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快開學了，我們要回學校，不然遲到誤課時間太多，會畢不了業的。”朱顏代桂兒回答，她看見那森老臉一陣青一陣白，捂著嘴笑道：“難道你想桂兒一輩子呆在蚩寨不離開不成？”
那森沒有吭聲，只是那臉上寫滿了無數個“是”字，旁邊眾人也沒敢說話，只是一個勁兒的附和點頭。
桂兒見他們如此這般，也忍不住笑了：“相聚千日，終有一別。你們放心，我每年都會來蚩寨住段時間。平日有急事便打電話給我，我隨時也能趕回來。以後若在外面呆厭了煩了，說不定我就來蚩寨安家長住了。”
那森知道勸仙娘不過，只得愁眉苦臉說道：“希望天神保佑仙娘早日煩了外面的世界，回到寨子做我寨仙娘。”在場眾人聽他居然許下這種願望，不由哈哈大笑起來，屋裡氣氛瞬時溫暖了許多。
“笑什麼呢？這樣開心。”門又被人從外面推了開來，寒風灌進屋內，眾人直嚷道：“好冷！快快關上門罷！”只見卻是嶽來與桃花攜手走了過來。
桃花的傷痕早已經被桂兒治好了，臉蛋仍如以往般白嫩如新剝蛋白，臉上的笑容明媚得真似個桃花般。嶽來見桂兒也在，有些不自在地鬆開了桃花的手。
朱顏笑著跟他們打招呼：“大家正說我們要回學校的事情呢。大概也就是這兩天，就得走了，寨子的事以的還得多倚仗你跟桃花。”
嶽來早有心理準備離別這日終會到來，但聽到這個訊息，眼裡的黯然神色還是止不住的流露了出來。桃花在旁邊笑著回答道：“這個還用你叮囑？學校的事便放心交給我們倆，你們自去吧，一得空便跟措那一塊兒回蚩寨瞧瞧。”
眾人知道巫桂兒仙娘等人離去已是定局，再也無話可勸，屋裡一時間有些離愁情緒縈繞。
桂兒向著朱顏微笑說道：“你自跟他們交待商量事情吧，那森跟我來一下，我把藥物跟蠱蟲還有一些記錄的心得整理一下給你。”說完便起身離開，那森連忙快走幾步跟上。
桃花見嶽來怔怔看著未關緊的門被風吹得晃來晃去，便捅捅他笑著說道：“你不是說學校裡還需要一批課外讀物嗎？正好桂兒仙娘要回學校，快追上去問問她，能不能幫在外面募捐一些舊書過來？”
嶽來有些吃驚，回過頭來看著桃花：她的眼睛清轍乾淨，好似六月的碧藍晴空。嶽來心頭一暖，握住她手柔聲說道：“仙娘太忙。這些小事就不用找她了，我們倆一塊兒去操心就好。”
桃花看著嶽來的眼睛，抿著嘴忍不住笑了出來，眼睛亮晶晶的，眸子裡倒映出嶽來的影子。
又過了兩日，桂兒回學校的日子到了。
桂兒朱顏幾人靜靜沿著寨中蜿蜒輾轉的小徑往寨門走，偶爾可聽見雞鳴狗叫的聲音。離開這日起程的時間是凌晨四點，天初矇矇亮，山中凜冽的空氣清新得有些刺骨。晨光中已經有小鳥在枝頭啁啾。
因怕寨子裡苗民們送別儀式太隆重，桂兒特意叮囑知道她具體情況的幾個人不要告訴大家自己今天離開。
蚩寨門口栩栩如生的蚩尤神像仍是怒目圓睜的不變神情，只是在柔和晨光的照耀下，飛舞地浮塵中，蚩神的面部線條卻柔和了許多。
桂兒嘆一口氣，朝它行個巫師大禮，默默在心中念道為：“也算不負所托。”絕然轉身便大步往寨子外走去。
朱顏陸芙蓉在這寨子裡呆了一個寒假時間，心裡已經毫無保留的愛上了蚩寨這所原始自然的村落和這裡的苗民。明明知道今日離開還能再回來，心裡卻有許多的離愁赤地千里在胸口，她們鼻子紅紅的，眼星期一裡的淚海洋汙染一直在打轉，隨時都要流下來。倒是措那沒有什麼感覺，憨憨地拿著一大堆行李跟在三個女孩後面。
眾人才走了不到五十米，便看見前面山腳下，停著一輛白牌車。大家正疑惑間，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急急衝了過來，還沒有到跟前，那人便揮手大聲嚷道：“朱顏！朱顏！我在這裡！”
朱顏看著正跑過來，興奮得滿臉通紅的水娃，有點發傻。一個寒假未見，水娃似乎也有所成長，身上那種生澀靦腆的新兵蛋子味道已經完全沒有了，體格健壯了不少，眉間也多了種剛毅堅定的神情，顯然是經過了些歷練，只是……只是……咱們很熟嗎？
桂兒見朱顏略有點尷尬，微笑著打圓場：“水娃真是巧啊！居然在寨子的路口遇見你。我還要謝謝你們的軍方施工隊的助民活動呢，不然我們這附近的寨子通路通電，不知道還要等多長時間。”
“不是巧，我是專門來接你們的。知道你們應該是這幾天回學校，我已經在這裡等了三天了。”水娃很認真的回答。朱顏看著大家齊齊看著自己，只得抬頭望天笑道：“今天天氣真不錯哈哈哈。”
“水娃升官了嗎？居然也配車了。好象比以前曾虎的座駕還要好，發達了連膽子也大了嘛，現在都敢看著女孩子說話了。”陸芙蓉笑咪咪地打趣道。
“這不是我的車，是曾隊長的車。我來接你們也是他交待的。他知道你們學校這幾天就開學了，怕大家坐班車火車太擠，所以讓我特意來送你們一程。”水娃笑著解釋道。
眾人聽到這話，齊齊又轉過看來看著桂兒。桂兒仰頭望向天空，認真看了片刻，自言自語道：“今天的天氣確實真的不錯，嗯嗯。”
措那水娃正忍著笑往車上塞行李的時候，突然聽見陸芙蓉驚訝地叫道：“你們快看那邊！”
眾人抬眼一看，在蚩寨門口，不知什麼時候蚩寨的苗民全部都湧了出來，裡面還有些外寨人的面孔，男女老幼並未穿著平日深沉的黑苗服裝，卻齊齊穿上了罕見的火紅色苗裝。那種顏色，是鮮血的顏色，是烈火，是……巫桂兒仙娘眸子裡的顏色。
站在眾人正中的，是穿著大紅苗家新娘吉服的桃花與嶽來，他們手裡捧著一大碗甜酒，遙遙向桂兒行個莊重的敬酒禮，在場苗胞們也齊齊向桂兒方向行了個大禮，人群裡有少女激越高亢的歌聲響起，在場眾人放聲和音，唱出的古老歌謠是歌頌苗民之神的讚歌，也是感謝恩人的吟唱。
驟然躍上高空的太陽光芒萬道，耀目陽光下那片紅色海洋灼痛了桂兒的眼睛。她鼻子一酸，朝眾人鞠了一躬，便扭頭坐到了車上，再也不肯抬起臉來。
車子翻過了兩座山，山歌聲還依稀彷彿。桂兒已經抬起臉來，眼睛紅紅的望向窗外連綿不絕的大山。眾人腦海裡回想到剛才那個滿眼火紅的場景，心裡沉甸甸地感動著，一時車內氣氛有些沉悶。
朱顏勉強笑著打破了僵局：“水娃，你們曾隊長既然這麼有心記得我們要回程的日子，自己怎麼不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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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娃偷偷看桂兒一眼，輕聲說道：“隊長今天跟陳月萊請喜酒。”
“陳月萊？哦，是她啊！我記得我們剛放寒假的時候曾虎已經跟她登記了嘛，怎麼今天才辦喜酒？哼哼，這個人很奇怪的樣子，整天板著個臉，你們隊長好歹也算是一表人才，怎麼會看上她？”陸芙蓉一向不喜歡陳月萊的陰沉，聽到這話便搶著發表感想。
水娃對陸芙蓉說的話深以為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隔了這麼久才辦酒啊，曾隊長現在不象以前那樣愛說話了，我也不敢問。至於陳月萊，我真的看不出來她有什麼值得我們隊長喜歡也，居然還真的跟她結婚了。”
“要你們喜歡幹什麼，曾虎喜歡就行了。”朱顏用話塞住這兩人，笑著說道：“陳月萊這個人我雖然不太瞭解，但看得出來，她對曾虎應該是感情很深的。咱們這些局外人，只有祝他們幸福吧。”
桂兒左手託著下巴，安靜的看著車窗外澄藍的天空，彷彿能看到曾虎那張欲說還休的臉。
他在花鳥市場，人流如織的湧道上，對著人群中已經消失了的自己的背影大聲吼道：“我叫曾虎你叫什麼？”
他在小白樓前，每天都拿著一樣的菠蘿麵包給自己，笨拙地想請自己吃早餐。
他在醫院裡，病床前，他把頭埋在自己的髮絲裡，輕聲訴說：“想見你，每一分每一秒也想見到你。”
……
還有這些，還有那些，還有許多許多。
所有場景，熟悉到似乎還是昨天發生的事情，而今天，他已經成為別人的丈夫。
曾虎應該也會對著陳月萊說著一樣的話了吧？而自己，不過是他生命中的過客罷了，就是是嶽來生命中的過客一般。
這樣其實也好。他終於明白了，眼前人更值得他珍惜。
人們往往以為自己愛上了誰，沒有她便不能活，失去她從此生命便沒有了意義。而或許終於有天當已經習慣她不在身邊的時候，才會發現，生活還在繼續，從來未曾停止過前進的步伐。
以前的種種，或許只不過是誤會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