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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紫金派出所的民警叫盛驍回去等訊息,他就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留那了。第二天一早, 小民警真給他打來了電話, 公事公辦地說道:“我們隊長從路網監控那給你調出來點兒東西,你不是有疑問嗎, 自己過來看看吧。”

路網監控和社群裡的紅外攝像頭不可同日而語, 清晰度十分喜人, 如果不是那人有所準備,把自己包成了不透風的粽子, 盛驍早就看見他的臉了。

對方必定熟知沈俊彬的作息, 於夜裡十一點鍾刻意路過他的車, 在車前丟了件東西。或許是剛剛展開作案計劃還未進入情景, 那人頭一次路過是緊張地騎著一輛公共腳踏車路過的。他車速快,東西丟得也匆忙,後來好像不太放心,於是立起了軍大衣的領子, 佝僂著腰背, 像一個深夜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在離車不遠不近的地方又走了一個來回。

盛驍喊了停, 指著兇手第一次路過的畫面道;“這種車不是得用手機掃碼開鎖嗎?能不能查到手機號?”

“對,得掃碼。租車得實名制啊,有的還要上傳身份證。”倆民警相視一笑, 對盛驍道,“兄弟,你以為這些公司都是我家開的?要真是我家開的, 那就好說了,你想查什麼我動動手就給你查。可這就是個治安案件,輕微傷都鑑定不了吧?我們上門請求協助,人家隨便兩句話就能打發了我們,把我們推到總公司去要資料。就算我往北京上海的總公司去函吧,人家還不一定回覆呢。”

“就連這監控都是我們隊長去辦別的事的時候順便給你調的。”另一民警也很無奈,“只能這樣,盡力了,真的。給你看到這份上,你心裡也該有數,明顯是熟人作案,而且這人還挺精。”

“熟人。”盛驍眉心一動,嘴角扯了扯。

最近是怎麼了,沈俊彬“精明”的“熟人”怎麼一個個往外冒呢?還都能在違法亂紀的同時得人“誇讚”,彷彿他們壞得讓人挺心生惋惜似的。

“哎,多半是吧。”民警也沒把話說得太絕對,“這一晚上,來來往往少說也有百十個人,丟這兒的東西這都沒被人撿走,那肯定不值錢。你懷疑是誰,直接找律師,現在線索有了,怎麼查人身份這些活兒,律師比我們熟。”

逼著拿基層民警工資的人去幹金領律師的活兒,確實不太科學,盛驍沒有強人所難。

一推派出所的玻璃門,正好有輛計程車經過他面前,他想也沒想,抬手攔了下來。

紫金派出所距離our meeting不太遠,開起來只有十多分鍾車程。在這十幾分鍾裡,盛驍從頭到尾地回想了一遍沈俊彬昨夜的欲言又止,想起了聖誕節前他們在園林漫步時沈俊彬的痛心疾首,想起了這兩人相識甚早,早了有明泉國際會議中心平地起高樓那麼久的時長。

他唯獨沒想到面對眼下的情況,自己該怎麼辦。

然而司機已經無情地打表了:“到嘞,20。”

盛驍下了車。

他人高馬大,總不能像西門吹雪站在紫禁之巔一樣,吹著風等葉孤城現身——在即將上客的時段這麼站在餐廳門口,人家要報警了。

他一步步走上做作的木質樓梯,不動聲色地往門口一站。

侍應生恭敬地拉開了門:“歡迎光臨,您幾位?”

“請問程金鳴先生在嗎?”盛驍自然地微微一笑,溫聲道,“我找他有事。”

侍應生帶著幾分歉意回答:“抱歉,先生,他最近比較忙,這段時間都不在店裡呢。”

門口的幾個侍應生皆老練地面帶微笑,眼觀鼻,鼻觀心,只有收銀臺裡的一個小姑娘活潑地轉了下妝容精緻的小臉,朝收銀臺的南面望了一望。

收銀臺旁的餐桌邊坐了一個男人,手裡拿著一隻誇張的羽毛筆,正在蘸著墨水寫字。他的頭頂有一架簡約的吊燈,不偏不倚地朝他身上灑下暖光。

身為經營者,在期盼客如雲來之餘當然希望來客的品味絕佳,能自成風景,和佈置相映成輝。如果實在沒有這樣的客人,也不排除個別人有足夠的閒情雅緻,在裝扮營業場所的同時,偶爾把自己裝飾成這樣。

盛驍朝那桌走去,侍應生有點要阻攔的意思,但不敢違背規定與客人有肢體接觸,很是為難,沒能攔住。

桌邊的男人停下筆,擠出了心有不快的高低眉,沒頭沒尾地問盛驍:“什麼事?”

他身上穿了一件孔雀藍的花哨襯衣,是大身緊而兩臂寬鬆的款式,以彈性布料製成。如果男士的胸前有一定圍度,這種衣服的小扣之間就會略微繃緊,勒出橫紋,營造出呼之欲出的效果。

盛驍想起了當年的沈俊彬。

那時他青蔥得像少女漫畫裡的男一號,單薄而高挑,纖細又溫柔,卻在斑斕的霓虹燈廣告牌下說:我喜歡美隊,我喜歡雷神,大胸!牛逼!

他哪來的審美啟蒙?

盛驍微微嘆了口氣,舌尖在牙背逐個舔過,權當加固。

他簡單地環顧了四周,緊接著連自己也未預想到地動了手,迅速而有力地一拳揮過去,以實際行動告訴對方,自己是來幹什麼的!

程金鳴眼睛驟然瞪大,瞳孔緊縮,想躲但為桌椅所困,躲閃不及,一聲痛呼,捂著臉搖搖欲墜。

不過此人於潑皮無賴一行是熟練工,驚恐之後很快心生一計,不滿足於自己的慘狀,將計就計在攝像頭的拍攝下深情演繹了一場“老太太十字路口碰瓷”的絕活兒,並依仗著自己的體重,將一張面板少說二百斤的實木餐桌撞得四腳朝天,墨水灑了滿身。

“程總!”餐廳員工反應過來,一部分將盛驍圍住,更多的人呼啦一下圍上程金鳴,“您怎麼樣了?您還好嗎?快起來!”

程金鳴拿開手,手心裡見了血。

他面目猙獰,又帶著幾分喜色:“報警,現在就報!都看見了,是他一進門無緣無故動手打人的!別讓他跑了!給我打120!”

“不是說不在店裡嗎?”盛驍撥開上前攙扶的女服務員,頂著數人拉扯的反向作用力,朝程金鳴有恃無恐甚至堪稱喜上眉梢的臉又來了幾拳,“沒幹虧心事,你會不敢見人?你心虛個什麼勁兒?”

程金鳴用肉厚的地方招架,唯恐盛驍停手,連連挑釁:“我幹什麼虧心事了?你說!給我把他說的話錄下音來!我告他誹謗!”

盛驍冷笑,一拳對著那張嘴直搗過去:“來,錄!”

警車到時,半個our meeting的一樓已是一片狼藉。盛驍十分有眼色和經驗,在警察進門瞬間乖巧地舉起了手,雖然不能改變他行暴的事實,但至少能給警察留下較好的第一印象。

在企圖展現“護主忠心”的人們之中,最早出手和最晚停手的人往往顯得勞苦功高。有些人沒有梟雄氣概做程金鳴的第一個護駕之人,還在忘我地努力追求成為後者。警察則是不管誰先動手,看誰在現場不老實就銬誰,當場“咔咔”兩聲銬住了兩個。

“打電話找律師,我要告他故意傷害!”毛巾、溼巾和紙巾都圍上來了,程金鳴堅持不讓人擦他臉上的血,“叫記者來,把店裡的錄影發到網上,現在就叫!微博、朋友圈都轉發起來,讓同行看看,五星級酒店是怎麼惡性競爭的!”

他吐了一口血沫,沒吐遠,故意讓它掛在自己的下頜,狠狠地吼道:“我等著看沈俊彬這次怎麼翻身!跟我玩,他還嫩著呢!”

儘管這“翻身”和“嫩”指的是商業層面上的意義,沒人會多想,可這話從程金鳴那張嘴說出來,盛驍怎麼聽怎麼猥瑣,怎麼聽怎麼齷齪,噁心得他想立刻命令一噸臭雞蛋集合,把此人沒頂淹了。

這一回鬧了事,這個願望將來難以付諸行動,恐怕下次他還未靠近餐廳,程金鳴的“怕鬼敲門”系統就要通報:上次打人的那個又來啦!

our meeting的一個員工面朝執法記錄儀描述事情經過,偶有疏漏,旁人七嘴八舌地加以補充,內容基本一致,案件事實再清楚沒有。盛驍從警察進門的瞬間就已罷手,始終沉默不言,消停得令警察感動,認為他願意配合調查,於是沒有對他強加管制,只有一個警察跟在他身旁,象徵性地推搡著他的胳膊,示意他老老實實上警車。

然而這點推搡的力量,和盛驍教訓程金鳴的衝動相去甚遠。

他狀似人畜無害地回了下頭,瞄準了眾人中心程金鳴的位置,電光石火間錯開身邊警官的手,後退兩步,一個回肘——這一個回肘,穿過了姑娘服務員們以假亂真的眼淚,穿過了門童和廚子同仇敵愾的人牆,直擊在程金鳴臉上,讓他求仁得仁,倆鼻孔當場迸出了流量可觀的鮮血。

當然,下一秒,盛驍身邊那位貌不驚人的警察也沒閒著,二話不說亮出了手銬,“咔嗒”一聲銬在他手上。

誰都不喜歡被找麻煩,盛驍明確地知道自己是來找程金鳴麻煩的,不是找派出所麻煩的。被擒拿時他沒有反抗,側臉結結實實地和大理石收銀臺檯面相撞,身後是程金鳴連綿不絕、鬼哭狼嚎的慘叫。

一輛警車擠之又擠地把在場所有動過手的人全塞了進去,一鍋端走。

“剛才是我先動手的。”盛驍兩手被反銬在背後,暫時和詢問室的凳子連成一個整體,“但前幾天他先打了我朋友,把人打成了腦震盪,現在還躺在醫院裡。”

“他打人,你報仇,你以為你是陳浩南啊?啊?”民警轉著筆,“你沒上過學嗎?他打你朋友,你怎麼不報警呢?嗯?”

盛驍:“報了,在紫金派出所立的案,早晨我還去了一趟。”

問話的民警咂了下嘴,感覺這訊息不錯,說不定能把兩案子一併,交給紫金繼續調查,這麼一來很有希望影響不到他們元旦的輪休。

他抄起電話給紫金派出所撥了過去,先是例行公事的溝通,而後聚精會神地聆聽了幾秒,繼而誇張地“嗨”了一聲,隨後轉變成了歡聲笑語的新年問候。

末了,民警把盛驍的手銬開了,讓他來接聽電話。

紫金派出所的民警道:“早晨不是跟你說了嗎?真查不著,能查早就給你查了。你說你怎麼瞎作呢?你啊,抓緊賠人家醫藥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他開多少,你先答應著,具體怎麼掏,那都能以後再說。你這回一點理都不佔,別把自己弄進去了。聽見了吧?”

盛驍自然知曉打了人賠錢是怎麼都跑不了的,但他寧可被人當孫子訓,也堅決不肯痛快地鬆口。他心裡巴不得讓程金鳴哭天搶地地東奔西跑,顏面掃地地到處賣慘,多生氣一會兒才好。

說不定他多氣半個小時,回頭腎就氣壞死了一個呢?這種小機率事件,說不準的。

盛驍冷笑了一聲。

“是不是覺得拘他三個,拘你一個,你還賺了?”民警喝了口水潤潤喉,語重心長地對他曉之以理,“他是個體戶,他店裡的幾個人是臨時工,拘留不拘留對那種人來說相當無所謂。你呢,你有供職單位,你打算怎麼給你單位請假?到時候你說,我請十天假到拘留所蹲蹲,你周圍人怎麼看你?最重要的是,只要拘了你一次,別管拘幾天,這就叫留案底了。以後你出國辦簽證,你本人、直系親屬的政審也都是個問題。什麼軍校、公務員、高校教職工,想都不用想。是,你可以不考,但你不能自己不靠譜,就把你往後兩三代的路都堵死了啊!”

盛驍表現得負隅頑抗,寸步不讓,僵持之中,身後的鐵門一開,又進來個民警。

“還沒調解完啊?”那民警大大咧咧地拍了下手,“好,整理口供吧,不用調解了。”

先前盤問的民警問:“怎麼回事?”

“被打那人的片子出來了,鼻樑骨斷成三截,粉碎性骨折,現在就在對面驗傷。”剛進屋的民警似乎對小青年之間打架鬥毆的破事早已司空見慣,並且在基層工作中苦中作樂,養出了嚇唬這些刺兒頭的愛好,以看他們驚慌失措悔不當初為樂趣。他鄭重對盛驍宣佈:“你小子刑事跑不了了,直接找律師,上法院慢慢調解去吧。三年以下……嗯,你這樣的,可能判個半年?”

盛驍絕對不能留案底。

百翔公司對僱傭員工的最基本要求是“身體健康,無犯罪記錄”,這是一道鐵門,絕無商量餘地。

公檢法一路遞上去,中間還有諸多關卡,如果遂了程金鳴的心願,直接做最後對簿公堂的準備找律師,那他才是傻了。

可他在歷城的人脈關系無不是透過明泉建立的,如果找這些關係,這件事勢必會被酒店知道——他在店外打架,不但把人打骨折了,還是跑到our meeting裡鬧事——雖不至於當場開除,可也相去不遠。

他甚至能想象出每位同事在晨會上說起此事的神情。

他倒是可以找他爹。

他爹雖然對他橫眉豎眼,可一旦涉及安危,他爹不會放手不管。

不過……盛驍隨即想起,請他爹來撈他,此舉有用沒用暫且不提,他先挨一頓遠距離的冷嘲熱諷絕對沒跑。

小時候的盛驍惹是生非,無不是抱著一種“誰讓你生了我”和“你年輕時不也這樣的”的心態,甩爛攤子甩得心安理得,但現在他需要一點心理建設,主要用於思索怎麼維持住自己近年來的苦心經營,以及在上次回家臨走前拋下的“地球沒我不轉”的精英形象。

盛驍深吸了一口氣。

這有點難。

畢竟盛騰飛不是個養花遛鳥吃閒飯的老頭子,他的火眼金睛在眼皮多了一道皺褶之後似乎愈發具有去偽存真的功能了。

撥號之前,盛驍先挺直了腰,大馬金刀地一坐,給自己撐起氣勢。

程金鳴店裡跟著動手的兩個愣頭青做完了口供,此刻就在走廊的連椅上坐著,剛進門的那個警察一開一關門間,他們看準了盛驍就在這間屋裡。

或許是倆人的腎上腺素還沒褪盡,竟在走廊上激情地對著隔音門放起了狠話。

需知派出所的主要業務之一就是教育這種小混混,及時掐滅他們的違法萌芽。很快,某扇門一開,出來個業務熟練的民警對他們展開了更加兇狠的批評教育。

一聲蓋過一聲,吵得人心煩意亂。

不亞於高考那年因為報志願的事產生了分歧,盛騰飛站在樓下大廳對著盛驍房間的破口大罵。

由於罵著罵著沒有得到回應,盛騰飛當時以自己的所見所聞為依據,大膽猜想了盛驍不聽老人言後這輩子的悽慘光景,韓小芸在旁聽得心驚肉跳,連連拍打,捂住了他的嘴才算完。

其實盛驍還是聽見了的。

出了這件事,他爹會覺得他窮途末路得不負所望,從而把他強制召回嗎?

盛驍看得出來,他爹其實很有規劃兒子的癮,只不過一直以來被韓小芸攔著,始終沒機會過這把癮而已。他爹要是真想教訓他,不會考慮場合和後果,不會替他著想關於以後好不好見人的問題。

像上次在大宴會廳那種水平只是熱身,他知道他爹隨時有法子讓他當場顏面盡失、回頭無岸,不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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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他到了人生分水嶺的邊緣,身為親孃,韓小芸不僅不會再幫他說話,說不定還擔憂得寢食難安,督促他更快地回到雁門。

盛驍的手指迅速地划動螢幕,一個個人名在他眼前飛速掠過,最後他攔住滑動的列表,撥了出去。

與派出所的一片雞飛狗跳相比,對方接起電話的環境顯得格外安靜而空曠。

“哦。”聽明了來意,任遠過於平靜地應了一聲。

他這一應像是小石入深潭,只起了個圈兒,不聞咕嘟,彷彿他行走江湖不但做好了水來土掩的準備,就連什麼土配什麼水都計劃妥了。

“沒事。”任遠低聲說,“正好,我到歷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