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中心的高樓大廈後面有條小巷子,因為巷子的盡頭是位清代名家的老宅子,託了這名家遺址的福,整條巷子的老房子都儲存了下來。
巷子每家每戶的門口都豎了塊“私人住所,遊人免進”的牌子,很多都是虛張聲勢,推開門可能經營著外面人不知道的營生,只有那戶名家的遺址是正而八經,用木柵欄圍住,按人頭收門票。
亦餘走到朝南的第五扇門,虛掩著,並沒有看大門的叔叔阿姨,找不到門鈴,她抬起手敲了敲,沒人回應。
“有人在嗎?請問,有人嗎?”亦餘小心翼翼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小院子裡修剪得清爽有型的綠植和葉子上剛剛才澆過水的痕跡,證明有人居住。門前居然還有口老式的搖把水井,亦餘探了頭去看,她伸了伸手,想看看這井是裝飾用的景觀,還是真的能用。
“小心。”陳剛的聲音一點兒變化都沒有,他原本躲在窗子後面,看亦餘走到井邊,便忍不住走了出來。
“你果然在這裡。”亦餘賭到了,她其實也沒把握,全憑了一次酒後陳剛跟她透露的“秘密基地”。
“你不是路盲嗎?怎麼找到的?”
“大隱隱於市,這座城市哪裡還有儲存完好的古宅?”
“那也不會這麼精準吧?”
“你們家是唯一沒變賣,沒出租的原住民吧?社群大媽很熱情的。”這兩點看上去簡單,能做到的原住民鳳毛麟角,畢竟人的慾望和眼界大多數都是不成正比的。
“好吧,你贏了。”陳剛笑的樣子很好看,他和亦餘有個共性,眼神是憂鬱的,但如果是發自內心真心的笑,一臉的孩子氣。
“氣色好好,沒有想像的頹廢嘛?”亦餘細細看一身白衫的陳剛,第一次見到他穿了條休閒的齊膝短褲,腿上的腿毛密密麻麻,到了腳背又是被日常鞋襪悶出的雪白。
“事情你已經知道了?”雖然那女孩子已經送到韓國去做修復手術,賠償金也賠付了,陳剛提到這場醫療事故,仍舊心有餘悸。
“都處理好了吧?”
“嗯。”
“那你什麼時候回去呢?檀老師很掛念你。”亦餘很奇怪,檀香子為什麼不知道這個地方。
“你來了,我這麼著急回去幹嘛?”
“不用賺錢啊?”
“不用。”已經過了溫飽線的人,錢,真的沒那麼重要。
“那你帶我參觀下?你這才是真正的豪宅啊。”亦餘抬頭看了看屋簷上完好無缺的木雕,院子裡擺放的奇形怪狀的山石,有點明白當年陳剛父親固步自封的決斷。
“來。”對於亦餘的到來,陳剛心生歡喜,他看上去對任何人都溫柔體貼,只是性格修養所至,骨子需要的是能懂他,給他足夠安全感的人。
雖然沒有北京四合院那麼大面積,也沒有檀香子工作室宅子那樣的幽深,比小家碧玉的小門小戶又大氣了些,書香門第的標準格局。
“這房子一直空著嗎?倒不像沒人住的樣子。”
“平時有位父親的老友借住在這兒,我回來這段時間,老人家回鄉下老家去了。”
“這種房子一定要有人住,經常通通風,才能保持得這麼好,那位叔叔一定也是個細心的人。”
“嗯。”陳剛發現亦餘換了個環境,開朗好多,他心裡動了動,何不趁這機會讓她放鬆下心情。
“阿姐,你在這裡住兩天,我們一起回去。”陳剛這樣叫亦餘,亦餘心裡震了震,這樣的恰到好處,他也是深思熟慮過的吧?
果然,變故能讓人快速成長。
兩個人交換的隱私多了,陳剛離婚的事情也不用瞞著亦餘了,他三言兩語解釋了一下那段荒唐的協議婚姻。
“玲瓏呢?你為什麼不去爭取下玲瓏?”如果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玲瓏才是陳剛的最好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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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又有共同的愛好,陳剛的溫順恰好能彌補玲瓏的急躁。
“給你看張照片。”陳剛開啟玲瓏的朋友圈,她日日更新的無數自拍,出現了張秀恩愛的情侶合影。
“天啊,居然是Jean。”亦餘看到照片的第一眼,目瞪口呆,這個黑皮膚的老外不是張大偉的密友嗎?那個自稱來自法國的黑人。
“你認識?”陳剛看亦餘驚訝的捂住嘴巴,不可思議,這是六人定律嗎?
“嗯,見過一次,張大偉的同學。但這個人說他一直在中國留學,怎麼和玲瓏在一起?”
“難道是個騙子?”陳剛神色凝重起來,他站起來,邊往外走邊撥打玲瓏的電話號碼。
愛情消失後,親情的血液流淌在陳剛和玲瓏的身體裡,對方的安危仍舊讓彼此牽掛。
亦餘看陳剛這麼緊張,立馬給張大偉打了電話,再三確認Jean的身份。張大偉肯定並確定的告訴亦餘,Jean一直在中國,每三年回國一次,而且是學院的優秀留學生代表,網際網路金融碩士學位,30歲不到,不是哪個非洲土著的假王子。
松了口氣,等陳剛電話打完回來,亦餘還沒開口,他便煩躁的說:“你們女人撒謊都不用打草稿,是嗎?”
“怎麼了?”
“玲瓏回國了,你知道嗎?”
“我不認識玲瓏,只是經常聽檀老師提起。回國也正常啊,你幹嘛這麼生氣?”
“兩年了。”
“什麼?”
“我結婚那年,她就回來了。她騙我,她說她討厭這座城市,討厭這裡的每一個人,一輩子都不會回來。”
“也許她改變心意了呢?”
“不是,我去接她,她明明可以跟我一起回來的,她當時斬釘截鐵說恨死我了,她不要看到我,不要回來。”陳剛想起在法國,玲瓏頂著一頭七彩的頭髮,蓋住整個眼皮的煙燻妝,指著他鼻子臭罵的樣子都心寒。
“寄給檀老師的國外匯款也是假的嗎?”
“她18歲不到就出去了,這點雕蟲小技不算什麼難事。”唉,還要繼續幫她騙檀香子嗎?玲瓏這些年叛逆刁蠻,對這個社會充滿了仇恨感,她的畫風是陰暗怪異的。
“Jean真的是她男朋友嗎?”因為膚色原因,亦餘覺得白色人種的可能性更高一些,當然,這只是常規思路。
“我不知道。她哪一句話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我真的分不清楚。”陳剛內心肯定是抗拒的,他以為他已經不在乎玲瓏的生死,在事實面前,仍舊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