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浪堤上,海風輕拂,帶來了陣陣惡臭。
脅田兼則毫無所覺地背著手,完好的右眼緊緊鎖定著牧遠和安室透兩人,海面的浮光映入其中,照出了其中的深邃。
…
埋伏琴酒和雪莉失蹤這兩件事,絕對不是一個人能夠完成的。
潛入組織內部的老鼠不止一隻,它們在……相互協作!
朗姆來到米花町的目的,根本不是幫琴酒和伏特加擦屁股。
短短一天內,組織就在曰本接連受挫,遭受無可估量的巨大損失。這種情況下,身為組織的二把手,他有充足的理由懷疑任何一個人……包括琴酒和伏特加!
所有在曰本的組織成員,都有嫌疑!
無論是浮屍招認,還是對琴酒和伏特加下達的監視命令,都是他試探中的一部分!
…
琴酒和伏特加以為,朗姆此舉的目的,是為了引出雪莉以及組織內的可疑成員。
讓他們記錄下所有前來辨認屍體的人員,就是為了確定可疑成員的名單……
但其實,這種事情哪裡用的著他們兩個幹部親自出馬?
隨便一個外圍雜魚,甚至都用不著組織成員親自出手,只要想辦法買通在警戒線處看守的兩位警員就可以了。
這種事情媒體們也經常會做,絕對不會引起懷疑的。
所以……
朗姆讓琴酒和伏特加到場監視,所想要確認的,是因為兩人監視而沒有現身的組織成員是誰!
——這些人,都有可能和琴酒與伏特加有合作關係!
沒錯,朗姆真正想要確認的……
——是組織成員間的關係!
他準備先將所有在曰本的組織成員分清派系,再逐一找出,或者……直接清除掉可疑的那一批人!
而眼下,暫且不管貝爾摩德是不是因為給琴酒打了電話才掉頭離去的話,最可疑的便是……
波本和牧遠兩人!
這兩個人是怎麼走到一起的呢?
太可疑了!
…
…
“從這身袈裟上堪稱藝術品級的針織手藝來看……小哥你就是二泉寺的新任主持吧?”
“一位千年古寺的主持大人和一位……咦,這位小哥,你是‘哪一邊’的啊?”
脅田兼則收回了深邃的目光,有些自來熟地上前打著招呼。
安室透臉色一正,緩緩站直了身體,反胃和嘔吐似乎再也裝不下去了。
牧遠看不出兩人的想法,毫無所覺地平靜道:“他是在我寺裡兼職的雜役,另外,我們兩個的關係並不算好,因為他翹班的次數太多了,我已經扣光了他這個月的薪水。”
脅田兼則、安室透:“……”
“我只是因為暫時沒有找到合適的兼職,才會在牧遠主持那裡借住一陣。”安室透走上前來,直視著脅田兼則道:“正如主持大人所說的那樣,我們的關係並不算好。”
“這樣麼,可是啊……為什麼我總感覺你們兩個是親密無間的好搭檔呢?”脅田兼則眯著眼,“牧遠主持對小哥你,一點防備都沒有呢。如果是我扣光了別人的工資,可不敢在這樣的地方走在對方身前,說不定……會被推進海里呢。”
“能夠成為寺廟主持的人,應該是不會有那種普通人的顧慮的吧。”安室透微笑著回應道。
“哦?”脅田兼則看著安室透,卻對牧遠道:“那不知,在主持大人看來,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安室透心中一緊,以面前這個人的頭腦……他非常擔心牧遠說出一些不合時宜的話來。
畢竟,這個人可能是……
“你……是一個廚子吧?”牧遠想了想,認真道。
脅田兼則、安室透:“?”
兩人同時愣了一下,面對這麼明顯的試探……牧遠是裝的,還是真的什麼都沒有察覺到?
“您的太太是外國人嗎?”沒有得到回答,牧遠又問了一句。
脅田兼則又是一愣,一時沒想明白牧遠到底想問什麼。
“喂,你們幾個到底要聊到什麼時候?”這時,一旁的警員終於不耐煩了,“脅田先生,既然死者不是常去你店裡的顧客,就請你不要在這裡逗留了,會干擾到我們工作的。”
“啊哈哈……實在是不好意思啊!”面對警員,脅田兼則立即換上了爽朗的笑容,“其實我也是個信佛的人,難得有機會見到二泉寺主持這樣的高人,所以就忍不住多聊了幾句,抱歉,抱歉!”
“嗯……”警員看著脅田兼則富有親和力的笑臉,語氣稍好了幾分,“那你往邊上站站,等他們先確認完遺體再聊吧。”
“好的,好的!”脅田兼則摸著頭,十分好說話地主動站到了一旁。
牧遠沒有想太多,十分自然地對著脅田兼則點了點頭,然後便跟著警員走向了不遠處的帆布棚。
安室透則是悄悄松了一口氣,再度瞄了脅田兼則一眼,才跟了上去。
…
“過看看吧,是你們認識的人嗎?”
帆布圍成的簡易棚中,帶著口罩的年輕警員一隻手捂著嘴,用另一只手掀起了屍體上的白布。
濃烈的腐臭好似有了生命一般,即便屏住呼吸,也能擺開人的口鼻湧入其中。
就連見慣了大場面的安室透都忍不住皺了皺眉——屍體應該死了很長一段時間了,腐敗的程度太嚴重了。
牧遠則只是微微聳了聳鼻子,便直接走到了白布旁,說道:
“充了氣似的……”
聞言,棚內另一位老警員澹定解釋道:“的確有些難以辨認,浮屍是這樣的,不用看臉了,看看身體特徵吧,痣或者胎記什麼的,有沒有熟悉的地方?”
牧遠點了點頭,直接把進棚前領的醫用手套戴了上,動手在屍體上翻看了起來。
這一幕直接讓領著兩人進來的年輕警員開始了乾嘔——這和尚,比剛剛那個廚子還勐!
老警員也是愣了一下,趕忙提醒道:“輕一點,別戳壞了,漏氣!”
牧遠又點了點頭,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停,從頭髮一路翻看到了腳趾。
安室透見狀上前了一步,跟著一起檢視了起來。
這樣的舉動直接就讓年輕警員傻眼了,“你,你們兩個到底是幹什麼的……”
老警員眯了眯眼,忽然對年輕警員道:“你先出去吧。”
“我……嘔!”忍不住又瞟了一眼兩人動作的年輕警員直接衝出了棚外。
老警員收回目光,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
他就快退休了,無論是不成器的後輩,還是眼前這兩位明顯不普通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怎麼樣?”安室透摘下手套,問道。
牧遠給屍體蓋上了白布,“軟組織充滿了腐敗氣體,巨人觀,時間不對,在水裡也不對,沒有傷痕。”
“死亡原因恐怕一時很難確定了,但的確不是宮野小姐。”安室透點了點頭。
牧遠看了一眼背身假寐的老警員頭頂,輕聲道:“降谷先生是想知道,這具屍體的真實身份吧?”
“畢竟是工作……”安室透沒有否認。
“那降谷先生可以去各大醫院的停屍房檢視一下,看看最近有沒有丟失的屍體。”
“嗯?你是說……”
“降谷先生沒有注意到這裡嗎?”
牧遠再次掀起白布,將屍體的腳露了出來,指著屍體的右腳拇指道:“這裡,有一圈輕微的勒痕。”
安室透低頭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屍體的右腳拇指處,的確有一圈淺褐色的痕跡,隨即疑惑道:“這是……”
牧遠回憶著前世,一位去世護士所留下的情緒魚,平靜道:“降谷先生應該是沒有觀察過醫院停屍房的屍體,那裡不會在裹屍袋上打標籤,而是會將死者的身份資訊做成小牌,掛在屍體腳拇指上,男左女右。”
“也就是說,這個痕跡……”
“應該是在運輸的過程中,資訊牌卡在了某個東西,比如拉鍊之類的,然後又經過了劇烈晃動的結果。”
“原來是這樣!沒錯,想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一名混血、年齡、發色相彷的人殺掉,遠沒有直接翻閱各個停屍房資料,直接偷出屍體來的簡單!”安室透眼前一亮,但很快又皺眉道:“你怎麼還懂這些?”
牧遠歪了歪腦袋,“懂什麼,我沒得選的。”
這是一句實話,畢竟他吸收情緒魚的時候,很難完全屏蔽掉情緒魚所瞭解的知識。
但安室透卻是自然而然的,將這句話理解成了牧遠在組織內度過的,灰暗的童年。
然後再回想起牧遠捨身救下風見裕也的畫面……
“唉……”安室透抿著嘴,拍了拍牧遠的肩膀,“走吧。”
“……”牧遠不太理解安室透表情變化的緣由是什麼,好在也不好奇。
但就在兩人剛剛掀起擋風棚的門簾準備出去時,一個話筒直接從簾外懟了進來,差點塞進安室透嘴裡。
“啊,十分抱歉,我不知道有人正要出來!”一身幹練的西裝套裙,水無伶奈額前兩縷捲髮微顫,趕忙向後退了一步。
安室透左手攥拳,右手摸向腰間,眯眼笑道:“沒關係,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你,水無伶奈小姐。”
“初次見面!”水無伶奈十分有禮貌地躬了躬身,讓開了出路。
聽出了話外音的安室透沒有多說什麼,徑直向外走去。
在沒有事先聯絡的情況下,兩位組織幹部意外碰面可不是什麼好事,因為其中一方很有可能是來除掉另一方的。
但水無伶奈的工作比較特殊,安室透知道她一定是來報道浮屍的事情的,所以沒有才沒有直接動手,但他也不想和對方有太多的瓜葛,畢竟,外面還有一個脅田兼則等著呢。
這樣想著,安室透腳步又快了幾分,然而……
“安室先生,你認識那位小姐?”牧遠一把拽住了安室透的袖子,在距離水無伶奈不到兩米的距離處,平靜道:“能介紹我和她認識嗎?”
安室透、水無伶奈:“……”
“啊哈哈哈……牧遠主持還真是直率啊。”脅田兼則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安室透甩開了牧遠的手,沒好氣道:“他是日賣電視臺的知名女主持人水無伶奈,這樣的名人誰不認識?你想認識,自己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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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麼……我明白了。”牧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安室透:“……”
水無伶奈有些尷尬地訕笑著,但不知為何,向來心志堅定的她……俏臉微紅。
…
在簽署完警方要求的表格,表明並不認識死者後,牧遠和安室透兩人便可以離開了。
路上,脅田兼則理所應當地湊了過來,但還沒等他開口試探,牧遠便主動對他道:
“脅田先生,你還沒說你究竟是不是廚子呢?”
“呃……”被打亂節奏的脅田兼則頓了一下才道:“主持大人猜得沒錯,鄙人的確是一位廚師,不過……因為左眼長了個奇怪的東西,老闆說痊癒前拿刀會有些危險,所以暫時負責接待客人,哦對了,我現在就在五丁目的尹呂波壽司店工作,牧遠主持有空可以來嚐嚐,我們店裡的味道可是一絕。”
“原來,你是‘店小二’啊……”牧遠恍然道。
“……”
脅田兼則和安室透,準備進攻和準備防守的都沉默了,店小二是什麼鬼,哪裡的方言?
兩人都沒聽明白牧遠嘴裡忽然冒出的中文,但從語境可以判斷出,應該不是什麼高尚的職業。
“咳咳,牧遠主持,我……”
“你願意來我寺裡工作嗎?”牧遠擺了擺手,直言道。
脅田兼則的試探再一次被打斷,連帶著安室透一起,兩人同時停下了腳步,驚呼道:
“你說什麼!?”
牧遠皺眉:“不願意嗎?你現在掙多少錢一個月?”
脅田兼則下意識道:“我一個月……”
牧遠大手一揮:“太麻煩了,不管你掙多少,我給你雙倍。”
安室透:“?”
脅田兼則張了張嘴,他完全被牧遠的舉動整蒙了,以往,哪個組織成員在面對他的試探時,不是表現得戰戰兢兢的樣子,可牧遠這個傳說中,外圍雜魚的極限……為什麼?
一旁的安室透一樣不理解——我拿底薪,他為什麼雙倍月薪!?
牧遠看脅田兼則半天不說話,想了想阿笠博士正在編寫的東西,底氣十足地再次一揮大手:
“三倍!按主廚的待遇給!”
安室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