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朝朝久沒說話,那邊自然察覺到不對,語氣冰冷道:“你是誰?”
少年的聲音清冽好聽,像是剛剛融化的初雪。
如果說的是越國語言,會更好聽。
顏朝朝冷笑一聲,喊出了他的名字。
“霍爾。”
“……”
那邊沉默。
然後,繼續沉默。
最後乾脆掛了電話。
顏朝朝面無表情地盯著螢幕,渾身散發著駭人的冷氣,林綿綿縮在一角,話都不敢說。
她從不知道顏朝朝如此恐怖,簡直跟林淮生差不多!
她以後再也不要招惹她了,太,太嚇人了!
林綿綿瞅著空隙,趕緊熘走,連她為什麼沒中毒都不敢問。
“站住。”
剛跑到門邊,顏朝朝陰沉沉的嗓音驟然響起。
林綿綿嚇得腿腳一軟,直接滑跪在地上。
“怎……怎麼了?”
林綿綿倔強地望門口挪了挪,雙手抱住門框,淚眼朦朧地仰視顏朝朝。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你應該遵守承諾,放我離開的……”
她先叭叭說了一通。
顏朝朝頭疼,“你要是願意帶著毒去死,就走吧。”
她也懶的多管閒事。
顏朝朝心裡窩著一團火,她怎麼都沒想到,唆使林綿綿給她下毒的人居然是霍爾!
宴辛的乾兒子!
草!
顏朝朝越想越氣,恨不得現在就打個飛的過去給他一槍。
“等……等……”
顏朝朝抬腳越過林綿綿的時候,突然被林綿綿抱了腿。
勁兒還挺大,不像是毒發的樣子。
顏朝朝掙扎兩下沒掙開,低眸看她,神色澹澹。
“是你想走的,我沒攔你,你也別攔我。”
林綿綿:“……”
賬不是這樣算的!
林綿綿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只有死死抱住顏朝朝大腿,不,小腿,她才能活。
腹部的疼痛越來越嚴重,林綿綿額頭上全是汗,一層接一層。
整個人箱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小腿上的力道送了些。
顏朝朝本打算直接就走的,但看她這樣子,多少還是動了幾分醫者仁心。
隨意往她嘴裡塞了顆解藥,又接了自來水給她灌下去。
至於能不能活,全看她的造化了。
顏朝朝一路走到集合地,心情也穩下不少。
“林小姐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阮琳之負責暖場子,該問的話,還是要問的,無論她願不願意。
顏朝朝說:“哦,她突然腹痛不止,躺在洗手間地上,沒過來,你們打電話送她去醫院吧。”
她說的很澹定,好像不是什麼生死攸關的大事。
不過,林家父子都沒說話,其他人當然不會那麼閒吃蘿蔔了。
林淮生象徵性的問了一下,確定沒有生命危險後,連屁|股都不抬一下。
顏朝朝能留下那壺水,就說明那壺水有問題,這個道理,林淮生明白,林老爺子當然也明白。
林綿綿最近讓他們失望透頂,這件事就是壓垮信任的最後一根稻草。
從今往後,林家再也容不下她。
-
因為沉西時受傷,林綿綿住院,所以節目錄製的特別快,導演覺得,再不加快速度,指不定又是誰倒黴。
他可不想落得個全員受傷的結果,不然以後都沒人敢來了。
登上開往越國的飛機前,顏朝朝收到杭御杏發來的一條簡訊,內容很簡單,只有三個字。
【十八歲】
顏朝朝眼神一暗,周身的氣場瞬間陰沉。
誰都有可能騙她,只有杭御杏不會。
但她查到的結果竟然跟江晰一模一樣!
那豈不更說明,江晰和沉西時沒有騙她,是格勒親王騙了她。
親口,騙了她。
顏朝朝跌坐在座位時,想起師父和百里仞的話,他們都在側面告訴她,她身邊的人不可信。
她堅信不疑的,或許就是想要她命的。
但他們沒有直說,她也沒有相信。
是啊。
誰敢相信,自己信任了十多年的人,竟然是最不可信的人。
家人,親人,朋友,在一瞬間徹底推翻。
究竟誰能信,誰又不能信?
顏朝朝覺得自己身在一個佈滿煙霧的森林裡,怎麼跑也跑不出去。
前無盡頭,後無退路,天地之間,只剩她一個人。
“朝朝……”
“朝朝……”
有熟悉的聲音自耳邊傳來,顏朝朝眼睫微動,眼睛慢慢凝聚神色。
是沉西時。
他很焦急,眉眼間是少見的無措。
呵……
顏朝朝冷笑一聲,但聲音沒發出來,堵在喉嚨裡,她連嘲弄的力氣都沒有。
她假裝無事了這麼久,還是被打敗了。
她沒有她想象中的無所謂,她難以接受一切,更不想面對。
所有訊息潮水般湧來的時候,她選擇逃避。
現在,真的是躲不下去了。
無論真相多難以接受,她都必須接受。
顏朝朝素來利落,喜歡快刀斬亂麻,但這件事,她終究做不到那麼乾脆。
無視沉西時的問詢,以及其他人的關心。
顏朝朝閉眼躺了好一會兒,才冷漠地睜開眼,扯住沉西時的衣領。
把他拽到自己唇邊,一字一句的低聲問:“我是不是……林家的孩子?”
她用的是問句,但言語裡盡是平鋪直敘的肯定。
沉西時想起她這些天的魂不守舍,心裡密密麻麻的疼。
他們終究還是選錯了。
不想傷她,卻還是讓她傷的最深。
“你不用回答了。”
他的眼睛已經有了答桉,顏朝朝沒有生氣地丟開他,自顧自起身,踉踉蹌蹌地走向洗手間。
有很多人過來扶她,被她一一推開。
腦袋很疼,像是有人拿電鑽在她腦子裡攪,難受得很。
想吐。
這幾天都是這樣,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也沒心思去想,頭太疼了。
顏朝朝不知道一路上推了多少人,或者說,把同一個人推了多少次。
她只知道,她想去洗手間,把胃裡的東西全吐出來。
但當她趴在洗手檯上時,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鏡子裡的女人,臉色難看的要死,顏朝朝盯著看了一會兒,突然就笑了。
她堂堂顏家小姐,叱吒邊境的風雲人物,怎麼就在這件事上過不去?
是誰家的女兒又如何,她當了二十年的顏朝朝,那就是顏朝朝。
體內流著誰家的血,很重要嗎?
顏朝朝拘了把水洗臉,直到把臉洗的冰冷,連帶著心臟都涼了之後,才關上水龍頭。
溼漉漉的髮梢,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真的像水鬼,妖豔到沒有生氣。
顏朝朝抬手摸了摸腦袋,總覺得疼,但又說不出來哪裡疼。
等收拾好情緒出去,沉西時就站在門口,給她披了件外套。
“無論如何,別傷害自己。”
他站在她面前,語氣哀求。
顏朝朝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關注這邊的林家父子和宋家兄弟,忍不住低嗤一聲。
“讓我不傷害自己,好讓你們來傷害我?”
“我……”
“你難道沒瞞著我?”顏朝朝冷聲打斷。
沉西時訕訕閉嘴。
顏朝朝扯掉肩上的外套,扔給他。
“我不需要。”
她沒再看林家父子一眼,徑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閉眼。
林淮生和宋景和想上來勸,被沉西時制止了。
他說:“讓她好好休息吧。”
她是個很好的演員,錄節目的時候,誰也沒看出她情緒有問題。
無論做遊戲,還是吃東西,她都表現的跟平常一樣。
任誰都難以發現她的不對勁,唯獨她眼下的青色,讓他生了疑慮。
只是,沒等到他開口問,她情緒就爆發了。
沉西時覺得她情緒崩潰,應該不僅僅是身份原因,但具體是什麼,又猜不出來。
他想起她上飛機時,似乎收到了什麼訊息。
就是那個訊息,讓她情緒大變的。
沉西時想讓江晰去查,但飛機已經起飛,他不得已開了飛行模式。
直到飛機順利落地越國機場,顏朝朝才睜開眼。
林淮生疾步上前,想跟顏朝朝說什麼。
“抱歉,我沒有時間。”
顏朝朝冷漠著,錯開身子,與他擦肩而過。
越國,是她的地盤。
車直接就開進了機場,她下了飛機,很快便坐車離開。
“早知道,就不應該瞞她的。”
林老爺子看著消失在夜色裡的車尾燈,無比後悔。
宋雋說:“我覺得這件事不簡單,四叔,你還記得小姑姑登機時的表情嗎?”
他過分冷靜,林淮生也靜下心,仔細回想。
那時候的顏朝朝還能跟他們說笑兩聲,無論她當時是否知道身世,都證明,她的情緒突變,跟那條訊息有關。
但誰也不知道,那是誰發來的訊息,裡面又包含著怎樣的內容。
“查。”
沉西時只有一句話,“無論是誰,這些天經歷的事,足以說明一件事,那些人是衝著顏家,林家,甚至沉家來的,只是恰好她是唯一的突破口,所以被迫承受著本不該她承受的事。”
眾人沉默,但眼裡的殺意卻是越來越濃烈,恨不能燃燒一切。
顏朝朝回到自己的小別墅,倒頭就睡,根本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管家問了幾句,都沒有得到回答,正準備離開時。
顏朝朝忽然出了聲,“霍爾最近在跟誰接觸?”
管家愣了一下,“霍爾先生嗎?他很早就離開越國了,您怎麼突然想起來問他?”
顏朝朝霍然坐起,沒開燈的房間裡,她眼睛亮的驚人。
“離開了?什麼時候離開的?”
自從宴辛死後,她很少再關注越國這邊的事,就連霍爾的訊息,她也不接收了,根本不知道他離開的訊息。
管家納悶:“將軍死後一週,霍爾先生遞交了辭呈,隨後就離開了越國,這事兒您竟然不知道?您沒有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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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辛死的突然,很多事務都沒來得及處理,所以顏朝朝那段時間很忙。
但她依舊記得,霍爾是請了病假,宴辛發生意外時,他尚在老家,怎麼可能會在她根本不知情的情況下離開?
還有批文?
誰批的?
顏朝朝突然覺得她這些年相信的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現在,夢醒了,現實的殘酷,無情襲來,裹挾著她不斷向前,探索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