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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回 登先堪用潑膽人(2)

鄭雲鳴的身前是一大塊用素色錦緞作為底託、描畫精細的襄漢地形圖,這幅地圖的描畫之精細,甚至連只有幾十戶人的小村子,只有一人透過的羊腸小路都標註了出來。WWW.tsxsw.COM王登明白這幅地圖花費了白翊傑多少心血,他派出幾十個精通地理描繪的畫師分頭描繪地形,然後挨個檢查當中的錯漏。單單是憑藉這一幅圖的功力,王登就能斷定襄陽沒那麼容易落入蒙古人的手中。

鄭雲鳴抬起頭來,看見進來的是王登,抬高了聲音對他叫道:“王景宋!我軍在襄陽城中還有多少人馬!當中有多少銃手和騎兵在列!”

王登一愣,雖然此地為節堂所在,但這樣大聲的要自己喊出襄陽城最要緊的軍事機密,當真是無所顧忌麼。他和後走進堂來的陸循之互相看了一眼,只見陸夫子緩緩的點了點頭。

“襄陽城中依舊能戰鬥的官兵員額尚有六萬一千人,其中火銃手大約二千二百人,騎兵未經大戰,目前尚有五千二百人的實力。”

“敵人有多少騎兵?”鄭雲鳴接著高聲喝問。

“您不要開玩笑,蒙古大軍南征之時個個有馬,就算激戰了幾個損失了一定的馬匹,騎兵數量仍然是一個令人畏懼的數字,即使刨去準備攻城的下馬騎兵和在外圍用於阻擊孟帥援軍的騎兵之外,能夠動員來進行野戰的騎兵至少也在十萬騎以上。”王登說話的時候,葛懷挺著肚子從堂外跑了進來,他樂呵呵的插嘴道:“可惜這些蒙古馬只長了四條腿,又沒有長出爬牆的四隻手,所以只能在襄陽高大的城牆外幹等著。”

鄭雲鳴的聲音放低了下來,可是說出的話卻比一聲驚雷更加讓王登覺得震耳欲聾:“你覺得我軍就憑著這五千騎兵出城去和蒙古軍一決勝負,如何?”

王登震驚之餘還沒有說話,身後就響起了楊掞的略帶激昂的聲音:“開什麼玩笑,若是以弓馬來論,蒙古騎兵一兵當我五兵,若是城外只有一千馬隊,我軍出擊,穩操勝券。可是城外是敵騎十萬,拿著五千不濟事的騎兵是要往石頭上撞麼?”

鄭雲鳴說道:“可是有時候打仗未必是要打贏。”

看他一臉嚴肅的模樣,完全不像是在說笑的樣子,楊掞也一時沒有辦法接下去。尷尬的沉默裡在廊下聽了一陣的白翊傑走進了大堂,在鄭雲鳴身邊坐下,將白羽扇放在了地圖上。

“都統有何想法,直說就是了。”

鄭雲鳴笑了笑,將手中的一個棋子放在地圖上,王登認得出來這是鄭雲鳴習慣使用的一套犀角象棋裡的一個砲。

“贏的定義有徐多種。並不是一定將戰場上的對手斬盡殺絕,或者將他們驅離戰場才算做是贏。只要能夠達到想達到的目的,就算大功告成。”他指指這個砲的位置:“只要將它帶到這裡,即便折損一些騎兵,也是可以承受的代價。”

眾人湊上前來,看他將這個砲擺放的位置,是在蒙古大營附近的萬山上。頓時人人都沉默了下來。

王登卻忍耐不了,他大聲說道:“絕不可能!萬山是韃虜本陣附近,精兵麇集。怎麼可能輕易靠近,何況當初為了修建萬山堡壘,將山頭的林木全部砍伐,毫無掩蔽之處,怎麼可能將投石車運上萬山而不留痕跡?”

“有辦法。只是需要人配合。”鄭雲鳴自信的說道。

“需要多少人配合?”

“需要襄陽六萬一千官兵、二十四萬百姓,還有隔江的孟珙大軍,一起來演一場好戲給蒙古人看。然後趁著敵人轉移注意力的時候,偷偷的將所需要的部件送到萬山上去。”

他這個計劃荒唐的幾乎可以用異想天開來形容,即便是運用巧計將投石車運上萬山又如何呢?投石車只要發射一發砲石,立刻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那時候連投石車帶幾十上百名拽索的伕役,一齊陷入蒙古大軍的重重包圍下斷難活命。

誰會願意去承擔這必死無疑的任務,誰又會願意在平地曠野裡血戰數里只為了讓他們去送死呢?眾人只是連連搖頭,覺得這一回自家主將一定是得了失心瘋,才會提出如此荒謬的計劃來。

白翊傑站起身來,在大堂上來回踱步,走了兩圈之後,返身問鄭雲鳴道:“那曲出到底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明公能有幾分把握?”

鄭雲鳴眼睛盯著地圖,淡淡的說道:“戰爭何曾有十分勝算,多算者勝,少算者不勝,僅此而已,作為荊鄂副都統,我的判斷是這一次的風險完全值得去冒。”

白翊傑又問道:“可曾和制置使商議過了?”

“還有一些細節待定,而且我也沒有把握制置使一定能同意我這麼離譜的方案。”

“未能稟明如何就知道制置使一定不允許?”白翊傑高聲說道:“趙葵是久經沙場的國家名將,用兵絕不保守,都統可以放心的前去和他商議。”

鄭雲鳴說道:“景宋和純父,公輔和陸翁與我一起去,葛翁守住衙門。今夜大家多細心籌劃些。”

他抬起頭望著節堂外夜空裡低垂的雲朵:“或許明天開始,真正的寒冬就要來了。”

自修建營壘的緊張工作完成之後,孟珙即便是睡覺也不卸鎧甲,戰馬夜裡也裝上鞍具,隨時準備應對一切可能的突發狀況,所以當衛士們引著從襄陽悄悄的潛行到這裡的傳令者進入大帳的時候,看見的是一身盔甲的孟珙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他伸手止住了傳令者的參拜,坐在交椅上問道:“敵人圍困甚急,你是怎麼殺出來的?”

那黑衣人說道:“我們從水路走,乘船偷偷進到敵人埋設撒星樁的地方,然後大隊下船佯作劈砍撒星樁,我則從空隙鳧水而過,一路遊了過來。”

孟珙知道鄭雲鳴的屬下固多洞庭健兒,有的是精熟水性的好漢。橫渡漢水之類的事情,只當做是日常玩耍一樣,並不出奇。

他問道:“趙制置和鄭雲鳴叫你來送什麼信?拿出來看看吧。”

那人從嘴中吐出一個蠟丸,孟珙起身接了過來,拍碎了取出字條,仔仔細細的看了幾遍。眉頭皺了起來,下意識的問道:“鄭雲鳴真的打算這麼做?”

黑衣人笑道:“我只是個送信的,蠟丸中有什麼機密小人一概不知。”

孟珙搖了搖頭,將那紙條投入炭火盆中燒了,小小的紙條在火焰中飛舞跳動的湮滅,孟珙背著手走到中軍帳外,看著天幕中越來越濃密的雲靄。

“既然已經議定,剩下的事情就只有交給天來決定了。”

當第二天鄭雲鳴被晨鐘喚醒時,窗外已經飄起了紛紛的雪花,通常來說下雪之前的幾天是最乾冷的時候,真正飄灑起雪花的時候反而不如之前。

當眾將披掛整齊的趕到城牆上之時,才發現主將早已經帶著參謀官參議官在城頭多時了。

大雪紛紛而下,將城上城下鋪展成一片銀白。鄭雲鳴發現這時候一身冬裝夾襖在身的將士們的手並沒有發抖。在這個時代能做到這一點已經殊為不易,軍隊剋扣軍餉,貪墨裝備,在如今的時代裡不過是世間通行的真理罷了,從遠到西方的伊比利亞傭兵,到東方的遼宋夏金各國,最底層的士兵無不作為小廝賤役,長官很少有真心關係他們的死活。鄭雲鳴還記得曾經有在三峰山之戰中逃出來又投降宋朝的金兵回憶,三峰山之戰的時候士兵們只穿著破爛的單衣。那是金國作為最後柱石的王牌部隊,在大槍槍柄上已經結出厚厚的冰椽的時候,依舊咬牙苦苦的堅守陣地。但人的精神力量終究有限,蒙古軍放任他們在野地裡凍餓了數天之後再行攻擊,終於將他們擊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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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將領們這樣肆意的凌虐手下的基本戰鬥力量,損害最終還是皇帝和朝廷的利益。因為不斷的吃敗仗,最後必然會殃及陛下的寶座和江山社稷。為了抵制將軍們剋扣士兵軍餉的惡行,朝廷想了很多辦法,其中之一便是派遣官員下到部隊去定期校閱。但在這個缺乏約束力的時代裡一切的監督終歸會流於形式。鄭雲鳴在京湖曾經親耳聽說過一個真實的故事。剋扣軍餉的長官為了應付上峰來的檢查團,強令軍中士兵必須人人身著絲棉夾襖,如果不從杖責一百。有士兵實在無錢,只有找放租者借貸了錢去做絲棉夾襖,但長官不發錢,小兵哪裡來的錢還債。不得已只有將自己的老婆賣給了大戶人家做奴婢,後來那小兵自己覺得對不起內人,竟然上吊自殺死了。

那兵士對鄭雲鳴說起這些舊事時,臉上憤憤之情鄭雲鳴記憶猶新。他有時候真的感激吏部給了他一個轉運司參事的職務,如果不是他在這個職位上做的唯一一件事被目前的荊楚軍,甚至京湖全軍普遍採用,即點名直放制度,憑藉著趙葵的強硬和朝廷的大力支持而普遍推開的話。就算現在他貴為治理一軍的大將,也未必真的能夠杜絕剋扣軍餉的現象。一面以標榜道德文章的書生作為統兵官,一面加強財物監查制度,總算是樹立了比較清廉的補給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