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娘坐在凳子上，雙手疊於小腹前，看田沅做那大人的樣子，無聲的微笑著。
這孩子從小就和別人家的不一樣，在還只有那麼一丁點兒的時候，抱在手裡，看著她那雙黑黝黝的大眼睛，就覺得這孩子能聽懂的話。
如今也沒多大，注意卻是一個一個的，這家裡也沒教她，可說的話卻是一套一套的。
田大娘就這樣坐著道：“阿沅你把門都關了，可房間可就暗下來了。有什麼事一定要這樣講呀？”
田沅蹬蹬跑了幾步，來到田三娘的面前。即使田大娘坐著，田沅站著，田沅還是要抬起頭，才能她親孃的眼睛。
田沅將自己的小手蓋在阿孃手上，深吸一口氣道：“阿孃，我下面說的話你一定要相信，那些真的真的是我親眼看到的。我昨天晚上看到阿爹在府城的大街上和……”
田大娘反過來用手蓋住田沅的小手，道：“阿沅當然在昨天見過的，你忘了昨天你那阿爹是一起和你們去的府城。”田大娘像是在哄真正的小孩一樣，輕聲細語的和田沅說話。
“是不是你阿爹沒回來，阿沅想他了。可是阿沅又不好意思講出來，只好偷偷的和阿孃一個人說？”田大娘還將頭微微低下，和田沅眼對眼道：“阿孃絕對不會和其他人講的，阿沅要是真想著就和我講。”
田沅及其用力的搖了搖頭，她那辮子還差點甩到田大娘臉上，田沅氣呼呼的道：“不是……那天晚上，阿爹根本沒和我們一道去看燈。”
田沅靜下心來看著她阿孃的眼睛，她又開始退縮了，她真的應該告訴她阿孃嗎？
呂良只要做了那件事，早晚有一天會被發現的，還不如早點和阿孃說，讓阿孃早作打算。
田沅從來沒有說的那麼慢過，她一個字一個字斟酌著，唯恐傷到她的親孃，“阿孃昨天晚上，我……我看到阿爹和一個沒見過的女的在一起，他們兩挨得很近，阿爹還給人戴花。阿孃……我沒有騙你，我真的看見了……”
田大娘嘴角微揚的弧度慢慢消失，直至抿成一條直線，她就不應該讓她的孩子和她將這件事。
田大娘早一個月就知道她那郎君在外面有人的事。只是這家裡馬上要辦喜事了，不想尋那晦氣，她才和爹孃商量著過些日子再說。
反正這急的也不是她家，真正該急的應該是那家被她郎君騙了的人家才對。
許是因為早就知道，她早就氣過了、哭過了、也悲傷過了，如今再從別人口中聽一遍倒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田沅簡略的說了一遍，仔細觀察著她阿孃的神色，阿孃她不笑了……田沅覺得自己真該死，她應該將事情說的更加委婉一點，這樣阿孃就不會那麼傷心了。
田沅低著頭，不敢再去看她阿孃的臉，她悶聲道：“阿孃你要是想哭，你就哭出來，我不看的。你看我把眼睛遮起來，就什麼都看不到了，你哭吧。”
田沅將手從她阿孃的手心裡抽出來，將自己的眼睛蓋上，又道：“阿孃……你哭好了和我講一聲，我現在什麼都都看不見，眼前好黑啊，我有點害怕。阿孃你說一聲話呀！”
田大娘還是不由自主得落下兩行眼淚，她忙將眼淚擦掉，將田沅的手拿下來，握在手裡，道：“傻孩子阿孃怎麼會苦呢，是不是阿沅想哭啊？可是自己一個人哭想著羞羞的，想阿孃陪你一起哭？”
田大娘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就連她自己也不得不讚歎一聲，她這心還真是寬。
“阿孃我們不要阿爹了好不好？讓阿爺將他趕走，我們以後再也不讓他出現在我們面前。你帶我去將這件事情告訴阿爺好不好。”田沅說完就將手從她阿孃手裡掙脫出來，想開門出去。
田大娘趕忙從田沅的背後，將田沅抱住，她將自己的臉擱在田沅稚嫩的肩膀上，在田沅的耳邊道：“阿孃相信阿沅真的看到了，可阿沅會不會是認錯人了。你再想想，會不會有人穿著一樣的衣裳，所以你將那人錯認成你阿爹了？阿沅你一定是認錯了，你要是去和別人說，別人一定會笑話你的，所以阿沅一定不能和別人講這件事，知道嗎？”
田大娘掰過田沅額身子，讓田沅注視著她的眼睛，道：“一定！一定！不能告訴別人。”
田沅看著那雙堅毅的眼眸，道：“可是……”
“沒有可是，阿沅肯定是看錯了。”田大娘那雙抓著田沅肩膀的手，稍稍用了幾分力道，“你還是個孩子不該想這些的，你應該每天快快樂樂的，……”
田大娘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外面有下人道：“太太，你吩咐我看著的東西已經燒好了，你看是不是這就給你端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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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娘松了口氣，將手從田沅的肩膀上放下來，道：“門沒有拴上，進來吧。”
趁著下人低頭推門的那一瞬間，田沅快速的摟住她阿孃還沒有完全抬起的脖頸。
田沅湊到她阿孃耳邊道：“我聽阿孃的，我不會和任何人是這件事的，可我真的看見了，我沒有看錯。”
田沅說完就轉過身，面對走進來的下人，站在自己阿孃邊上。
田大娘一愣，等回過神的時候，下人已經將湯碗端到了桌子上。
田大娘複雜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她的女兒不該看見那種骯髒的事情。田大娘有些有些恨起呂良來，不過這次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她的女兒。
下人佈置好餐具，見田大娘還沒有吩咐，便問道：“大娘子你看，這魚頭湯已經熬好了，不是現在就給小娘子喝。”
“哦……你下去吧，我會餵給阿沅吃的。”田大娘拉著田沅的手讓她轉了小半圈，讓田沅坐到凳子上。
田大娘拿起那碗魚湯，拿湯匙舀起淺淺一匙，先自己試了試味道和溫度。
“來阿沅快趁熱喝，你傷了頭，正好喝點魚頭湯補補。”田大娘舀起滿滿的一匙，送到田沅嘴邊。
田沅喝了一口便道：“阿孃這魚湯都是泥土味，而且好腥啊，我能不能不喝了？”
回應田沅的是又一匙魚湯，田沅苦著臉只好繼續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