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大中專院校畢業生包分配的政策即將取消，我們可能是最後一批享受這項政策的畢業生了，所以政府把我們當做最後的包袱，隨隨便便往市屬企業一扔，就草草了事。
我被分到了一個半死不活的老工廠，報到那天，政工書記看著我們幾個前來報到的應屆畢業生，唉聲嘆氣道：“老工人都要安排下崗了，又把你們塞進來是啥意思？你們要做好思想準備！先下車間鍛鍊一兩年。待會兒我讓車間主任來領你們！”我一聽這話，心情頓時如同窗外破舊的廠房，灰暗無比！
跟著車間主任到車間參觀了一圈之後，我們被交給了管後勤的科長，他又領著我們看了食堂、澡堂，最後把我們領到了宿舍。這個宿舍樓也很陳舊，八十年代初的老式樓房，房間大小不一，但好在都是單層木床，不用像上學時那樣爬上爬下了。讓我有些納悶的是，許多小房間裡都擺滿了床，住滿了人。而其中的一個大房間裡卻只有四張床，床上也沒有被褥，很明顯沒有人住。後勤科長指著這個房間對我們說：“其他房間都住滿了，安排不下！你們這些新來的就住這裡吧！我看還差兩張床，等會兒你們去倉庫搬兩張過來！”
搬床、收拾衛生、鋪被褥，忙活了半天，我們六個新來的終於把住的問題解決了。我住的是原來宿舍裡的一張床，床底下有許多破報紙菸頭之類的，看來以前住在這裡的是一個不太愛乾淨的人。
工廠下班以後，住宿舍的員工們陸陸續續回來了，他們路過我們宿舍門口的時候，紛紛探頭往裡瞧。因為互相不認識，我們也沒什麼交流。不過我發現他們看我們的神情好像不太對勁，有的看著我們露出同情的目光，有的則完全是幸災樂禍的表情。我正猜測這其中的原委，忽然我看到門口站著一個比較熟悉的身影。他看到了我之後，招了招手向我走了過來。我急忙站起身迎過去和他握了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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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的校友，我上一屆的學長！在這裡能碰見學長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說：“我今天看到名單了！還以為是重名的！沒想到真是你！”
我說：“這麼巧！你是去年進來的？”
他點點頭，然後拉著我說：“走！出去聊聊！”
我感覺他似乎有話要對我說，於是就跟著他出了宿舍。
我倆來到樓頂天台，在昏暗的天空下，學長遞了一根煙給我，我擺擺手道：“不抽，謝謝！”
學長也沒再客氣把煙塞到自己嘴裡，自顧自地點了火，抽了一口，緩緩地說：“不抽菸最好，這他媽破廠子，掙錢不多，臭規矩不少，我因為抽菸挨了不少罰！不過我想跟你說的是你宿舍的事！”
我問：“什麼事？”
學長吸了一口煙，待煙霧從鼻孔和口中噴薄而出之後，聲音低沉地說：“你們那宿舍不乾淨！”
我問：“怎麼不乾淨？”
學長說：“我剛來的時候，也被分到這個宿舍，晚上宿舍裡總有稀奇古怪的聲音，好像有人在哀求什麼？開啟燈卻什麼也沒有！而且睡著了之後還總是做噩夢，就是鬼壓床的那種，大腦感覺很清醒，但就是醒不過來，很嚇人！如果只是我一個人有這種感受就罷了！詭異的是，當時我們一起住的四個人，都有相同的感受。後來我們就求爺爺告奶奶地搬到別的宿舍了！”
我問：“這宿舍裡死過人？”
學長點點頭道：“看來你在學校的名號不是白叫的！我表姐也在這裡上班，她告訴我說，兩年前這宿舍裡死過一個人，是一名四五十歲的老工人。他老婆孩子都在鄉鎮農村，他一個人在這裡上班，有一天早上他上班遲到，車間主任安排人來叫他，才發現人已經死了。經過法醫檢查說是睡眠中突發心肌梗塞死亡！”
我說：“也就是從那時候起，這宿舍就不乾淨了！”
學長吐了一口煙說：“大概是吧！我來的時候，這宿舍已經空了很久了！你現在的床，據說就是那名老工人睡過的！我告訴你這件事，就是想讓你早點看看哪個宿舍房間還有位置，趕快商量一下，搬過去！”
我拍拍學長的肩頭道：“謝謝！我會看著辦的！”
學長把菸蒂扔在地上用腳碾滅，吐出最後一口煙霧道：“行，這事你自己看著辦！在這裡不比學校，自己的東西要保管好！不要隨便得罪人，這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退一步海闊天空！”
我衷心地說了句：“謝謝學長！我會記住你的話的！走！我們找地兒喝杯啤酒！”
學長說：“算了！等你發了工資再說吧！”
我嘿嘿一笑，問道：“這裡工資水平怎麼樣？”
學長道：“頭一年實習期，死工資，餓不死！我這也剛剛過了實習期，工資還沒領呢！”
我說：“這廠子效益好像不太好！”
學長說：“正副廠長加主任都是一幫文化大革命遺留下來的老古董，哪還懂得什麼市場經濟、品牌價值。一個個都鼠目寸光地忙著往自己家裡摟！完全沒有發展眼光！五年之後這廠子要不倒，你來找我！”
結束了和學長的談話，我回到了宿舍。現在我知道了那些工友異樣眼神的含義。我沒有對宿舍的其他人說起這件事。一來是因為我們彼此還不是很熟悉，二來我也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先住幾天看看吧！
我坐在床上打量了一下宿舍的佈置，因為空置太久，有用的東西都被搬走了，眼下這裡只有六張床和兩個寫字檯。我基本確定現在這宿舍裡沒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因為我的感覺還算正常。
唯一讓我感到不舒服的就是，我床對面的牆上掛了一面鏡子！應該是宿舍公用的，男生宿舍一般都只有一面鏡子，臨出門時照一下就行了。如果女生宿舍也這樣，估計鏡子前面得排老長的隊。
雖然我不懂風水，但床與鏡子不能相對，這起碼的禁忌我還是懂的。
鏡子不光有照人成像的作用，還有著避邪的作用，比如有的建築物中門上掛有鏡子，這就是風水鏡，用來擋禍避災的。但鏡子如果對著床，那就不好了。它會影響床上之人的健康，更有甚者它會攝取床上之人的魂魄！
我雖然覺得鏡子的位置不太好，但我不打算去動它。因為宿舍房間很寬敞，我把床挪到了鏡子照不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