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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話·正傳“新來的”

像雷大陸的建築風格,單單在貫城大街就可見一斑:沒有令人窒息的摩天大樓,養雞格箱一樣的居民房,毫無美感的硬殼廠房;高大的石砌堡壘一座挨著一座,坐落在大街兩邊,連成排排堅厚的城牆,沉穩而踏實。相比其他地方的堡壘,德倫茨的又顯得更加別具一格——那些堡壘的每一根石柱上,大的小的,無一例外地被精雕細琢出盤旋交錯的虯枝,枝間是十字星形的葉子,柏樹的樹葉。

我躲在一大條褲子裡,跟著Trihohe。真奇怪,在費雷格的時候,這褲子明明還好好的,衣服被扯掉以後,竟然也如此的不爭氣,總往地上掉。可惡,我的手絲毫不得閒,彷彿在褲口上生根了一樣,不願意冒著再一次“光天化日下金蟬脫殼”風險撿起衣服來穿。

“你小子真是太靦腆了,躲在裡面幹嘛?連光膀子也不敢露一露——我是說——你這樣一跳一跳地跟著我,真的可愛得讓我難以忍笑啊!”Trihohe說。

“吵死啦!”褲子裡的小鬼脹紅著臉說,“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還害我在大街上出糗誒!”

“才沒有呢~在他們看見你並反應過來前,我已經把他們全都驅散了。不好意思了啦,鬼知道為什麼那連著下裝的破衣服一下子就被提脫下來了嘛~”他用萬分抱歉的語氣說道,“沒給你留下心理陰影吧?”

“沒有才怪呢……”小鬼嘀咕著,跟著青年從走廊來到大廳。

堡壘的大廳十分寬敞,就像一個生活廣場:有人在飲品吧裡談笑風生,有人拎著籃子從食品店裡走出來,還有人抱著幾瓶水離開小商店……各處都設定得有“像吧檯一樣的崗哨”,身著輕甲,普藍領巾遮住半邊肩的衛兵就坐在裡面。那些衛兵有的在看書,有的在哼歌,有的甚至直接翹著椅子,把腿擱在吧臺上打盹,認真坐著或是四周巡查的卻沒幾個,整體看起來很不敬業的樣子。

Trihohe把我安頓在大廳靠大門走廊邊的一個雙人桌的座位上,在我周圍還有被閒人們佔據的四人桌、六人桌和八人桌,這地方像是一個“酒吧角”,但似乎並不屬於某一家店,為客人提供服務的小二來自不同的店,他們的服務類型也各不相同,有提供菜餚的,也有提供飲料的……從Trihohe那裡我得知,每一座堡壘的第一層都設定得有這樣一個被叫做“閒處”的休閒聚會的角落;無論是皇室堡壘,還是窮困潦倒之人利用山體挖的洞居堡,都會設定“閒處”,哪怕僅僅只有一張桌子。

那家夥把我安排好之後,自顧自地走進一家服裝店,吩咐我不要離開座位。他走後,我便儘可能地把自己全身都穿進大褲子裡,傻乎乎地坐著,一動不動。

不久之後,Trihohe便回來了,呈現在他眼前的,是坐在椅子上的褲子,褲口還有一隻蓬鬆的金色毛球。

“你真的是很有意思!”他拍著大腿說,“這種像金子一樣金閃閃(你可以理解為帶有金子的金屬光澤)的毛球被塞進破爛褲子裡的造型,也只有你能想得出來了!哈哈哈哈,真是太可愛了”這時候,幾隻手指搔動了我的頭髮。

我從褲口鑽出來,嘟著臉,問道:“你去幹什麼了破大叔?”

“為了保護自己不被如此可愛的你逗得笑岔氣,”他壞笑著,卻又鄭重其事地說,“我還是決定為你買一套像樣的衣服。”

我的腦海第一時間湧起一陣不放心的巨浪,他怎麼可能買好衣服給我?想想就知道他會買怎樣詭異的衣服,說不定還是條裙子!但我想錯了,他把衣服從紙袋裡拿出來,一套運動服躍入我的視線。

上身是一件黑的,有白色條紋的袖子的衛衣;下身則是褲腿遍佈著橫向同樣的白色老虎紋的寬鬆褲子,底色同樣是黑色的;他把紙袋倒扣在地上抖了抖,拿起紙袋時,地上多出一雙精編草拖鞋。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配色和想要什麼樣的款式?”我驚奇地問這個至今為止只見過我這一面的人。沒錯,他選的服裝奇蹟地吻合了我的喜好。

“噢,那可太好了。這是我閉著眼睛亂點的啦。”他臉上的壞笑變成了驚喜,“我就知道幸運之神和命運之神是不會欺騙我的啦~只不過,這種衣服是星際通用衣裝,特色不多。我本來最想點到一件德倫茨風格的衣裝的。”

“知道啦。”我說,“管他星際通用還是別的什麼,總而言之,你選的,哦不,你點的衣服我挺喜歡的。但是據我所知,你讓我吃那餐五毒飯的理由是你沒有帶錢包吧?”

“星際通用衣裝通常都不貴,而且我這不是已經沒錢買雙配套的鞋了嗎?”他向我解釋,“所以,既然你喜歡,就馬上換上吧。”

“什!麼!”一股熱流衝擊了我的耳根和臉頰,“你又要我冒一次被看光的險嗎?!開什麼玩笑啊!”

“我是問你想不想換衣服,不是叫你大喊大叫啊。”突然,他的臉上現出幾絲邪惡,“快說~你要是不說的話,哼哼……我就毀了你‘最後的依靠’!”

“想,想,當然想!”我趕緊給出答覆,“但……我是真的不想被人看見光膀子啊……嗯,對,是的!我害羞啊!”

我話音剛落,一張紅紙便飛到我身上來,他把那套衣服往上一拋,另外兩張紙隨即被扔出,就在衣服與紅紙觸碰的一瞬間,半空中的衣服就被套在了我的身上,空中的東西卻變成了老古董褲子。他扔掉手裡的一把灰,對傻眼的我說:“下次問你什麼你直說就好了。如果你想問我些什麼,回去慢慢說吧。”

我從椅子上跳下來,說:“到時候你可得一五一十地回答我。”我穿上那雙草鞋,緊接著衣服帽子被扯了起來。

我撥開Trihohe的手,說:“好了啦,走路我還是會的啦。”於是跟著他往進門走廊正對面的樓梯口走去,眼前的樓梯氣勢絲毫不輸給容納它的堡壘,它的每一級階梯都是一整塊精磨的石頭,側面都有柏樹枝葉的浮雕,穩穩地向上一層延伸,那寬度,足足能容十五六人毫不覺擁擠地並排透過。透過樓梯口的門,能夠看進隔壁的堡壘,看來,除了大廳裡的人所見以外,還有供上下樓的樓梯和連線堡壘與堡壘的通道。

上二樓並沒有花我們太多時間,也並不費多大力氣,看來每一層的間隔被安排得相當合理。

我跟著Trihohe在二樓的走廊上一直往裡走。二樓堡壘的窗子正對著貫城大街,窗子對面是一扇扇房門,那些房門都是木板釘的,門與門之間是燃著的壁燈。

即使一路經過不少門,Trihohe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直到我們走到沒有窗也沒有壁燈的地方,這條走廊的最深處,出現在眼前的,是正對著我們的一扇門,與其說那是一扇門,不如說那是一整塊被豎著切平的巨樹樹幹上多了一根豎著的短木棒。

我有好幾次想問,但他都沒有在任何一扇門前停下腳步,終於他停在這扇樹幹的門前時,我問他:“這裡就是你家了嗎?這古怪的門是怎麼回事?”

“對,這就是我家啦~”他嘻笑著說,“大樹門很了不起吧?這可是在巔峰對決中得來的副產品喲!怎麼樣,我家?”

“你家……好遜啊。沒有窗子也沒有燈,又在走廊最裡面,陰陰森森的。”

“才不遜呢。我家和那些房間不是在同一個空間喲。要開一個和外面空間相連的窗要做很麻煩的術,我懶得做了;至於壁燈,我不想把這裡照太亮了,如你所說,要是安上壁燈,這裡就沒有陰陰森森的氣氛了。”他說著直接把房門拉開了,不出意外的,那個門果然沒有鎖。

門被拉開後,我承認那扇門的確就是被切開的一整塊樹幹,它側面是一段弧面,粗糙的樹皮都還原封不動地留在上面。

門口走來一隻靈類生物,準確點說,是個靈體人。這個傢伙有著高大的身材,臉上燃燒著銀色的火,這些火焰勾勒出他的五官,頭頂有一塊梯形頭髮,一直燃燒到後腦勺。他穿著“魔法師的長袍”,腳上是腳踝上有皮帶的大頭皮靴。我的眼神告訴Trihohe,我已經知道什麼是衛靈了。

那只大衛靈嘴上的火焰搖晃著張開,他說:“今天的客人是這位超級年輕的先生嗎?”那張嘴的火焰輪廓跳動著。

“啊,這可不是客人噢~”Trihohe把手放在我的頭上,陷進我的毛絨頭髮裡,“他是Jotan,是新朋友,要住在這裡的。”

大衛靈蹲下來,伸著腦袋打量著我。他燃燒著的圓溜溜的眼睛傻乎乎地眨巴了幾下,對Trihohe說:“這次旅行就帶了他回來嗎?你可去了好幾天呢。”

“誰知道‘那幾天’是哪幾天啊,所以肯定要早點去,多等等咯——不親自去一趟還真不知道呢,驚雷鎮居然毀成那種樣子,比書上說的慘多了!”Trihohe說道,“先進去吧,這場枯燥旅行還是有驚喜的,有件很有意思的事呢!這小子實在太有趣了。”

衛靈把路讓開,我跟著Trihohe走進去,他準備開口,我頓時反應過來,十萬火急一般,順手使勁拉了一下那人的皮帶,大喊:“不——許——說——!”

“啊喲!”他沒站穩,哐地摔到地上,腳上的一隻鞋子飛得老高,正好卡在天花板的吊燈上。那家夥扭著腦袋,不懷好意地看向我,揉著屁股,接著竟然對著我傻笑。原來他一直穿的都是拖鞋。

此時,衛靈瞪大了眼睛,看著地上捂著屁股的Trihohe,以及他那只沒了鞋子的腳,“原來你的襪子是粉色的,你喜歡很可愛的粉色嗎?”

“是啊,粉色……這居然都被你說中了。”他有些臉紅了,像是被了猜中心上人的少女,同時露出奇怪的神色說:“可是我不曾記得我告訴過任何人啊……除了Karron(卡倫)。”

大衛靈笑起來,指著那只穿著可愛粉色運動襪的腳說:“先生真是太有趣了,這位小先生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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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ihohe轉臉來看了看,接著懶洋洋地站起來,拍拍褲子說:“這件事可不許告訴任何人啊……不過這小子的事比這更有趣呢!他的事可更有意思呢,還有那種破爛古董褲裡的跳跳毛球的造型……只是,為了不讓我說他都做到這地步了,我也就不說了吧。”

我可算捏了把汗,幸好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令我奇怪的是,我害他摔了一跤,他居然沒有生氣,反而只是傻笑,還有他的衛靈,也沒有因為我傷害了主人而暴怒。

衛靈遺憾地去接水了,不過Trihohe叫住了他,於是他便飛到吊燈邊取下那只拖鞋,將它還給Trihohe,之後坐在客廳的椅子上看卷軸。

Trihohe穿上拖鞋後又不理人地自顧自走了。我也只好跟著,像一隻害怕跟丟了主人的動物夥伴一樣。他上到他家的二樓,走到最靠裡面的房門前並將其開啟。我趕緊跟著走進去,那是一間書房,進門以後,映入眼簾的是四周的由書架構成的牆,它們無一例外地全被塞滿。我本以為這上面的都是咒術典籍什麼的,結果,放眼望去,書脊上基本上都寫著:“漫一遊”。

我指著那些《漫一遊》說:“那是什麼?”

“書啊。”

“我知道那是書了啦,我是說‘漫一遊’。”

“那是漫畫書了啦。漫一遊是全雷大陸刊登漫畫最全,成立時間最長,內容最正宗的最權威的漫畫出版社。要買漫畫的話,無論是哪一部,只要看見書脊上寫的是‘漫一遊’,就可以安心購買了。”他解釋道,緊接著一個驚訝飽和了的聲音飛進我的耳朵:“原來你認識字嗎!!!!”

我忽然反應過來,“對誒,我認識字的呢……但是……”

“識字就更好了!這樣我就不用麻裡麻煩地教你認字了!現在你不用管你為什麼識字了,來,坐下吧,”他走到書房一張白色的大書桌邊,從桌下拉出兩把椅子,自己一屁股坐在其中一把上,“有什麼想問的大膽說出來,只要我能解答的,一定按你的要求,‘一,五,一,十地全部說清楚’。”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