日升昌號當做當年思宗的內庫。他們也不知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看不見,當年李自成攻入北京城是,思宗的內庫銀子已盡了”

翟天健在一邊瞪大眼睛,他用自己學過的知識努力去理解範永鬥的話。

翟哲嘆了一口氣,道:“當年柳全告訴我,大明三成銀子在京城,五成銀子在江南,除了被清虜帶走的那些,我一直在想辦法把江南的銀子弄出來。”他看著範永鬥,放慢語速道:“馬閣部把事情都告訴我了,你從明日起還是回到戶部做事去吧”

範永鬥起身拱手,“是”

翟哲問:“你知道為何當初清虜破江南易於反掌,知道反剃髮令前,無人反抗嗎?”

範永鬥不敢回答。

“兩稅改制,你有功勞,但你也有你的劣勢。過早站在眾人矚目的位置,很容易會成為靶子,在戰事沒有大的突破前,我不想也不能讓江南人離心離德

範永鬥脊背冒汗,答道:“我知錯了”

“在張家口時,我很仰慕你的堅忍,但到了江南後,你確實有些浮躁了”翟哲示意範永鬥坐下,道:“你職位雖低,但兩稅稅款都經你的手,日升昌號有柳全做主,你與尚書大人爭吵,實在在太莽撞了”

翟哲的聲音很溫和,範永鬥不知道為何生出一絲寒意。晉王的意思很明白,堵胤錫雖然是戶部尚書,但他有實力把戶部尚書架空。

“有些人很看重虛名和地位,但你不應該是這樣的人”

範永鬥越聽越畏懼,他知道翟哲不會放棄他,但如此直接的責怪讓他的內心忍不住七上八下。

“做好你自己的事”翟哲揮手,道:“去吧堵尚書的氣想必也消了。

堵胤錫的氣不消也得消,陳子龍絕不會輕易讓東林黨的盟友輕易退出內閣。他不是為了對抗翟哲,而是為了對抗日益壯大的北下者與浙黨的聯盟。

範永鬥告退。

商場之爭標誌著大明朝堂勢力的此消彼長。

日升昌號正在江南商界呼風喚雨。

錢莊的勢力在以柳全都難以想象的速度擴張,浙江、湖廣和南直隸都已通匯無阻,但出於安全的考慮,他還沒有把票匯業務推廣到閩粵和四川。

江南和江北對峙的局面無法阻止勇敢的商人。

江南和湖廣的茶葉北上,川西有一條通往青海的茶馬古道。清廷如果想要大明的稻米,最好也要拿些戰馬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