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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我是平遼侯

“小桕雖然貪玩,將軍不也常誇他,夫人何必心急,外頭有人看顧著,惹不出麻煩事情來。”

周氏笑道。

老話常言美人容顏易老,夫人十年來倒是沒什麼變化,看著秦可卿,周氏羨慕的想到。

秦可卿一襲雪青彈墨牡丹蜀錦襯裙,內襯澹粉色錦緞裹胸,外面套著碧霞雲紋聯珠對孔雀紋大襟衫。

大襟衫下露出花式馬面裙下襬,全身被煙水百花大袖袍半包住。

袖口繡著精緻的金紋蝴蝶,胸前衣襟上鉤出幾絲花邊,腰繫一條金腰帶,貴氣而顯得身段窈窕,氣若幽蘭。

頸前靜靜躺著一隻瓶形銀針筒佩飾,平添了一份澹雅之氣,耳垂花籃式鎏金銀耳墜,用一支琺琅彩雜寶銀簪挽住烏黑的秀髮,盤成精緻的柳葉簪,再掐一朵玉蘭別上,顯得清新美麗典雅至極。

柳眉輕點,櫻桃唇瓣不染而赤,渾身散發著股蘭草幽甜的香氣,清秀而不失絲絲嫵媚。

散發著雍容的氣息,含一絲媚意,極為的勾人。

自古英雄愛他人婦,今日的秦可卿,凹凸有致,揮動著手中的鵝黃手帕,更是魅力無雙。

“我管不住他了,等老爺來,讓他老子去教訓他。”

秦可卿紅唇白齒,恨恨的罵道。

“你是做哥哥的,可不能反被你弟弟帶壞。”

又轉頭看向一旁乖巧的唐晏乾,秦可卿揪心說道。

“我不會的。”

小孩的眼睛黑白分明,唐晏乾半抬著腦袋,認真的看著孃親,吐字清晰。

“如果我要出門,我會事先告訴父親,如果父親不在,我會告訴娘,經過同意我才會出門。”

“我不會讓孃親生氣的,孃親不用傷心,等弟弟回來,我會教導他,讓他下次不要這麼做。”

說話是一門學問。

如何把話說的慢條斯理,不急不躁,讓人聽得有感情而不覺得枯燥,就是一門極大的學問。

父親說過。

言語是人們最有力的武器,掌握了言語,就是獲得了無形的力量,可以撬動身邊無數的人。

唐晏乾語速該快的時候快,該慢的時候慢,配合靈動的眼神,委實讓秦可卿心裡生起驕傲。

“真的嗎?”

秦可卿不知不覺放低了聲音,溫聲細語的說道。

“嗯。”

唐晏乾用力點了點頭。

“我最近幾次出去沒有胡玩,是和同窗們一起,父親說只要我表現的好,不驚擾百姓們,就不會阻止我出門。”

“可是來報恩的。”

周氏笑道。

長公子從小就聰慧,自從去了朝鮮,回來後就變得沉默了許多,本來以為吃了苦,不知什麼時候起,又恢復了開朗。

這種孩子,別說勳貴人家,哪怕是放在平民百姓之家,都是祖上積了德才有的。

秦可卿坐在榻上,忍不住拉過面前的兒子到懷裡,摩挲著他的小腦袋。

秦家比不得賈府,也比不得王府,背後沒有可以依靠的孃家。

弟弟秦鍾在外頭奔波,兩年來處境並不怎麼好,雖然沒有說,她又如何不知道呢。

也就是看在她的情面上,還能留在金州,不然早就和那薛蝌一樣,發配到數千裡之外的蠻荒之地。

所有事都靠著她一個人支撐,她一個婦道人家,又無名無分,誰能曉得她的苦。

賈府不是省油的燈,王府更是一頭吃人的虎。

沒有孃家的勢力,秦可卿委實覺得悽苦。

有時候她反而羨慕晴雯,晴雯的處境和自己不一樣,沒有那麼多顧慮。

自己的兒子是長子次子,秦可卿沒有那麼多退路。

她不奢望太多的盼頭,只希望一家人健健康康,可隨著夫君外頭的事業,讀過書的秦可卿,不能不未雨綢繆。

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兒子們。

至少。

讓兩個兒子成家立業。她怕的就是簡單的願望也無法被滿足,越是怕越是不願被動的等待。

唐清安進來的時候,就是看到兒子唐晏乾在書桌讀書,秦可卿在外間坐著。

“怎麼還在讀書,已經在我那裡讀了一個時辰,小心壞了眼睛。”

唐清安笑著說道,走到兒子身後,看著他在讀道德經。

誰說小孩沒有心思的。

自己上回考教了唐晏乾道德經,這些日子以來,唐晏乾就常讀道德經。

和後世小孩變著花樣玩手機一樣,與大人東躲西藏,內頭的主意多的很,連大人都防不勝防。

“希言自然。故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故從事於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同於道者,道亦樂得之;同於德者,德亦樂得之;同於失者,失亦樂得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唐晏乾沒有起身,父親以前教導過他讀書的時候要專心,不用為了繁文縟節打亂自己的節奏。

讀書需要沉浸在裡頭,被外物打斷後,想要繼續高效的學習,又需要花費不少的時間才能重新投入。

“從事於德的就同於德,從事於失的人就同於失。同於德的人,道也樂於得到他……”

唐清安拍了拍唐晏乾的肩膀,今天讀書的時間已經超了,繼續埋頭苦讀反而不易,所以打斷了兒子,繼續笑著告訴他。

“治人者誠信不足,被治者就不會信任治人者。”

“此是亙古不變的自然道理,你年齡還小,還不懂其中的奧妙,但是當牢記於心。”

“是,父親。”

唐晏乾起身恭敬低頭。

“去外頭轉一轉,散散心,等會家來吃飯。”

得知父親要留在母親處,陪他們一起吃飯,唐晏乾笑容越發燦爛。

打發走了兒子,唐清安看著秦可卿,兩人當了十年的夫妻,為自己生了二子一女。

“什麼事讓你不開心了。”

“哪有。”

秦可卿否決道。

看著秀色可餐的秦可卿,唐清安拉起她的手。

“我倆好久沒有一起走走,擇日不如撞日,不如現在吧,正好今日我有空閒。”

秦可卿就這麼被唐清安牽著手,在門口時,唐清安主動為秦可卿取下織錦鑲毛斗篷為她繫上。

兩人一路走到後園,話雖然沒有幾句,但是老夫老妻,就這麼牽著手,已經足夠明白對方的心意。

走到一棵枯樹下,兩人才停下腳步。

秦可卿望著乾淨的樹枝,想著八九年前,自己和老爺在這顆樹下,那時候府裡只有自己,老爺又毛手毛腳。

想到羞人的事情,秦可卿直覺臉燙。

突然,背後傳來一股溫暖,秦可卿以為唐清安故態萌發,急忙要阻止他。

今時不同往日。

家裡人多,孩子也多,如何還能像以往那般胡來。

“別動。”

耳邊傳來一股熱氣,直覺酥麻不已,渾身痠軟。

唐清安抱著軟香如玉,眼神清明。

“不要想太多,無論最後變成什麼樣,我最後又走到哪一步,未來都不會辜負你。”

喀爾喀部落,會不會背叛選擇林丹汗,朝鮮的勳臣們,是否老老實實。

遼東本土勢力,是否能乖乖的接納外部人才。

賈府,王府。

……

哪怕是他唐清安,也無法不胡思亂想。

後世當老師的時候。

生源減少,一個年級的新生,從十幾個班降到了七個班,整整少了一半,沒有編制的教師分流……

沒有人能不憂慮。

越是聰明的人,越是容易憂慮,因為懂得太多了,知道太多就會引以為鑑,就會主動出擊。

金江鎮未來走到哪一步,唐清安不敢保證,但是他能保證,不負家人。

家裡人口多了,本來就在外頭消耗不少的心思,更無法關照到每個人。

“哪怕我未來當了皇帝,宮裡賓妃萬千,但永遠心裡有你。”

唐清安道貌岸然的說道。

他的志向遠大。

志在天下。

那麼必然,他的宮裡絕對不會只有一個女人,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越來越多。

因為為了內部的穩定。

可卿除了為自己生了長子之外,並沒有其他的優勢。

孃家只有一個弟弟秦鍾,就算秦鍾走到高位,一個人又能成什麼氣候,何況還是不一定的事情。

比起王家的子弟,日後他們必然在金江鎮形成一股勢力,除非唐清安現在就不接受王家的幫助。

哪怕是賈府也一樣如此。

既然選擇了接受對方的資助,獲取了對方的政治利益,對方沒有做出傷害金江鎮的行為,那自己就不能翻臉不認人。

背棄承諾,等於掀桌子,掀的還是自己的桌子。

都傳前明朱元章對功臣大開殺戒,但實際上,功臣家族皆與國同休,如果不是叫門天子,功臣們的勢力仍然是大明最強大的勢力。

天下,不是他唐清安一個人打的。

沒有這個意識,就沒人願意追隨他,哪怕強壓下去,最後也只有不好的結局。

如果自己無理由的打殺王府,王府在金州雖然無法反抗,但是旁人們會看在眼裡,會心生憂慮,會動搖金江鎮的穩定。

這就是自然道理。

違背了自然道理就是逆勢而為,最後必當受到其反噬。

唐清安給不了秦可卿太多的承諾,但是他想讓可卿明白自己的心意。

秦可卿沒有轉身,雙手捧著老爺的手。

“曾經夫君對妾好都是真的,妾從來不後悔跟了夫君,也希望夫君不後悔有妾。”

妾。

唐清安怔了怔。

心底有些失落,有些憐憫。

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

不是因為帝王無情,而是因為天下太重。

頭兩年漢城之事,為了安撫朝鮮國王,力排眾議讓長子身陷險地,到底在秦可卿心裡留了一根刺。

昨日為了目的,可以不顧愛子的性命,他日有了需要,同樣是會如此。

曹操的莽撞害死了自己的兒子,他的妻子丁氏決然的與曹操訣別,態度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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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

當年自己的安排,導致唐晏乾在朝鮮身亡,恐怕今日的秦可卿,同樣不會善罷甘休。

唐清安用力抱了抱秦可卿。

他明白秦可卿的心意。

可惜自古最是無情帝王家。

如果真的有需要的那天,猶如當初朝鮮的局面,他還是會做出同樣的決定,哪怕秦可卿已經表明了她的態度。

天下之重任,大於一切。

秦可卿揹著丈夫留下了眼淚。

她又如何不明白夫君傳達的態度呢。

唐清安收回了胳膊,拍了拍秦可卿的肩膀,領著她往回走,一個人在前,一個人在後。

讀南明史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會生出悲意與悲憤,看到異族的屠戮,誰都會咬牙切齒。

因為同是漢人。

異族高舉屠刀的時候,從來不會分辨你是哪裡的人,只會看你是不是漢人。

雖然知道明末不好,但是漢人絕對不應該亡於外族之手,隔著數百年的時空,竟然還能產生一股悲鳴。

唐清安邁著堅定的步子。

當年他自信滿滿,勸服所有人追隨他逆流而上,就是為了這股悲鳴,隔著時空都無法消除的悲鳴。

如今大爭之世,唐清安身負天下之責,有所為有所不為,該需要犧牲的時候,必當也會犧牲。

怕死,當年他就不來遼東。

如果沒有民族責任心,他早就帶領金江軍入關,為了自己的野心霍亂天下。

“多年來,雖然我身居高位,但私下一直都不敢忘記我出身低微。”

天空飄起了雪花。

遼東的第一場雪來臨了。

“因為出身低微,所以我做事都會先讓人三分。”

唐清安平靜的說道。

猶如當年薛家的管家當著眾人的面辱罵他的時候,他並沒有反抗,選擇了逆來順受,化解了對方的刁難。

“可卿,你應該體諒我,我身上的擔子太重。”

“我一路走來,經歷了太多,揹負了太多人的期望,已經不是一個人。”

“我是唐清安,又已經不是唐清安。”

當年金州的城牆上。

最危險的時候,無數的人們前仆後繼的為他擋刀,死了還有什麼?為什麼他們不怕死,願意為自己付出性命,因為他們都認為自己是他們的希望。

今日。

遼東七百萬漢人,都在指望著他,高念將軍的名號。

來自五湖四海的人匯聚到一起,人們經歷了無法表述的磨難,希望獲得新生。

“我是平遼侯。”

唐清安最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