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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殺人的貪念

薛向花接過錢,從褲腰裡掏出一個小布袋子,冷著臉說:“傻瓜才會送回去呢!”

徐木匠咧嘴一笑,說是不該送回去,等給他燒些紙錢就是了。

兩個人滿載而歸,喜不自禁。

就連經過扔嬰兒的那個地方時,沒有絲毫想停留的意思,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加快腳步離開了。

剛剛走下大壩,一陣狂風驟然颳起,呼呼作響,圍著兩個人直打旋兒,徹心徹骨的涼。

湛藍的天上不知道從哪兒飄來了一大塊雲彩,上下翻卷湧,急劇膨脹,眨眼的工夫就遮掩了太陽。

徐木匠意識到了什麼,拽著女人的胳膊就跑。

跑了沒幾步,豆大的雨點傾瀉而下,噼裡啪啦,把乾燥的土地砸得塵土飛揚……

刺啦!

一道閃電垂直刺下,雷聲轟然,在頭頂炸響。

……

徐木匠大聲喊著:“快跑……快跑……”

薛向花渾身打顫,屁滾尿流,一邊跌跌撞撞地跑著,一邊鬼哭狼嚎地喊著:“作孽的小鬼,你不識好歹,我們打發你走了,反倒怪罪起我們了。”

……

“別罵了……別罵了,快找個地方避一下!”徐木匠喊著。

四周一片荒野,哪來的避雨之地,只得硬著頭皮往前跑。

徐木匠腳下一滑,摔一個跟頭,跌進了路旁的水溝裡,昏了過去。

女人全然不知,魂飛魄散往前奔。

唰!

又是一道閃電刺下,不偏不倚,正打在了她的身上,一聲爆響炸裂。

一個前撲,女人趴在了泥水中。

轉眼的工夫,雨過天晴。

徐木匠慢慢甦醒過來,艱難地從水溝裡爬出來,打眼便看到了已經被雷電燒焦了的女人。

他撒腿跑過去,怔怔看了一會兒,破口大罵起來。

……

給薛向花辦完葬事後,徐木匠關緊了院門,拿出從襁褓中得來的那些錢,一張張鋪開,晾曬起來。

曬乾之後,放到了屋裡隱蔽的地方。

他覺得屋子裡陰氣很重,還時不時地響起奇怪的動靜,攪得他心神不定,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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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了門,朝著老丈人家走去。

當他再次經過拋棄嬰兒的那個地方時,走過去,搬起大塊大塊的石頭砸了過去,邊砸邊罵。

罵聲惡毒,不堪入耳。

直到罵得口乾舌燥,才停下來。

到了老丈人家,當著二老的面,徐木匠大哭了一場。

丈母孃安慰了他幾句,強打精神做了幾碟下酒菜餚,讓老頭子陪女婿喝起酒來。

這讓徐木匠非常感動,舉著酒杯表誠意,說雖然你們的閨女沒了,可我依然還是你們的女婿,我會為你們養老送終的。

一番話,說得兩位老人嚎哭起來。

到了該回家的時候,二老擦乾了眼淚,一直把他送到了村頭。

丈母孃嘆息一聲,說:“她走了就走了吧,也算是罪有應得,都怪她不聽我勸。打小我就告誡她,人心不能太貪,心腸不可太黑,她卻就是不聽,早晚沒逃過這一折……”

又是一番悲悲慼戚的哭號,抹幹眼淚後,不忘叮囑女婿,讓他回家後,把不該花的錢還回去。

還告訴他,再去看看那個孩子,要是還活著,就把他帶回家,要是死了,就找一塊厚土埋了。

那錢放在墳前,讓風吹散算了,一定不要再留著了,不然的話,還要惹出禍端。

沾了醉意的徐木匠毫不在乎,大大咧咧地說都已經兩天了,啥都沒了,過去了,全都過去了。

丈母孃說,就算沒了也不行,儘管做人該做的事情,那可是一條性命啊!命是上天給的,誰都不能隨便給打發了,要不然就得遭報應。

“照你這麼一說,那個死孩子還有罪過了,是他殺死了你閨女!你還為他求情,老子撕碎了他都不解恨!”徐木匠咬牙切齒地大聲吼著,血紅的眼睛射出了兇光。

老太太唉聲嘆氣,苦苦哀求。

徐木匠置之不理,扭頭便走。

他腳步蹣跚,跌跌撞撞,嘴裡一直惡毒地罵著:“你這個妖孽,你這個死孩子,就算下了地獄,老子也不會放過你……”

等到了壩頂,他坐在了最早發現棄嬰的那個地方,掏出香菸,一連抽了好幾支。

直到酒意漸消,他才站起來,走向了那塊大石板。

彎腰往裡瞅了瞅,裡面竟然亮亮堂堂,所有的景況清清楚楚,一覽無餘——那個小嬰兒竟然還活著,面色紅暈,小眼眯縫,從裡面射出了一絲微弱的光亮,攝人魂魄。

“草泥馬!你竟然還特馬活著?”徐木匠失聲喊道。

“吱吱……吱吱……”

嬰兒竟然發出了怪異的叫聲,聽上去像一支被皮鞭抽打的猴子。

不知道是被嚇蒙了,還是過度仇恨,徐木匠失控了,裂開嗓子罵了起來,罵聲惡毒,骯髒至極。

越罵越來氣,就跟個瘋子差不多。

只是罵還不過癮,又彎腰撿起了大塊大塊的石頭,喪心病狂地朝著嬰兒的身上扔。

轉眼的工夫,就把嬰兒掩埋了起來。

知道體力耗盡,大汗淋漓,才一噗嗤一下坐在了地上。

喘息一陣,從衣兜裡摸出香菸,抽一支叼在嘴上,大口大口吸了起來。

等把香菸全部抽完,他才站起來,剛想轉身離開,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走過去,朝著那堆亂石撒起尿來。

邊尿邊罵:“死孩子,淹死你,做個臊鬼去吧,讓你永世不得翻身,走吧……走吧,狗雜種!”

撒完了尿,好像覺得還不解恨,再洞口狠狠啐了幾口,才朝著壩頂爬去。

吃力地爬上壩頂,不等站穩腳跟,一陣狂風呼嘯而來,飛沙走石,塵土飛揚,就像一團密密麻麻的碎刀子,直啦啦刺向他。

徐木匠打一個激靈,徹骨的寒涼。

他被一種莫名的恐懼攝住了,拼命朝著村子跑去。

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快跑……快跑,遲了就沒命了!

可不管他跑多快,那股寒風一直跟隨著他,打著旋兒,上下翻飛,儼然是一條烏黑的飛龍。

徐木匠魂飛魄散,慘叫一聲,跌進了路邊的一個泥坑裡。

他趴在了裡面,深埋著頭,誠惶誠恐聽著外面的動靜。

好在過了不大一會兒便風平浪靜了,他緩緩抬起頭,目光慌亂地朝四周打量著。

這才踏實下來,費盡氣力爬出來,朝前走去。

可沒走幾步,天色又陰沉下來,抬頭一看,頭頂的上空晃晃悠悠佈滿了翻卷的黑雲。

難不成又是那個小鬼在作祟?

不會吧,他不就是個剛見天日的小嬰兒嘛,哪兒來的那麼大的本事?

難道真的是驚動老天爺了?

徐木匠惶恐起來,心頭虛空,腦袋膨脹,用盡全身的力氣跑了起來。

跑了沒幾步,頭頂的烏雲罩了下來,白晝瞬間成了黑夜。

媽呀!

看來知道是在劫難逃了。

但他不甘心等死,繼續往前跑。

又跑了不足一百米的樣子,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落了下來。

情形像上次一模一樣,烏雲翻滾,電閃雷鳴……

一道閃電斜刺而下,擊中了徐木匠,隨之,又是一聲鮑蕾炸響。

……

徐木匠死後,他年邁的丈母孃讓人用三輪車馱了,專程來了一趟桃林峪。

走進閨女家時,她沒哭也沒叫,安安靜靜坐在門前的大樹下,長吁短嘆了好長時間,才對著外甥女說:“丫頭,把那些錢拿出來吧。”

木琴搖搖頭說:“姥姥,啥錢呢?”

“你開啟抽屜,錢就在那裡頭。”

徐木琴進了屋,開啟抽屜一看,裡面果然放著一沓錢。

她吃驚地問姥姥:“這些錢是哪裡來的?”

“你爹你娘就是讓這錢給害死的啊!”

“姥姥,您說啥呀?錢咋會害俺爹俺娘呢?”

姥姥吧唧吧唧嘴,再長噓一口氣,說丫頭啊,姥姥告訴你,錢是個好東西,可也是壞東西呢!它長著人看不到的毒牙,一不小心就被咬到了,死死不鬆口,直到把人給咬死啊!

你給我記住了,一輩子都不能忘記,憑著自己的能耐、自己的力氣賺來的錢才是好東西;

可染了血腥的,沾了性命的,那就成壞東西了,它害人啊!

徐木琴打量著姥姥,懵懵懂懂地問她:“姥姥你到底想說啥呀?錢就是錢,咋還養人害人的呢?”

姥姥這才把自己已知的,以及想象中的,有關於她爹、她娘的喪命際遇說了出來。

徐木琴聽完,痴痴不語,半天回不過神來。

姥姥站起來,輕挪腳步走來走去,嘴裡嘟嘟囔囔著。

她說都怪自己,要是早點把這些話告訴你娘,她就會遭無常,就不會死得那麼慘了。

徐木琴打一個寒顫,嚎啕大哭,淚水滂沱,直哭得背過氣去。

等她慢慢甦醒過來,姥姥接著說:“我今天過來,是想著讓你做一件事兒,丫頭,無論如何你得答應姥姥啊!”

徐木琴抹一把眼淚,說:“姥姥,您說吧,我聽你的。”

姥姥指了指那些錢,對著徐木琴說:“你把那些錢帶上,全都帶上,一張不能留,跟著我走。”

“去哪兒?”

“去給你爹、你娘贖罪,也為你洗個清白,免得你也跟著受牽連。”

大字不識幾個的姥姥竟然說出了這麼高深的話,驚得徐木琴瞠目結舌。

姥姥見她發呆,催促道:“別犯傻了,走吧,趕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