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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圍殲

彭大海又收到了旗下把總的陣亡訊息。

把總都接連陣亡,更不提下面的哨官,隊長,同樣陣亡不在少數,而各小營的傷亡更甚。

他親眼看到五千巴牙喇突入他的營地,彷佛洪流一般,車牆也被一一推撞開,露出了不少的破洞。

不少的小營被湮蓋而過,他為了堵住這些巴牙喇,手中萬餘士兵,全部投入到了戰場。

領著親衛,騎著戰馬,各處督戰。

最危險的時,他的戰馬被射死,滾落到地面,驚得親衛們紛紛湧上前搶救。

摔的皮青臉腫,滿臉是血,因為全身盔甲一時間無法起身。

“我沒事,我沒事。”

地上手腳並用,努力想要爬起的彭大海,不忘記連聲嘶吼,脖子上盡顯青筋,看上去十分的狼狽。

隨著彭大海的聲音傳開,周圍的軍士們才停止了慌亂。

被親衛們扶起來的彭大海,騎上新牽來的戰馬,毫無懼色的繼續督戰。

“向朱總兵求援吧。”

聽到手下的告急,彭大海騎在馬上,觀望各小營的形勢,咬著牙搖了搖頭。

他明白朱秀的用意。

自己這萬餘兵,就是用來消磨蠻兵的。

雖然極其的不爽,雖然心痛的肝膽俱顫,可是並沒有反對朱秀的意圖。

大仗從中午一直到太陽靠西。

前線的士兵們又飢又渴,陷入糾纏的士兵們,只能硬著頭皮堅持,後方的士兵們,開始拿出乾糧和水袋。

彷佛兩個世界一般。

一邊在死亡,一邊在進食。

方陣中,陣地中,各處的篝火,明燈都被提前燃燒了起來,蠻族大營一樣如此。

當新來的三千餘騎兵,雖然精疲力盡,仍然被朱秀投入了戰場,同時終於讓其餘各營動了。

左翼長達數里的軍陣,緩緩的圍了起來。

精銳的巴牙喇,已經不足四千人,並且分成了數部,最前的一部,離阿吉嘎的數百兵,只有三十步之遙。

阿吉嘎數百兵,打潰了一部又一部的朝鮮義軍,引起了極大的騷動,如果能獲得援軍就好了。

望著幾十步外,奮力拼殺卻終於寸步難進的巴牙喇,內心急躁了起來。

當陳凱武率五千原駐守鎮江的朝鮮軍趕來時,阿吉嘎再也打不潰了。

不提他手下的士兵,就是阿吉嘎,也渾身發軟,從開始的發酸,到發軟,到疼痛,到如今的手腳麻木。

武器,火藥,鉛子,炮彈,盾牌,戰車,鉤鐮等等物資,從榆林鋪城中運來出來。

按照令旗,一隊隊輸送各處。

雖然早就佈置了多次,但仍有有送錯的,有迷路分不清的,有未能按照時辰送達的。

十餘里的戰線,難免有疏漏之處。

可背靠城池,到底彌補了些許差錯。

左翼開始合圍。

阿吉嘎等眾多蠻族老將,毫不退步,塔拜趁著這些老將堅守下來的退路,開始悄然的率領巴牙喇突出重圍。

都是打了幾十年仗的人,當知道什麼形勢下該做出什麼應對。

大汗雖然沒有鳴金。

他們卻知道該如何做。

阿吉嘎知道,當塔拜率領巴牙喇,以及殘餘的蠻兵突出外線,大汗肯定就會開始鳴金。

他深入敵方陣地太前,自己身心疲憊,是該自己做出決斷之時。

不光他如此。

不少的蠻將,不約而同的選擇開始向朱秀所在高臺突襲,猶如數支利箭,極為默契的射向朱秀。

左翼各營開始合圍,騎兵衝擊巴牙喇。

這些利刃反其道而行,猶如刮痧一般,越來越薄,卻越來越尖利,彷佛下一刻就要直插朱秀部。

朱秀派了數小營阻擋,雖然造成了蠻兵大量的傷亡,卻仍然有兩支百餘人的部隊,越來越靠近他所在。

老奴收到傳來的軍情,內心瞭如指掌,他命令各軍準備出擊。

戰場形勢千變萬化。

這一刻在下風,並不代表下一刻就沒有了機會。

唐清安也收到了軍情。

他的親衛營投入到了左翼。

親衛營早就失去了陣型,萬三領著自己的哨官,靠近後方,沒有人指責他。

他的哨裡,都是軍中二代。

萬三明白,自己既要帶領這些子弟殺敵,又不能造成太大的傷亡,沒有這個命令,不過是軍中的俗成。

他這一哨,碰到了阿吉嘎的百餘人。

萬三不在猶豫,率領親衛隊隊長們,李如靖,徐聚費,趙學顏,潘馴,葛世峰等。

一步不退的和阿吉嘎發生了激烈的廝殺。

這些軍中年輕的隊長,什長,伍長們,讀過書,學過兵法,練過武藝,跟隨將軍走過各營,走了近萬里地。

自信,傲慢,目空一切,不把敵人放在眼裡。

絲毫沒有猶豫,紛紛殺向阿吉嘎。

阿吉嘎看到了這些年輕的下級軍官們,卻穿戴精良,立馬就明悟,這些是金江軍的子弟們。

也就是說,這是未來金江軍的將官。

如果,一個時辰前。

他絕對能手刃不少人。

如果,半個時辰前。

他能領著自己的老兵們,給這些年輕人一個慘痛的教訓。

可是偏偏是現在。

他並沒有寄望自己真的能殺死敵方大將,此番的舉動,不過是為了騷亂金江軍左翼的合圍。

以此為巴牙喇和外圍蠻兵贏得撤退的生機。

虎落平陽被犬欺。

阿吉嘎率領的百餘精銳老兵,腳步浮軟,站都要站不穩,不過靠的就是一口心氣罷了。

這些早就心急不已,想要證明自己的年輕的軍中子弟們,像那徐聚費。

父親守衛新金犧牲前,他就是軍將子弟,從小習練武藝。

趙學顏的父親是趙緱用參將,潘馴的父親犧牲前,是趙學顏手下的老將,他們更是如此從小鍛鍊器具。

數年前,葛世峰一名十來歲的孤兒,領著妹妹,從遼左打到長行島,從長行島打到旅順。

從旅順打到金州,從金州打到將軍的親衛營,然後在軍中鍛鍊了數年。

這幫新生的子弟們,猶如兇狠的群狼一般,直接把阿吉嘎殘部的氣焰滅掉了。

塔拜雖然看不到阿吉嘎等部的動靜,但是感覺得到。

自己周圍的金江軍軍陣鬆動了不少,立馬一鼓作氣,率領巴牙喇開道突圍。

無數的蠻兵隊伍,紛紛和金江軍陣脫離,想要趕上巴牙喇們。

也有見脫離無望的蠻將,面無懼色的指揮手下擋住金江軍,為巴牙喇們爭取機會,沒有顧及自己的後路。

幾十年。

跟隨大汗大勝幾十年。

從蠻族一部,到統一奴兒干司各部然後建立國家,敗蒙古,敗大周奪遼左。

這些蠻將們並不怕死,心裡對大汗只有忠心耿耿。

阿吉嘎被絆倒在了地上,他身邊的老兵們救援不及,看著阿吉嘎被人壓住。

一名年輕的小官,趁著同伴們掀這名兇狠蠻將的鎧甲時,抽出了長刀,想要插入此人的咽喉。

阿吉嘎奮力的掙扎。

突然,他笑了。

放棄了抵抗,趁著這把刀插入他的喉嚨前,匯聚全身僅有的力氣,狠狠的用膝蓋頂到了這小將的襠部。

小將在地上翻滾,阿吉嘎被分屍。

“沒事吧。”

李如靖看得都痛,又一臉關心的問道。

“老子沒事。”

徐聚費疼的站不起來,又不願丟人,嘴硬的喊道。

李如靖看了眼徐聚費的盔甲,如果真的蛋破了,可沒有力氣能這般樣子。

不再理會徐聚費,領著自己的人馬,繼續殺向殘餘的蠻兵們。

“鐺——鐺——鐺”

用銅製成的鉦,顏色如金,發出清脆的聲音,雖然和鼓聲都能傳的很遠。

兩者卻又不同。

鼓聲是沉悶的,猶如敲在人的心裡,讓人心血沸騰,鼓起勇氣。

而鉦聲是尖銳的,彷佛在人的耳邊尖叫,讓人從熱血中清醒過來,恢復失去的理智。

彷佛看到了塔拜一般,剛好塔拜率領殘部突出重圍,蠻族陣地就開始鳴金了。

數里的陣線上,像塔拜全身而退,亂中有序的並不多,更多的是陷入金江軍的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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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潰,有的抗,有的分,有的守。

左翼無力追擊,騎兵哪怕人還能堅持,戰馬早已口吐白沫,不少戰馬已經累斃。

朱秀沉穩的指揮各營,趁著夕陽西下之前,把陣地裡的蠻族殘兵徹底殲滅。

唐清安的中軍還有五萬生力軍,右翼兩萬餘大軍雖然受到蒙古輕騎兵的攻擊,卻沒有費什麼力氣。

他可以選擇此時全軍一壓而上。

不過他沒有急躁。

天已經黑了。

只要穩打穩扎,勝利就會屬於他,不要浪戰,更不要給老奴絲毫的機會。

今天白日裡,蠻族的傷亡就比他高,那麼這番撤退下來,雖然還沒有統計戰場。

但是他估計,蠻族的傷亡可能是他的兩倍甚至更高。

……

“鐺——鐺——鐺”

北鎮。

攻打城池的蠻兵們撤兵了。

白日裡數次登上城牆,都被北鎮的將領趕了下來。

皇臺吉嘆了一聲。

北鎮節度府建立近百年,雖然早已勢微,原來的精兵大部被調去遼東都司,如今都是未經戰事的新兵。

可是北鎮百年下來的積蓄,到底不能讓人無視。

聽到蠻族鳴金收兵。

雖然又堅持了一日,可是李達祖落寞的看向黑壓壓的城外。

北鎮原來是有精兵的,隨著遼東都司的崛起,兵力被抽之一空。

如今的北鎮,兵雖多卻不精。

數日來,北鎮仍然能堅守,靠的是跟隨他祖父征戰一生的將領們的後代,世襲北鎮的軍將子弟們。

今日白日一戰,這些世襲軍中子弟將領,乃至不少老將的犧牲,令他雙眼盡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