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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最厲害的哨官

第三代幕府將軍德川家光,即將離開江戶,去往京都府入朝,史稱上洛。

如果歷史沒有發生變化。

此次德川家光第二次的上朝,也會是最後一次,代表著江戶與京都府之間,幕府將軍與天皇之間,幕府獲得大勝的標誌。

因為。

為了這次的上洛,德川家光召集了三十萬大軍。

無數抱著各種的目的人們,為之動了起來。

動用三十萬大軍,是日本有史以來,最浩大的一次軍事行動之一,比起當年日本舉國入侵朝鮮的兵力都要多。

京都府的形勢很危急。

當年天皇為了對抗德川幕府,選擇強行退位,斷絕了德川家做第二個藤原氏的想法。

這一次。

面對德川家全力以赴的威脅,後水尾他太上皇,召集了近臣萬里小路光房、二條康道、土御門泰等,商議該如何應對。

眾人沒有太多的方法。

三十萬大軍猶如一道洪流,任京都想盡辦法也無法解決的難題。

德川幕府集中所有的力量,擺明了要強硬的達成目的,不會再退讓,要獲得整個日本的權利,不再滿足二元政治。

“難道就拱手讓於人嗎。”

後水尾上皇,神情複雜的說道。

他不怕死。

當初面對德川秀忠的威脅,他直接以死相抗,逼迫對方無奈的讓步。

那時候他能賭,並不是魯莽的行為,而是德川家的地位並不穩固,賭對方不敢玉石俱焚。

果然。

面對那時還是天皇的後水尾,採取的破釜沉舟的行為,德川秀忠最終選擇了退讓。

此一時彼一時。

現在已經成為太上皇的後水尾,手裡沒有牌了。

“聽說德川家光與德川忠長兩兄弟不合,已經到了勢同水火的地步。”

萬里小路光房說道。

眾人都看向了他。

見狀,他也不再隱瞞,把德川忠長派人聯絡他的訊息,主動告訴了眾人。

二條康道和土御門泰等人不是傻子。

透過後水尾上皇的神情,他們心中有所明悟。

果然。

“德川忠長認為德川家光不尊天皇,想要聯手對付他,願意支援我們。”

萬里小路光房向眾人攤牌。

這裡的人都是太上皇的親信。

後水尾雖然退位,如今有了新的天皇,幕後還是他掌控京都府的權利。

猶如當初後水尾的退位,引起了日本國內譁然大波,面對全國的輿論,逼迫二代幕府將軍德川秀忠,當時也不得不採取行動,辭去幕府將軍以緩解指責。

德川秀忠和後水尾一樣,躲在幕後掌控權利。

如今德川秀忠已經死了,後水尾還活著。

但是幕府的實力沒有削弱,反而越發的強大。

武家的崛起,不只是影響了僧廟,同樣侵蝕了公家們的權利,不少中低級公家已經吃不上飯了。

他們不是沒有努力,但是大勢已去,手中實力太弱,無力抗衡武家。

如果有德川秀忠的支援,結合雙方的力量,不是沒有反抗的底氣,但是贏面並不多。

因此其餘人面露沉重,不敢輕易下決定。

其實和當年董卓進京的形勢,有點類似,不過日本的武家,實力要遠高於董卓。

且日本公家的實力,又遠不如大漢的公卿們,所以在場的眾人底氣不足。

“天下不滿德川家久矣。”

萬里小路光房努力勸服眾人。

上方的後水尾,拿著紙扇遮擋住半張臉,但是露出來的眼睛,充滿了緊張。

三十歲左右的二條康道,終於出聲了。

他年齡雖然不大,但是資格是眾人中最高的。

因為他是藤原氏。

滕氏長者,藤原氏攝關家二條家十六代當主。

母親為豐臣完子,養父為二條昭實,是九條道房、松殿道基之兄,擔任左大臣,攝政之位。

藤原氏是日本姓氏之首,在日本政壇活躍千年之久,影響力無與倫比。

眾人都看向了他。

“只有德川忠長還不夠。”

他的話音剛落,後水尾上皇就松了口氣,下意識的放下了手裡的紙扇。

態度已經清楚。

支援抵抗幕府,但是需要拉攏更多的勢力。

“細川氏如何?”

土御門泰提議道。

細川氏在關原之戰後失去繼承權,在大坂夏之陣,與德川家戰敗自殺。

兄死弟及。

新的繼承人細川忠利入江戶,成為德川家的人質。

雖然細川氏實力不如以往,但仍然是不可小覷的家族,不然德川家也不會如此慎重對待。

只要細川氏支援京都府,立馬可得上萬精兵。

“細川忠利此人態度不明,貿然與其接觸,恐怕會有疏漏。”

萬里小路光房否決道。

最為資歷最老的人,他對各家如數家珍,手到擒來,是京都府的活字典。

他向眾人解釋道。

“細川忠利對德川家表現的近親,深得德川秀忠生前的信任,雖然德川秀忠已經去世,但是他對德川家的態度,我認為不該冒險。”

“我倒不這麼認為。”

土御門泰出聲反對,既然是他提議此人,當然對此人有些瞭解。

於是向眾人解釋說。

“正因為德川家勢大,他才選擇隱忍,只不過欠缺一個機會而已,不能因為他的表面,就放棄拉攏他,對我們是極大的損失。”

“不把他拉攏過來,如果他支援德川家,相當於我們少了上萬精兵的支援,而德川家卻多了上萬兵,此消彼長,於我們大不利。”

當年在大坂陣一仗。

細川家死了那麼多人,不可能對德川家沒有敵意。

土御門泰接觸過細川忠利。

誰要是把他當做普通的年輕人,誰才會吃大虧。

從小熱心武藝,學習劍術,拜入柳生宗矩門下,與鍋島元茂成為柳生新陰流的代表人物。

向劍豪宮本武藏學習兵法,種種舉動,無疑證明了其心中的野心。

加上細川家影響力的強大,毫無疑問是值得拉攏的勢力,土御門泰告知眾人,對於此人,他們應當冒險一試。

眾人你一言我一言,遍談各家可以拉攏的人。

當下雖然幕府勢大,可是京都府畢竟存在了千年,武家崛起才數十年時光,天皇的威望並沒有徹底的衰敗。

如果不是如此,當初的二代幕府將軍德川秀忠,他也不會選擇退讓,可見天皇的實力並沒有消散。

議定了諸事,其餘人散去,只留下了三人。

萬里小路光房,二條康道,土御門泰。

“關於在京都府刺殺德川家光,可有把握?”

後水尾上皇,認真的看向眾人。

刺殺幕府將軍不光彩。

是令武士們唾棄的手段,但如果能獲得成功,形勢將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京都府會壓過江戶,公家會重新壓過武家,獲得最終的勝利。

“德川忠長出人,我們在京都府出力,等德川家光入二條城的時候,只要諸事準備妥當,並不是難辦的事情。”

二條城是幕府將軍在京都的行轅。

按照歷史。

當德川家光領兵三十萬上洛,徹底奠定勝局,掌控了所有的權利,完全架空了天皇后。

就算如此的形勢,德川家光日後也不敢再輕易的冒險來京都。

未來兩三百年的時間裡。

德川家與天皇的聯絡,都是透過中間人。

所以現在的萬里小路光房有底氣,說出只要德川家光敢入二條城,就能如何如何。

藤原氏底子太厚。

受到他們影響的人太多太多,不可計數,誰也不知道哪個人會是他們的人。

二條城既然在京城,在他們的地盤,早就被滲透。

“只要刺殺成功,罵名就可以推給德川忠長,畢竟全是他安排的人,他甩不掉這個鍋。”

萬里小路光房露出老狐狸一般的笑容。

目前的形勢,雖然雙方聯合了起來,不代表雙方之間的結盟會穩固如山。

屆時。

天皇可以下詔,揭露德川忠長,號令天下擊之,最終徹底解決武家的威脅。

“此事需要謹慎,萬不得疏忽。”

後水尾上皇當然看得出其中的奧妙,期待的向眾人交代,生怕功虧一簣。

眾人點點頭。

野外他們奈何不了德川家光,京城可不同,十步之內一勇士即可翻盤。

~~~~~~

柳湘蓮是貴族。

無論他怎麼告戒自己需要剋制,但是終歸還是有貴族的想法,對於士兵們的性命,天然的認為應當效忠。

金江軍士兵敢戰,軍令如山。

以他對金江鎮的瞭解,士兵們不會違背軍令,哪怕是送死的行為,何況絕大多數人並不知道。

江恆是軍校畢業生,更是軍人。

他從柳湘蓮身上感受到了對方的想法,只能無奈的露出笑容,笑得難看。

回去後。

與同袍們也沒有說話的興趣,彷彿失了神一般。

“怎麼你出去一趟,就像變了個人,發生了什麼事?”

一名同袍笑道。

江恆抬起頭,無聲的咧了咧嘴,沒有再搭理對方。

“像個娘們似的,這可不像你。”

同袍和往常一樣,推了江恆一把。

兩人都是哨官,都是軍校畢業生,還是同一屆,並沒有生疏,反而有過命的交情。

但是過命的交情,卻從來不會在口上說出來。

“你懂個屁,別煩我。”

同袍聽到江恆的話,愣住了,最後拍了拍光禿禿腦門,懶得在理會對方,都是大老爺們,誰有那細膩的心思。

光頭或者寸發是金江軍的傳統。

蠻族勢大時,全佔了遼東,施行了剃髮。

例如李永芳等人,投降的時候,都會主動剃髮,包括所有的降軍皆是如此。

金江軍的前身金州軍。

很多人逃離到金州後,直接剃了光頭,加上當時物資缺乏,光頭不易生蝨,逐漸保留了下來。

到如今。

金江軍的士兵,剃光頭成為了習慣。

屋子中安靜了下來。

江恆坐在椅子上,默默的摸著自己的軍牌。

自己怕死嗎。

眼神逐漸出神,想著關於死亡的問題。

平時上戰場的時候,他很少想過這個問題,也沒時間來想怕不怕死,見到了敵人,跟著袍澤們殺敵即可。

生死有命。

但是現在有人告訴他,自己一定會死,在戰場之外的環境。

這讓他很痛苦。

特別是現在空閒的時間,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腦海,各種抱怨的念頭不停的湧上來。

但是他無法不去。

柳湘蓮是國內來的貴族,深的將軍的信任,是第四鎮的經歷,士兵們都談論過此人。

從對方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對方的想法。

對嗎?

沒錯。

服氣嗎?

憑什麼。

為什麼會是自己。

軍校最開始的快速班,大多是軍中的遺孤。越往後,遺孤的比例越少。

江恆的父親,和馬林,高珍等老年兵一樣,當年選擇了退伍,同樣去了軍械所辦差。

他認識朱秀總兵的兒子朱純,武震孟總兵的兒子武斌,也認識退伍老兵馬林的兒子馬大芳,高珍的兒子高長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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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當年關係處的不錯,是軍校第一批全年制的軍校生,和李如靖他們不同。

身上有共同點性格,充滿了希望。

江恆又和馬大芳,高長芳等人不同,他受到過王豐素等傳教士的影響,眼界大開,至今未婚,全身心的拼搏前程。

如此之志向,怎麼能讓他服氣。

可是他沒得選擇。

正如柳湘蓮所想,軍令如山。

“他娘的。”

江恆懊惱的罵了一句,沒有絲毫的辦法。

……

第二日。

彭大海來了。

親自來視察五十名精銳,眾人士氣十足,他們還不知道自己的任務,心中抱有希望。

在艱難的仗,他們又不是沒有打過。

形勢最危險的攻城戰都參加過。

彭大海仔細的看了每個人的神情,又驕傲又捨不得。

作為金州最高級的將領之一,從金州到鎮江,從鎮江到游擊區,從游擊區到大兵團作戰。

在他的指揮中,死傷的金江軍接近萬人。

要說冷血,他有足夠的堅韌。

但是士兵們仍然信服他。

因為他愛兵如子。

正是有了這份信任,士兵們才勇往無前,無視刀槍,而不只是因為他是將領。

士兵們信任他能帶著他們打勝仗,能帶著他們活著回來。

很矛盾。

每場戰爭都會死人,但是士兵們,仍然相信自己能活著回來。

所以彭大海很不喜歡柳湘蓮的計劃。

因為柳湘蓮的計劃,不是軍人們該有的戰場,至少,沒有跟士兵們留下希望。

對日本不熟。

他只知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所以他只能選擇採納柳湘蓮的計劃,誰讓柳湘蓮冒著生命危險,在日本奔波了兩年。

最後。

彭大海留下了江恆。

看著眼前的江恆,彭大海萬分不捨。

這是他最喜歡的哨官。

也正因為最喜歡,相信他最可靠,最有才能,彭大海才選了江恆為帶頭人,交給了柳湘蓮,把計劃透漏給了他。

“看你臉色不太好啊。”

彭大海笑道。

普通的一句話。

將讓江恆委屈的都囔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