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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盛驍平時和同事多有互相照應,人緣極好, 他早在從派出所回醫院的路上就和另一位值班經理商量妥了, 對方答應隔天跟他換一次班,也沒多追問他要去忙什麼。

他估摸著三天時間拿幾個熱雞蛋在臉上滾滾, 滾得勤的話, 應該能把淤青消下去。

可他萬沒想到, 今年百翔管理公司的考核小組十分看得起歷城代管店,比往年提前了一個多月來搞突擊檢查。

不是演習, 也不是排練, 這是真正的突襲。來人不帶一槍一炮, 手裡的紙和筆卻事關諸位外派經理人的飯碗。

帶隊的通常是百翔總部高層, 持尚方寶劍,考核員是培訓班裡的導師,業務熟練,隨行的談話人員是特聘的第三方, 心明眼亮。

天還黑著, 總機就先是發資訊, 又是逐個打電話, 通知今天上午召開全體員工大會,在此之前還要先開個中層會議,所有當班不當班的人務必及時趕回來。

人力老總提前到達了會議室, 挨個給總監們加油打氣,他笑眯眯地一抬頭,在會議室門口迎面看見了盛驍。

胡總閱人無數, 小眼聚光,一瞅盛驍顴骨位置青了一塊,問都不用問就知道這小青年是怎麼回事兒了。

小老頭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無聲地在地毯上連連跺腳,最後恨鐵不成鋼地一指後排座椅,壓低了聲音道:“後邊坐著去!我真心、真意地建議你,藏好了,別讓任何人看見,不然你甭想說得清!”

百翔是國內一流的酒店管理公司,名下的酒店和代管店星評至少在四星以上,接待的大部分客人社會、經濟地位斐然。公司冒不起風險,所以格外重視心理測評,系統內部有一條沒有落成文字,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規則:凡是在考核中暴露出有暴力傾向的經理人,管你能上天還是能入地,都絕對通不過測驗。

對於這一點,考核組寧可錯殺,也不敢馬虎放過。更何況被考核小組的領導親眼看到他臉上掛了彩?

這還不得一圈人圍過來當場分析:撞牆到底能不能撞成這樣?

盛驍對此心裡有數,他夾著尾巴,悄無聲息地坐到了會議桌後排的備用椅上,手上端著筆記本和筆,準備做奮筆疾書狀低頭猛記全場,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會議室外的走廊裡,一行人腳步聲越來越近,及至進門,明泉中層全體起立。杜總和胡總上前寒暄,場面如同大型認親現場。

盛驍自然也隨著大夥兒起身,不過他沒刻意張望,他巴不得被前排的人淹沒,可惜他個頭太高,這願望很難實現。

考核組到了會議桌前,領頭的人道:“陳董,您這邊坐。”

“你們不用管我。”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音色頗有辨識度。男人含著笑意說道:“我隨便聽聽,坐後面就行了。”

圓桌兩側靠牆的位置各排了二十多張備用的會議椅。那男人說完這話,不偏不倚,徑直走到盛驍身邊坐下。

盛驍不得不抬起頭。

四目相對,來人正是沈俊彬的哥哥。

考核小組的組長在桌前搓著手開講了:“諸位都知道,百翔酒店管理有限公司是百尋集團旗下的子公司之一,明泉國際會議中心的股份中也有百分之五十以上屬於集團。多年以來,我們作為百翔的前鋒部隊,將企業文化帶到行業的各個角落,不斷創新,引領著中國酒店業的發展,但同時我們的發展又離不開集團的幫助和支援,否則不可能有眼前的局面。我們花費了大量的人力、財力、物力,精心制定了年度考核制度,旨在考察外派人員最真實的工作狀態。今天,我們不勝榮幸,迎來了集團董事長陳暮先生蒞臨指導,望在座各位能展現出應有的水平,交出一份讓集團領導滿意的答卷!”

陳暮在掌聲中起身:“別緊張。我這兩天正好在歷城有事要辦,順便來看看的。你們該怎麼開會就怎麼開會。”

會議簡短,效率極高,傳達精神順帶安排完近幾日的考核流程只用了不足二十分鍾,還沒盛驍從醫院趕過來花的時間長。

會議結束後,陳暮在眾目睽睽之下微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這麼早跑來開會,盛經理辛苦了。跟我過來,我跟你說兩句話。”

兩人走到連線餐飲樓和會議樓的玻璃走廊上。

盛驍問:“陳董,那件事,需不需要我做什麼?”

“暫時不需要。不出意外的話,律師現在已經拿到影像資料從歷城出發,正在去往上海的飛機上。另外我聯絡到了你說的那家公共腳踏車公司,他們會安排技術人員幫忙查證。到底能不能查到後臺資料,現在不好說,要等一兩天才知道。”陳暮說著,轉頭微笑道,“好消息是程金鳴還在歷城,我的人已經找到他了。接下來一段日子他會過得很難,恐怕沒有時間考慮整容和向你索賠的問題。”

“多難?”盛驍好奇。

他隨即想起自己正致力於在沈俊彬的哥哥面前建立成熟穩重的形象,輕咳一聲,解釋道:“我主要是想回去跟沈總說,讓他高興高興。”

“嗯。”陳暮聞言一笑,溫和地說道,“餐廳的主要出資人和程金鳴存在不正當男女關系。她本身有家室,投資餐廳的錢是夫妻共同財產,而男方這些年來對他們二人的關係毫不知情。現在他知道了,程金鳴的餐廳當然經營不下去。一旦停止正常營業,餐廳的其他債權人自然會找上門,共同限制他的自由,防止他卷錢跑路。我也會給他們一點兒壓力和幫助,確保程金鳴不能離開歷城,一直到調查結果明確。如果查出來確實是他找俊彬的麻煩,我會讓他為此買一輩子的單。”

牆倒眾人推,順風時數錢最歡的,也是大勢傾頹時要債要得最兇的。一旦涉及利益,人們便會在一天兩天之內自發聯絡其他債權人,將程金鳴團團包圍。

這種時刻,警察都不如一群債主好用。

“不過我今天也得回沈城了。”陳暮話音微沉,“其實,我不是特意來旁聽會議的,我是來找你的。有些話,我想當面對你說。”

“嗯?”盛驍忙道,“您說。”

“就我所知,俊彬從小不和任何人過分親密,程金鳴是他從學校邁向社會的過程中接觸到的唯一一個特例。結果如何,你也看到了。”陳暮緩緩道,“如果換做你我,肯定早就看透程金鳴的本質,將這個人劃歸到不可深交的行列,對於他不道德的一舉一動也不會太過出乎意料。但俊彬接受不了,他自責了很多年,直到現在,他每一件事都還記得清清楚楚,提起來時仍然忍不住動氣。作為朋友,程金鳴徹底辜負了他的信任。”

陳暮收了笑意,面朝盛驍而立:“不妨坦白跟你說,我充分尊重俊彬,對於他喜歡的人是做什麼工作的、擁有什麼樣的性格、甚至性別是男是女,我都不介意,但有一點我非常堅持,今後也將繼續堅持——俊彬認真地對待每一種感情,所以他也值得身邊的人對他同樣認真。你認為呢?”

盛驍不假思索地迅速回答:“那當然。”

“每個人都認為自己與人交往已經遵守了一定的界限。好吧,界限或許確實存在,但每個人對‘界限’的定義卻不同。”陳暮別有深意地看著他,雙手比了一段不太長的距離,道,“這個界限在別人的眼中,究竟是一道會讓人覺得隨時可以邁過去的小溝,還是一條只要撐對了船,就有希望能渡過去的大河?又或者是一道插上翅膀也絕無可能跨越的天塹?這其中有很大的差別。”

盛驍低頭看了看,他感覺陳暮比劃的那道“小溝”是從他身邊蔓延出去的。

程金鳴,一個脫離百翔公司多年的人,一夜之間就被查出來住址、就醫的醫院、債務情況、銀行戶頭,還有他姘頭的資金來源和姘頭家庭的諸多資訊,而他呢,他還在公司內供職,想查清他的底細和平時的表現,對集團董事長來說不是難事。

現在看來,陳暮也確實這麼做了。在剛剛過去的這一個晚上,陳暮對他的調查或許並不比對程金鳴的少。

“我們能不能防患於未然,杜絕某些我們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發生呢?預防,比造成損失後再彌補所要付出的代價可小得多了。”陳暮似乎有些糾結地皺著眉,又道,“公平起見,在這裡,我可以向你以我的人格擔保,對於這一方面,沈俊彬絕對不會留給人以發生誤會的餘地。他一定明白這幾種界限之間的區別,永遠和周圍的人保持應有的距離。”

陳暮的話,直言盛驍對身邊人有曖昧不清的嫌疑。

這是盛驍多年來養成的一點習慣,他知道自己發光,所以不介意慷慨地照亮周圍,但他私下裡對身邊的男男女女是一種僅僅流於表面的親密,掌握著風流而不下流的分寸,他並沒有真的想“留一手”以待日後發展的意思,也沒從這些交往中體會出什麼成就感。

只是這樣的藉口看起來太像狡辯了。

況且感情是一件十分主觀的事,他認為自己有分寸,別人眼中的他行為如何,卻是未知。

盛驍只能點頭:“是,我知道,他不會。”

“那麼你呢?”陳暮反問他,“我不能要求你愛他勝過愛自己,這是謬論,但我想知道,你是否是像愛自己一樣對待他呢?一個人要接受與從小到大所堅持的價值觀截然相反的理念,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他在為你妥協、適應你待人接物處事方式的同時,精神必定遭受著劇烈的拉扯和折磨,你想過嗎?換做你對你自己,會讓自己這麼痛苦嗎?”

冬日的陽光穿透玻璃牆面,兩人身處空曠而明亮的通道之中。

這是一條連線兩座樓的重要走廊,平時來往的人還挺多的,但此刻沒有一人經過。

走廊通往會議樓的方向,胡總在那杵著,將從會議室出來悶著頭要往這個方向走的人打發到別處去;連線餐飲樓的一端,有人放上了“前方維修,賓客止步”的警示牌。

玻璃走廊暫時被隔絕成無人打擾的空間,綠植將他們的身影半遮半掩。

一位兄長嚴肅詰問的聲音在很小的範圍內微微迴盪。

盛驍無言以對。

“你想說,你看不出來?是嗎?”陳暮有一瞬間似笑非笑,隨即冷下了臉,“你覺得他一切正常,沒什麼特別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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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完全看不出來。

昨晚沈俊彬給他留了面子地小聲提過這件事,他被瞪了一眼,還理直氣壯地頂嘴來著。

沈俊彬一卷被子背過身去,被他當成了耍小脾氣。

陳暮面色嚴厲,說道:“我希望你知道,俊彬是個男人,他也快三十歲了,他以前不是個動輒痛哭流涕的小孩,將來更不可能是。無論他遇到什麼樣的事情,都不會做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舉動。也許他這一輩子永遠不會把內心的情緒完全、充分地表現出來給你看,可這不意味著他不委屈,不意味著他心裡沒有創傷,也不代表他受到的創傷比那些會哭會鬧的小女孩輕。”

盛驍更加無話可說了。

陳暮不知道的是,沈俊彬在他面前沒少哭過。

盛驍近十幾年來哭的次數都比不上沈俊彬這兩個多月來流淚的次數多,只是沈俊彬流淚的方式並非女人那種綿延不絕的哭哭啼啼,而是上一秒墜了兩滴淚,下一秒他就咬著牙,把後面的眼淚忍住了。

他以“不哭就是沒事了”為藉口,多次為自己開脫,現在回想起來,他似乎連及時的擁抱都欠奉。

如今有人出來為沈俊彬說話,說沈俊彬並不是一個常用眼淚表達情緒的人。盛驍的自欺欺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低頭看向腳下的地面。

“這些年他的工作情況如何,我沒有太多過問。他獨立,也要強,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會向我尋求幫助。我信任他,而且我也明白,不管他在工作中遇到什麼樣的問題,遇到什麼麻煩,我都不用太擔心,因為外人對他所能造成的影響其實都是很表層的,不值一提。”陳暮道,“反而是他身邊的人,尤其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對他如何,才讓我擔憂。正因為所處的位置敏感,所以一點兒細微的舉動,都有可能對他造成傷害。”

陳暮的目光朝走廊空曠處隨意一點,語調寒氣逼人:“假如有人站在我十米開外的地方原地跳腳,他跳一百次都不會對我產生任何影響,但一個人如果獲得了我的准許,進入我的心裡,他對著我的心臟踩上一腳——也許他是無意的,也許他這一腳踩得也並不窮兇極惡,可那畢竟是心臟。你說,這一腳下去,我是不是身負重傷,性命堪憂?”

盛驍老老實實地說道:“是。”

“盛經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陳暮緊緊盯著他,抬起手在他心口的位置重重地叩了兩下,叩出了“砰砰”兩聲,“你確實有招蜂引蝶的資本,但你不該有招蜂引蝶的行為,那不是值得驕傲的事。一朵花再美、再好,一旦允許太多人分享,慢慢就成殘花敗柳了。是男人,就要學會負責——我說的並不是讓你盲目地負責,首先你要弄清楚,自己最該負責的物件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