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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女帝家今晚的飯(上)

兩席幾十米長的宴桌上,擺滿了各式的冷葷熱餚。

幾乎在龍國境內,只要能說得上來,稍微有些名氣的菜品,都能在這裡見到,一應俱全。

各種美食佳餚的香味瀰漫龍殿,光是聞味就能讓人食指大動,更別提在後廚的精心凋琢下,每道菜餚的品相也無比誘人,真是做到了色香味俱全。

女帝好不容易出關一次,盛大的慶祝晚宴必不可少,哪怕對外還處在宣戰狀態,但表面的形式必須要做好。

不過按理說,龍殿是作為議事聽柬的辦公場地,像宴會一類的本該在其他旁殿,但顯然女帝是不在意這些條條框框,再直白一點,久幽很厭煩這些,所以下面這些大臣,為了能和女帝一起吃頓飯,這才被迫將晚宴移步龍殿。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坐在長長宴桌兩側的龍國大臣,內政要官們,嚴格遵循了階梯制,官位越低,能量越小的,就位於越後方,不過哪怕是那些只配坐在龍殿門口的,他們臉上的表情也非常榮幸,沒有絲毫不滿。

每個人衣裝會有區別,樣貌也不同,可唯一大家都相同的,就是都在相互歌頌著龍國的繁華強盛,暢談著龍國的美好未來。

大殿之上,坐在最高龍座的女子,從古至今的女帝,久幽對於下方的一片載歌載舞,濟濟一堂,卻顯得十分興致懨懨。

她彷彿永遠都是那副單手託腮狀,怒紅色的長髮比最開始時還要更加凌亂,肆意垂散在龍座靠背,兩對龍角也依舊還是那麼充滿壓迫,威嚴無比。

不過像是為了換換心情,今晚的久幽不再是那身全黑旗袍了,而是改為了和她髮色一樣,帶著點軍服性質的赤裙,下半身則是直達膝蓋的長長紅靴。

軍服赤裙雖然相比之前的旗袍,是遮蓋了更多地方,但那軍服獨有的那種緊湊感,卻反而更凸顯出了久幽作為“亞人種”才獨有的傲人身段。

前身的上半,半包裹的弧形高領,襯托了白而纖細的脖頸,兩側緊合的肩峰,完美彰顯了久幽成直角的寬大雙肩,軍服與女帝確實很搭,素美又不失帥氣的氣質非常貼合。

然而,從肩部再往下去,當視線移到了那連軍服都無法束縛,幾乎都快把釦子給撐得迸裂開來的飽滿酥胸時,帥氣感消失得非常乾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強大的,名為“異性”的吸引力。

尤其還是在和雙峰下面,又回到了平坦,甚至在軍服的束縛下還顯得纖瘦幾分的腰肢時,那胸前傲人的“滿滿當當”更加具有對比反差,給人極大的視覺衝擊。

再往下的赤裙裙襬並不算長,只到了大腿根部再稍下的位置,不過很快就有新的接替,正是那雙及膝長靴。

長靴的末端緊緊勒著白膩的腿根,勒出的肉感繃緊又韌性,全身上下沒有半點多餘贅肉,充斥著力量的美感,這恐怕也就只有“亞人種”能做到了。

非要說遺憾之點的話...

那或許就是這幅國色天香的景象,絕代風華的女帝,龍殿之內卻無人敢多看一眼,就更別欣賞了。

哪怕是私生活最混亂,臭名昭著的大臣夏洛,也只敢趁著在向女帝搭話時,偷偷掃一眼,然後立馬把視線移開,恭敬地低垂下去。

“帝君,昨夜我軍的先頭部隊遭受重創,不光痛失一位遺物使,甚至連珍貴的「遺物」也跟著被敵方繳獲,臣認為這是聖國對我們的嚴重挑釁,應該立刻給予反擊,加派兵力,奪回遺物!”

“不用。”

久幽開口後,沒等尬在原地的夏洛再說些什麼呢,就繼續命令道:

“龍一,讓所有前線的龍門軍都停下來吧,原地待命。”

這...

被別人殲滅了一隻先頭部隊,還損失一名遺物使,以帝君的性子竟然沒暴怒,反而還採取了更保守的策略?

這是怎麼回事?

作為將帥的龍一心底固然奇怪,但他其實還樂得見到停戰。

“遵命,帝君!”

之後的龍一藉此機會,立刻再進諫開口道:“帝君,既然眼下停戰,可否允許臣抽調部分兵力,用於鎮壓那些藉機在國內四起作亂的叛軍?”

“臣同時還提議,鑑於兵力不足,也是為了激勵軍隊,臣希望可以修改奴隸憲法,允許一部分在參軍的奴隸亞人種們,透過軍功和優異表現,獲得晉升機會,擺脫奴隸身份,一旦該制度實行下去,我相信絕對能讓龍門軍實力大漲,那些叛軍們也會不攻自破!”

龍一話音才剛落下,旁邊夏洛的反駁聲就響起。

“胡鬧!如此關鍵時候,怎能臨時變策?還涉及到立國憲法,如果失敗了怎麼辦?這個責任你擔當的起嗎?在下絕不會同意。”

“夏洛大臣的憂慮確實,既然如此,我們可以先採取試點推行。”

“試點推行?你想在哪?”

“封緘之都。”

這個名字一出,夏洛的臉色頓時又沉下去不少,原因很簡單,封緘之都放眼整個龍國,都是數一數二的大城市了,而且因其特殊性,更是斂財的絕佳之地。

夏洛的私人金庫,有一半都是靠著封緘之都,那邊他所扶持的官員們來“上貢”給他的,為此他甚至還把家族的嫡系也給派過去盯著了。

現在被龍一要動自己的財源,夏洛當然臉色不好。

但龍一看起來勢在必得,而且還是有備而來。

他給了屬下一個眼色,頓時從龍殿入口處傳來非議之聲,因為居然有幾個亞人,跟隨著龍門軍一起走進了殿內。

“帝君,他們都跟隨我征戰多年,戰功累累,驍勇善戰,足以信任,但卻只因奴隸身份受限,始終無法再為龍國發揮更多才能,臣以為帝君今日能放下赦令,以此為端,從南北交界之關口的封緘之都為始,逐步放開對亞人種限制,將其視之為民,而並非為奴,臣相信自此之後的龍國,必將煥然一新,才能成為真正的第一強國!”

一邊說著,龍一帶來的這些亞人們,也半跪在龍殿上,之後開始掏出武器,開始相互交手,在女帝面前展現武藝,這都是龍一所安排的。

這一幕下的夏洛眼神越來越黑。

在“他們”的幫助下,從三百年前的那次修典成功之後,女帝果然就很少露面了,閉關不出,不諳世事,而他也才能藉機像約定好的那樣,逐漸掌控龍國。

如今女帝意料之外地再次出關,要是就這樣被龍一抓住機會,讒言幾句,真讓女帝改了念頭的話,那他辛辛苦苦經營了上百年的局面,就全完了!

到時候第一個找上門來的,都不會是龍一,也不是女帝,而是...“他們”!

不行!

夏洛絕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

本來那張底牌還想再往後留著的,但現在看來...是不得不用了。

夏洛陰冷的目光,飄到了那幾個被龍一帶到了女帝面前的,試圖讓女帝回心轉意,在展示自我的亞人將士的身上。

而裡面的其中一隻,蜥族亞人...是的,在三百年前的修典之後,這個世上除了女帝外,就再也沒有龍族亞人了,只剩下了“蜥族”之說,這位蜥族亞人在接觸到了夏洛目光後,身軀微震,他明白了那個眼神的含義,他...

本來是在相互交手的蜥族亞人,突然劍鋒一轉,還沒等他對面的戰友反應過來之時,就直接暴起,而新的劍鋒所指...正是那龍殿上的女帝。

“什麼!”

這一幕真的是讓所有人都震驚住了,是的,就連夏洛也呆傻掉了。

那位蜥族亞人,是他早就透過特殊手段,安插在龍一身邊的一顆潛伏多年的暗棋,就為了以備像今天這樣的不時之需。

在夏洛原定計劃中,是讓蜥族亞人在大殿上暴起傷人,當著女帝的面,刺死幾個現場的大臣官員,這樣一來,不僅龍一的那番進諫就成了笑柄,而他也能繼續履行對“他們”的約定,讓亞人種絕無會再有翻身之日。

可...

什麼情況!?

誰**讓你去刺女帝了!

一瞬間夏洛如墜冰窟,他知道,壞了。

而另一邊,在場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龍一,在這位大將軍的臉上,雖然是充滿了被親信所背叛的難以置信,但他的動作卻沒有遲緩,身影一閃,還沒等蜥族亞人衝到龍座跟前呢,龍一的魁梧身軀就擋在了他面前,然後一拳。

砰!

蜥族亞人連女帝的裙角都沒能碰到,就倒飛出去。

“敢行刺帝君,死!”

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的龍一,直接虛空一握,一把黑劍就憑空出現,能做到這般的也只有「遺物」了,他怒喝著就要一劍再刺死這個叛逆亞人,而後方的夏洛在這一幕下,也破天荒地站在了龍一這邊,他心中瘋狂吶喊著,趕緊殺!趕緊把這個亞人殺了!

只可惜...

一股龐大的威壓從龍座之上散發出來,龍一,不,大殿內的所有人都發現,自己的身體在這股威壓之下,根本動彈不得。

唯一在龍殿還能動彈的,只有兩個。

其一是從龍座上,一步步走下來的女帝。

其二是...

那個想要刺殺女帝的蜥族亞人。

其實在蜥族亞人心底,也知道這根本不可能,他只是憤怒,被一瞬間的情緒所左右,他恨那個女帝,像所有亞人一樣都憎惡那個,對龍國現狀坐視不管,甚至站在人類一邊去殘害同胞的那個亞人女帝!

“龍一,把你的劍給我。”

其實久幽在說這句話的同時,就已經將龍一的劍招手拿過來了,之後,所有人都以為,是這位暴君女帝,要親自斬殺刺客的時候,下一幕卻讓他們大跌眼鏡。

只見,久幽將手中龍一的強大「遺物」扔給了對面地上的蜥族亞人。

而之後。

久幽也拿出了一把劍,那是把從龍門軍身上取來,再普通不過的一把鐵劍。

“讓我看到你的決心。”

簡簡單單幾個字後,軍服赤裙的久幽,就率先認真地擺出了一副戰鬥架勢,她沒有動用任何強大權柄,也沒有展開自身強化的技能,甚至連威壓都為蜥族亞人給抹除了。

吼!

這番之下,蜥族亞人也忘掉了對女帝的恐懼,只把對面的那個龍女當成了自己的仇人,他艱難握起龍一的「遺物」之劍,然後衝向對面持劍龍女。

砰!

結局不出所料,即便是手持鐵劍,不動用任何濁厄力量的久幽,光憑藉劍法,連五招都不用,直接將蜥族亞人連人帶劍給打飛。

這並不是結束。

應該說是開始。

“起來,戰鬥。”久幽對著倒地的亞人只有這四個字。

這四個...

在她記憶中最深刻的四個字。

...吼!

蜥族亞人再一次手握「遺物」發起衝鋒,可這次比剛剛還悽慘,連三招都不到,就又被打飛,而且這一次,久幽的劍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深深一道劍痕,鮮血淋漓。

“起來,戰鬥。”

砰!

“起來,戰鬥。“

砰!

在那些文臣外人眼中,是女帝一次又一次地,讓那個明顯已經透支了的蜥族亞人戰鬥,簡直就像是在...羞辱,虐待。

不過,真正的武官,龍一在這一幕下,卻是沉默,再沉默。

因為他知道,女帝沒有絲毫羞辱的意思在,面對每一次蜥族亞人的攻勢,哪怕對方到最後已經晃晃悠悠,連劍都握不穩了,女帝卻始終如一,保持著最標準的戰鬥姿態,把每一次的對決都無比認真對待。

正因如此,龍一才不理解,為什麼,女帝為什麼要這麼做。

確實。

或許原因只有久幽一人心裡清楚吧。

畢竟在此刻她的眼中,對面的那個弱小亞人,已經不是蜥族了,而是她自己,那個曾經的她。

既然是相似一幕。

那曾經處在她這個位置的人,處在不斷對她也說出“起來,戰鬥”這冰冷又嚴厲四個字的人,正是...

...

“起來,戰鬥。”將全身都披在餘盡斗篷內的人,把劍扔給了巢穴下方,帶著奴隸項圈,渾身上下滿是傷痕的龍女亞人。

久幽忍著身上傳來的各種疲憊,疼痛,再一次握起劍柄,執行作為她的主人,將她從“奴隸競技場”中買回來的...

灰盡大人的命令。

眼下的她處在一個怪物巢穴中,源源不斷的濁厄怪物,會從四面八方湧來,而她被灰盡大人要求的只有一個。

那就是戰鬥,再戰鬥。

她用劍刺死了一隻又一隻湧出來的怪物,可對面的濁厄怪物卻彷彿個無底洞一樣,逐漸的她體力不支,她開始受傷,被怪物的尖刺扎出了血洞,被怪物的鐮刃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她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倒下了,渾身鮮血淋漓。

她累了。

疲憊不堪了。

可每當她想要放棄,想要乞求上面的灰盡大人結束訓練時,久幽得到的永遠還是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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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戰鬥。”

久幽知道,灰盡大人是認真的,她一旦放棄戰鬥後,灰盡大人不會下來救她的,等待著她的就是被怪物潮水淹沒,就是被怪物啃食四肢,就是...死亡!

她揮劍。

再揮劍。

哪怕肺部再如被炭烤一樣的劇痛,四肢如被灌鉛了一樣的沉重,她都咬緊牙關,腦子裡只剩下了那句。

“起來,戰鬥。”

她不服,她對灰盡大人充滿了憤怒,她一定要從這裡活著出去,她一定要出去質問灰盡大人為什麼要這麼折磨她,她一定要狠狠...揍那個只敢藏在斗篷下的人一頓!

求生的希望化為了動力,體內龍種的血脈被徹底啟用,屬於她的潛力在這生死之間被徹底挖掘,在逆境中得到最充分的激發,隨即一股嶄新的力量開始流淌在她全身,讓她如獲新生,讓她體內的龍血...在燃燒。

覺醒了新力量後的她,成功了,真的堅持到了,再也沒有一隻怪物能從巢穴中再出來了。

緊繃著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即便過了五百年後,久幽也對當時的那一幕,記得很清楚。

她沒有倒在地上,而是被一個男人接住了。

那一刻,她從未覺得有懷抱能像現在這般溫暖和讓她無法拒絕。

“辛苦你了,久幽,還有...恭喜。”

“真是...太...辛苦...了呢...灰盡大人...”

“一定餓壞了吧。”

“餓...很餓...能一口吃掉...三個灰盡大人...”

“嗯回家吧,零應該把晚飯做好了,斯修緹亞會幫你治好一切,現在...就先在我這裡,小睡一會兒吧。”

久幽不知道上面的這些對話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她已經神智不清後所產生的幻覺,畢竟灰盡大人的話一向很少,非常少。

但久幽可以確定的是...

灰盡大人那一刻抱她抱著的很緊。

而也正是靠著,灰盡大人在讓她這樣生死之間的不斷掙扎,不斷拼搏,不斷反抗中,她才覺醒了新的力量,她才能有今天的成就,才能成為,有資格站在灰盡大人身邊,一直留下來的那「她們」之一。

所以...

“起來,戰...”

從悠遠卻深刻的記憶中回神過來的久幽,再想要朝對面的蜥族亞人開口時,卻發現對面已經沒了生機。

已經...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那把「遺物」黑劍最終還是沒能回應蜥族亞人。

所以...

為什麼。

為什麼大家不能覺醒?

是被逼得還不夠嗎?是內心的掙扎和求生慾望還不足嗎?是...

是她模彷灰盡大人的方法...

出錯了嗎?

殘酷的環境才能激發潛能,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才能誕生出真正力量,犧牲大部分人去成全那一小部分,才是正確的。

畢竟...

灰盡大人正是這樣創造出「她們」的。

也正是這樣的「她們」五個,這樣的灰盡大人,才終結了濁厄源頭,才拯救了廢土世界。

久幽看著對面地上,一動不動的蜥族亞人屍體,原本動搖了幾分的紫眸,如今又回到了最初的那般冷漠。

當然。

當這對紫眸再次移動,移到了夏洛的身上時,夏洛是心臟都慢了一拍,嚇得差點就匍伏認罪。

不過他能坐上今天這個位置。

不是因為他的惡,是因為他的確有這個能力,確實是大臣中最厲害的那一個,他能做到為了力量,為了活命而拋棄一切。

“混賬玩意,敢勾結亞人,妄圖在帝君面前抹黑忠心耿耿的龍一將軍,你...該死,最無可赦!”

夏洛的兒子,夏天還沒反應過來呢,再夏天迷茫的眼神中,他父親的一巴掌就打了下來,再往後...

夏天的腦袋就像是西瓜一樣被拍碎了。

做完這一切後的夏洛才無比卑微和恐懼地匍伏在地,給自己諸多懲罰,請求女帝原諒。

久幽冷眼望著下方的這一幕。

但那對紫眸很快就移開,穿過龍殿,望向了這個她一手建立的龍國。

又似乎...

是在望向更遠處的什麼。

久幽什麼也沒說,轉身離開了龍殿,返回自己的帝王宮。

只留下了龍殿內一群瑟瑟發抖,在一連串的驚變下早已傻掉了的大臣官員們,還有那具屍骨未寒的蜥族亞人,以及夏洛的無頭兒子。

不過。

久幽這糟糕的一晚看來還並沒結束。

當她回到寢宮時,發現在那裡有一道靚影,彷彿已經等候她多時了。

“好久不見啊...”

“唐久幽。”

在女帝床上翹著二郎腿的粉毛魅魔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