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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第183章 氣可鼓不可瀉

範景文見盧象升說得詼諧,心中那一口怒氣突然瀉了,沒好氣地一笑:“建鬥還真有魏晉先賢古人捫蝨而談之風範啊!”

“承蒙誇獎,不過,盧象升對於所謂魏晉風骨還是頗不以為然的。”

範景文:“願聞其祥。”

盧象升:“魏晉之時,生死驟烈,世人多感嘆人世無常。因此當時之人,多喜清談,想的不過是在玄談中得到心靈的安慰。”

範景文點點頭:“倒也是,若換成我在那樣的時世中,大約也會寄情於山水詩文。世事已然糜爛,非人力可為,只能菜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了。建鬥,你繼續說下去。”

範、盧兩人同朝為官,認識多年。這次又一到統兵剿賊,彼此都是仰慕已久。只可惜軍務繁忙,一直沒有機會深談。感覺盧象升話中有話,範景文凝起了心神。

盧象升:“若說起如今的國事,卻是外有建奴虎視眈眈,內有蟊賊豚突流竄,北五省已經糜爛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說難聽點,那是末世跡象啊!此刻,國家需要的不是捫蝨而談的雅人,而是謝安、謝石、謝玄。”

“末世景象……建鬥危言聳聽了吧?無錯小說網不少字”範景文心中不快,忍不住出言反駁。

“夢章,你仔細想想。如今的北方省份究竟凋敝成什麼模樣,這幾年,朝廷屢屢加派,遼軍餉、練軍餉、剿軍餉,這些錢糧可都是著落到東南幾省百姓頭上。還好有東南,有漕運支撐,國事尚不至於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可如今,仗越打越大,戰火已經燃到鳳陽,燃到南京,難道你還沒意識到一切都已經完全不同了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盧象升依舊是一臉平和地說著。

但範景文的臉色卻凝重起來:“正如建鬥所說,這一仗不容有失,否則,若是讓賊軍拿下滁州,在東南有了個立足點,問題就嚴重了。”

盧象升點點頭:“夢章能夠這麼想,盧象升就放心了。不過,這打仗的事情,有的時候還得遵循兵家法則。”

他這句話說得含而不露,範景文卻敏銳地感覺到盧象升話中的鋒芒,面色一變:“建鬥這是怪我範景文抓著兵權不丟,擋了建鬥上進的路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實際上,盧象升作為五省督師乃是這支軍隊真正的統帥。可這裡畢竟是南直隸境內,而盧象升這次千里來援,其實手頭的兵力並不多。不過是兩萬天雄軍,三千遼東兵。七萬征討大軍有五萬人是南京的部隊,都惟範景文之命是從,畢竟,他才是南京軍的直接上司,而路相愛能夠升不過是掛著一個五省督師的頭銜,雖說有節制南方諸省的權力,又執尚方寶劍,可更多的是擔任協調和組織的角色。

見手下大將都惟自己之命是從,範景文也老實不客氣地在軍中發號司令起來。

說來也怪,盧象升卻沒有任何表示,只安心地退居幕後,任由範景文放手做事。

今天聽他話中的意思暗指自己不懂兵法,胡亂指揮,範景文心中不快。他又是一個性格急噪之人,忍不住將話說得直白了。

看他霍然變色,盧象升也沒想到範尚書有如此大的反映,苦笑一聲:“夢章,你我相識多年,難道你還不知道盧象升的為人。如今,最最要緊的事情是剿滅賊軍,穩定東南局勢。你我都是食秩正二品的部院大臣,個人前程,駕前君恩,對你我又算得了什麼。東南財賦重地,已經到了最危急關頭,你我本該同舟共濟,度過這個難關才是。所謂上進之路云云,盧象升卻不放在心上,夢章你錯怪我了。”

說著話,就用誠摯的目光看著範景文。

範景文看著盧象升那雙清澈通透的眼神,心中卻是一陣羞愧。又想起他身為南五省督師,可自從他和南京軍隊聯營之後,將兵權都盡數交給自己,退居幕後,為的就是團結軍中士卒。若換成自己,可能嗎?

心中不覺一陣羞愧,範景文站起身來,長長一揖:“建鬥一片公心,和你比起來,範某慚愧,慚愧啊!建鬥久經戰陣,這仗如何打,還請你拿個章程出來。”

盧象升忙一把將他扶起,道:“天下者,天下人的天下。這支軍隊是朝廷的,並不是屬於我盧象升一人,只要能剿滅蟊賊,守住滁州,誰來做這個統帥又有什麼打緊。”

其實,他也看得明白,範景文這人對於功名一物卻是極為熱心的。

明朝分為南北兩京,兩邊各有一套完整的政府機構,一樣設有六部。但官場上所有人都知道,南京也就是個養老的地方,那邊的部院大臣們卻是一點權力也無。

這個範尚書別的都好,可就是太愛權了。這次賊軍來襲滁州,範景文一來就將所有的軍權牢牢抓在手上,想的就是透過這一仗所建的功勳,重新回到政壇決策層中樞。

軍隊有一大半以上是南京的兵,而且,部隊的一應糧秣供給都由範景文負責,他要抓權,盧象升也沒個奈何。若因為此事與他內鬥,這一仗不等開打,大明朝先已經輸了。

盧象升對於功名一物看得本淡,也不想因為權力之爭鬧得軍對分裂。索性就將兵權盡數交給範景文,自己卻擔任起參謀軍務的角色。

“其實,夢章先前的佈置也沒什麼大的問題,就是守住要點,穩紮穩打,以城防和後勤補給的優勢消磨賊軍的士氣鬥志。賊軍來去入風,又不善經營,日常都是以兵就食,利在速攻而不利久戰。夢章的戰法堂堂正正,最是合適不過。”

聽盧象升這麼說,範景文心中一舒,禁不住笑道:“建鬥謬讚了。”

“不過……”盧象升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範景文:“建鬥你說。”

盧象升:“堂正之師,穩紮穩打乃是強者對烏合之眾的王道。不過,說句實在話,我軍的戰鬥力其實並不如你我想象的那麼強。而且,鳳陽之變事後,朝廷大軍雖然四面圍剿,卻沒有傷到賊軍皮毛。一年以來,我軍四面出擊,卻沒有打過一場漂亮仗。且士卒都離鄉背井來南直隸作戰,士氣卻是不成了。至於南京各地衛所的軍隊究竟是什麼樣子,夢章身為兵部尚書,想必比我更清楚。”

範景文點點頭,嘆息一聲:“衛所兵是不成的,這場空前大仗,其實我也沒指望過他們。說到底,還得由建鬥的天雄軍和祖寬的關寧兵來打。但建鬥方才又說,這兩支部隊遠征已經一年多,思鄉情切,士氣低落。這一仗,怕是不好打了。”

“所以,我們需要一場勝仗來激勵士卒。”

“哪怕這場勝仗是冒功?”範景文心中雪亮,忍不住說了這麼一句。

盧象升點點頭:“夢章能夠看到這一點,卻是最好的。士可鼓而不可瀉,大戰在即,而賊眾勢大,號稱三十萬。若是士卒沒有畏懼之心,那也是假話。孫元這場勝利來得很及時,即便是假的,也足以振奮人心。可現在,我們卻要治他冒功之罪,豈不是打擊了各軍在沙場上獲取功勞的心氣?”

範景文:“建鬥言之有理,可是,孫元小人實在可惡。”

盧象升又伸出手在身上使勁地抓著,笑道:“軍隊上報功勳喜歡誇大其辭,見得多了,也不覺得希奇。孫元這次上報斬首五千級,按照常例,大約是一兩百級。如果此戰是真,估計賊軍來襲之眾也不過幾千,且多是流民和老弱。賊軍作戰歷來有驅趕被裹脅的百姓為前驅的習慣,而精銳則躲在後面揀便宜。要擊潰一支數萬人的賊軍烏合之眾,也不是什麼難事。”

範景文一攤手:“可首級呢,怎麼連一具也沒送上來。估計是那些被賊軍驅使的流民實在不堪,說不好還都是婦孺和孩童,想必孫元那小人也拿不出手來。”

他一臉的憤怒:“孫元之所以做這個千戶,據說拿得是楊澤的告身,閹賊手下能有什麼好人?他現在又和錦衣衛千戶朱玄水打得火熱,活脫脫一個小人。一想到要給這種奸賊記上一功,真真叫人氣悶。”

盧象升哈哈笑著:“咱們需要他的功勞來激勵士氣,冒功也無妨啊。先前我不是說得明白,先將他的功勞記下,等此役事了,再一併上報朝廷犒賞。對於擊潰賊軍,盧象升還是有點信心的。到時候,孫元所冒的那點功勞,又算得了什麼。完全可以忽略不提嘛!”

作為一個沙場老將,沒有人比盧象升更清楚士氣對於一支軍隊,對於一場即將到來的大戰究竟意味著什麼。

冷兵器時代的戰爭,所穿了打的就是組織能力和士氣。

不管孫元送報上來的大捷是真是假,為了士氣計,就算他是一團狗屎,也得捏著鼻子認了。

“建鬥有剿滅賊軍的信心?”範景文大喜。

“戰場上的事情誰說得清楚了,盡力而為罷了。所謂決戰,就是賭,有七成勝算就可以打了。”

“七成,很不錯了。”

盧象升:“好了,夢章,如果不出意外,最多三五日之內,賊軍主力就會與我軍接觸,咱們還是抓緊些移營去滁州吧。”

“確實是。”

兩人何等身份,一個是南京兵部尚書,正二品的部院大臣;一個是掛尚書頭銜節制南方五省兵馬的督師,當世一等一個人物,小小一個孫元還入不了他們的眼。

心中也覺得孫元這次所謂的清流關大捷只怕不想他捷報上所說的那麼誇張,或許仗是打了,但敵人估計也不多。搞不好,這一戰根本就沒發生過,孫元不過是幹掉了一群流民而已。

軍務繁忙,兩人很快就將孫元這麼個小小的千戶拋之腦後。

很快,大軍拔營啟程,進駐滁州。

這次盧、範二人有心全殲農民軍主力,自然不肯呆在城中死守。要想決絕賊軍東南之患,還得依靠野戰。

若是躲在城裡,敵人一旦發現無法攻下堅城,無論是東去揚州、北上鳳陽、徐州,還是南下威脅南京,以他們來去如風的作戰方式,整個東南都將糜爛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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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到了那一天,滁州是保住了,但東南半壁一爛,大明朝在整個戰略上卻要輸到一塌糊塗。

過得兩日,大軍抵達滁州,分駐城外各個軍事要點。

明軍結成三個大寨,盧象升天雄軍駐紮在城前;祖寬關寧軍在北面大槍嶺作為總預備隊;範景文則帶著南京衛所軍結寨清流關和滁州之間的官道,他這一路軍力最強,補給最優,隱約有明朝軍主力老營的架勢。

七八萬人馬一字排開,看架勢是要同農民軍打一場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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