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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愛情

何天繼續把自己的分析講給蔣南孫聽。

“葉謹言手頭上握著的精言集團的股份並不多,這些年來他能夠在集團上下貫徹自己的意志,一是來源於他能幫著賺錢,讓大家獲利,二是因為他培養了不少骨幹,這些人雖然佔據的位置不一定很高,但是往往都比較關鍵,最關鍵的一點,董事會裡,有幾個他的老朋友,一直都是他的忠實盟友。他們單個人手頭的股份都不多,但是加在一起,就相當可觀了。”

“但是時間改變了一切。葉謹言到了這個歲數,錢他早就賺夠了,不像以前一樣,總是把利益放在第一位,他也想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董事會裡的那群人還沒吃夠,所以矛盾就產生了,很多小股東也對葉謹言心生不滿。”

“所以葉謹言的圖書館計劃並不都是假的?他其實也是真的喜歡圖書館這種有溫度的東西?”蔣南孫問道。

“要都是假的,董事會裡的那些人也都不是傻瓜,怎麼可能會信呢?真假參半,才能讓他們真的相信。”

葉謹言自己坦言,這個圖書館計劃其實不是第一次被提起,在這幾年之前他提過不少型別的專案,其中就有圖書館。

那些專案他沒指望會被透過。

一個人,尤其是思想三觀基本定型了的成年人,如果短短時間內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那周圍的人或多或少都會存有疑心。

但是潛移默化、日積月累的變化,就不顯眼得多,也更容易讓人接受。

就像身高,若是一夜之間長高一兩公分,那大概下場就是在實驗室裡躺著或者被封印在病床上。

但是,如果把這一兩公分分配到幾百個日夜上,那就自然得多。

“那他的那些老朋友呢?就沒有人願意支援他嗎?”蔣南孫繼續問道。

“葉謹言都六十多,你不想想,他那群朋友都幾歲了?”何天笑了笑,繼續道:“最支援葉謹言的有三個人,一個前兩年走了,一個重病纏身,常年在國外治病、休養,還有一個已經退休了,在家含飴弄孫。他們是支援葉謹言,但是他們手裡的股份都給了下一代,年輕人的想法可野著呢,沒來一句“吾可取而代之”就不錯了。這幾年在董事會裡最活躍的,也就那幾個。”

“所以葉謹言就生氣了,才設了這麼一個局,想要重新拿回控股權?”蔣南孫恍然道。

何天點點頭表示贊同。

精言集團在今年接連好幾次動盪,股票價格是一路下跌,加上受到股災的影響,股票價格影響跌到了近幾年的最低點。

按道理來說,股災到現在還沒結束,像蔣父這樣的老韭菜們就算沒有傾家蕩產,也都對股市心生敬畏,不敢再去證交所看那一片片綠油油的大草原。

可是何天發現,精言集團的股票卻一直有人在掃貨,他就覺得不太對勁。

後面他讓人試著接觸了精言集團的幾個小股東,居然發現他們手頭的股份都已經轉讓出去了。

“那他就不怕把事情鬧得太大,最後收不了場嗎?”蔣南孫歪著小腦袋道。

“葉謹言對自己很有信心。如果成功了,他自信可以讓精言重新站起來。”

“那萬一失敗了呢?”蔣南孫追問道。

“那就只能證明,精言集團,不再是葉謹言的精言,既然都是別人家兜裡的東西了,毀了就毀了吧。”

一個六十多歲的孤寡老人,除了生死,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億萬身家,無人可繼,失去妻女的葉謹言沒了牽掛,也沒了羈絆。

他的餘生,只為自己而活,那怕什麼天翻地覆。

這算不算商業版的“我死後,哪管它洪水滔天?”

蔣南孫沉默無語,信息量有點大,她感覺到頭腦有點發脹,休息了一會,蔣南孫回頭看著鎖鎖的房門,這些東西,鎖鎖知道嗎?

如果她知道了,會怎麼想?

.....

朱鎖鎖醒來時,何天已經離開了。

蔣南孫一手端著醒酒湯,另一手把朱鎖鎖扶起,讓她靠在床頭,然後才把手裡的湯遞了過去:“頭疼不疼?你喝了那麼多酒,我給你煮了醒酒湯,你喝點吧,會舒服一點。”

朱鎖鎖沒有伸手去接,也不搭話。

靠著床頭,紅腫的雙眼愣愣地看著蔣南孫,一副失落魂魄的樣子。

蔣南孫感覺自己心裡被揪了一下,強笑道:“喝太多酒,身體難受了吧。”

蔣南孫換了個姿勢,把湯勺遞到了朱鎖鎖的唇邊,像是哄小孩子一樣:“快點喝吧,不然就涼了。”

朱鎖鎖終於有了反應,眼珠轉動,表情依舊,但是乖乖地張開了口。

兩人就這麼配合著,把一碗湯喝完了。

把空了的碗放在了床頭櫃,蔣南孫伸手握住朱鎖鎖,輕聲道:“鎖鎖,要是你心裡難受的話,你就哭出來吧,別憋在心裡面。”

朱鎖鎖還是一副木凋樣子。

輕吸一口氣,蔣南孫伸手抱住朱鎖鎖,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我把肩膀借給你了。”

房間裡沒有響起哭聲,但是蔣南孫感覺到了背部的衣服被淚水打溼,她的右手輕輕拍打著朱鎖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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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吧哭吧,都哭出來吧。

......

哭著哭著,朱鎖鎖就又睡了過去,等她再次醒來,外面已是月落星沉。

看著趴在床沿邊上熟睡的蔣南孫,朱鎖鎖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

昨晚的醒酒湯效用不錯,朱鎖鎖沒感覺到身體有多難受,輕輕地掀開身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下到了地面。

擔心拖鞋的聲音會吵醒南孫,朱鎖鎖乾脆赤著腳往外面走去。

“咯吱。”

很久沒有加過潤滑油的房門傳出了不合時宜的聲音,朱鎖鎖急忙扶住門,輕輕地一點點地把門開啟,儘量讓房門不再發聲。

待門縫張開到足夠她鑽出去,朱鎖鎖剛想邁步,背後就傳來了動靜,她回頭一看,蔣南孫一雙晶瑩透亮的明眸正看著她。

.....

朱鎖鎖坐在沙發上,懷中抱著一個枕頭,看著面前被收拾得乾乾淨淨的茶几,旁邊廚房裡不時傳出一些聲響。

蔣南孫端著一個木質托盤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托盤上擺放著兩碗白粥,還有一碟榨菜,一碟鹹菜。

“你昨天喝了太多酒,這兩天就喝點清澹的粥水吧,對腸胃會比較好。”

聽到蔣南孫的叮囑,朱鎖鎖茫然地點點頭。

兩碗白粥下肚,胃裡傳來暖暖的感覺,朱鎖鎖感覺到舒服了很多。

看著幹淨利落地收拾碗快的蔣南孫,朱鎖鎖終於忍不住開口:“南孫,你就不問問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停下手上的動作,蔣南孫走到朱鎖鎖旁邊坐下,伸手攬住她道:“如果你想告訴我的話,你自然會告訴我的。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也不會去問的。鎖鎖,就算是最好的閨蜜,也不是所有東西都要和對方分享的。每個人都有保留一些秘密的權利。”

朱鎖鎖愣住了,好一會才回過神:“南孫,你有沒有感覺,你最近變了很多?”

蔣南孫聽了展顏笑道:“不只是我,你不也變了很多嗎?”

“雖然時間只有短短的一年不到,但是我們經歷了多少東西呀,怎麼可能一成不變呢?就拿我來說吧,我家裡還有章安仁那些糟心事你都一清二楚的,碩博連讀的計劃也都泡湯了,不過很幸運的是最後進了一家很好的公司。何天教了我很多職場上的知識,也給了我不少鍛鍊的機會,像上次競標演講來說,如果不是他的支援,我一個入職不到一年的新人怎麼可能有機會登臺?”

朱鎖鎖注意到,蔣南孫說到何天時,臉上多了幾分神采,心裡羨慕油然而生。

“南孫,你和何天,現在進展怎麼樣了?”朱鎖鎖忍不住插口道。

朱鎖鎖知道,蔣南孫一直都對何天很有好感的。

蔣南孫搖了搖頭。

“你們兩個還沒在一起啊?他是鋼鐵直男,看不出來你喜歡他嗎?那也不對啊,你不是說他最近很關心你,這很明顯對你也有意思。難道是擔心辦公室戀情影響會不好嗎?”

蔣南孫撲哧一下就笑了:“辦公室戀情雖然是職場大忌,但是你別忘了,楊柯和他的女朋友都我們公司,還都是高管級別的。有他們做榜樣,我們公司裡的人怎麼可能會害怕辦公室戀情呢?光我知道的辦公室情侶就有三對。”

朱鎖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對對對,我怎麼把這個都忘了。那就奇了怪了,你兩都郎有情,妾有意了,怎麼還不在一起?”

蔣南孫聳了聳肩:“何天那邊我沒有去問他,我覺得也不急,現在就挺好的。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之前向他借了很多錢,現在還厚著臉皮住在他家裡,要是現在和他在一起,我算什麼啊?他包養的金絲雀嗎?”

“那難道你的錢不還清之前,你們都不能在一起了嗎?”朱鎖鎖皺眉道:“你就不怕他後面喜歡上別的女人嗎?”

蔣南孫搖了搖頭,用肯定的語氣道:“那麼多錢,怎麼可能一下子還清。不過我現在每個月大部分的工資和獎金都攢了下來,到時候一次性給他,如果真的在一起的話,負債少點我的心會安定很多。”

她也有她自己的驕傲,她希望自己的愛情能夠純淨一些,不要摻雜太多的金錢利益,雖然她明白何天不在意那些錢,否則當初就不會連個欠條都不讓她寫,就直接把錢轉給她。

可是她在意。

因為很喜歡,所以就很在意。

“至於你說的,他可能會愛上別人的事情。我也想過,這種可能是存在的,但是我又能怎麼辦呢?我又不能去操控他的心。如果他要變心,那我們在不在一起,我都栓不住他的心。我能做的,就是努力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優秀,讓他能夠一直看到我。”

說到這裡,蔣南孫說了一句俏皮話:“像我這麼一個集美麗和才華於一身的女子,不應該是他擔心我變心嗎?”

朱鎖鎖被她直接逗笑了,可是笑著笑著,兩行清淚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蔣南孫嘆了一口氣,起身找了一包抽紙遞給了朱鎖鎖。

朱鎖鎖接過,抽出兩張擦了一下眼角:“南孫,你知道嗎,有時候我都忍不住嫉妒你。”

蔣南孫靜靜地看著她,等她的下文。

“你知道為什麼我從精言集團離職了嗎?”朱鎖鎖突然換了個話題。

“是因為葉謹言?”蔣南孫試探道。

朱鎖鎖點點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還是強笑道:“你一定不知道我幹了什麼事情,說出來你一定會被嚇死的。”

看著又哭又笑的朱鎖鎖,蔣南孫眉頭緊鎖,沉默了一會,突然幽幽道:“是你和葉謹言告白了嗎?”

蔣南孫的話像是晴天霹靂打在了朱鎖鎖的頭上,她臉上的表情突然僵住,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蔣南孫。

“....你...怎麼...知道的?”朱鎖鎖結結巴巴地問道。

蔣南孫看著她正色道:“鎖鎖,正如你很瞭解我一樣,我也很瞭解你呀。雖然你沒有直接和我說,但是你的一言一行都出賣了你。”

朱鎖鎖:??我表現得很明顯嗎?

“不是,南孫,我是做了什麼事情,才讓你聯想到這方面的?”朱鎖鎖一頭霧水,悲傷的情緒蕩然無存。

“真的再明顯不過了。”

成功轉移了朱鎖鎖情緒的蔣南孫俯下身子,臉貼近她,嘴角勾起道:“你做夢都在喊著葉謹言的名字,這還不明顯嗎?”

朱鎖鎖整個人都傻了,居然是她自爆身份?

狼人竟是她自己!

良久,朱鎖鎖才擺脫了震驚,緩過神來,苦笑道:“南孫,既然你知道了,那你也應該明白為什麼我這麼難過了。”

蔣南孫點頭,她聽到朱鎖鎖的夢話後曾經一度非常震驚,但是想到鎖鎖的情況,也就能夠理解。

想了一會,蔣南孫開口問道:“鎖鎖,你是怎麼喜歡上葉謹言的啊?”

朱鎖鎖歪著頭,隔了一會才用回憶的口吻道:“我最開始接近葉謹言的時候,想法很簡單,就是想要抱上他這根金大腿。大家都說葉謹言很厲害,我想著要是討好他,我能夠從他身上學一些東西,也能從他那裡借勢,讓自己職場生活過得順暢點,一舉兩得。”

朱鎖鎖說話的時候,視線下意識地偏離,不敢去看蔣南孫。

她最後還是隱藏了一個秘密,她沒有告訴南孫自己和葉謹言的亡女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她,利用一個老父親對女兒的思念和虧欠才能踏進總裁辦公室的。

這個想法太卑鄙了,她不敢讓南孫知道。

她不敢想象,南孫知道後,會對她有多失望。

深呼吸了兩口氣,心情稍微平復的朱鎖鎖繼續道:“但是慢慢接觸,我越看這個老頭,越覺得他很帥,和那些膚淺的年輕人不一樣,他身上散發著一股魅力,成熟、穩重,會讓人覺得很有安全感。”

蔣南孫心想,這魅力都放了幾十年了,是很熟了。

她不否認葉謹言的魅力,因為連她那個自視甚高、向來標榜獨立女性的小姨,到現在都對葉謹言念念不忘。

她一度懷疑過,小姨和小姨夫離婚,有沒有可能和葉謹言也有關。

畢竟,應該沒有多少男人能夠接受自己的另一半心裡住著另外一個男人。

“上次濱城那件事你也經歷過,你不覺得他一個人單槍匹馬從魔都殺了過去,把那個什麼王總殺得屁滾尿流,連句狠話都不敢說,很帥嗎?”

朱鎖鎖回想起那天,從濱城回魔都要幾個小時,葉謹言開了多久,朱鎖鎖就看了他多久。

從小到大,沒有那個男人能像葉謹言這樣,讓她這麼有安全感。

她那個一年見不了一面的父親不行。

媽寶顧家明也不行。

那個謝宏祖就更加不用說了,連顧家明都不如,至少顧家明說話他媽媽是會聽,要是絕食對抗,那他媽媽什麼都會聽。

謝嘉茵的話,謝宏祖只能乖乖服從,然後在背地裡怨天尤人。

蔣南孫沉默著,遲疑著,最後還是開口道:“鎖鎖,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對葉謹言的並不是喜歡,而是.....”

父愛。

她其實很早前就意識到了,朱鎖鎖談過的男朋友,年紀都比她大不少,一度讓她有結婚衝動的馬師傅年紀更是大了她一輪有餘。

鎖鎖很小就被父親丟給了舅父舅媽撫養,一年平均見不到一次面,電話也是寥寥。

從小得不到父愛的鎖鎖,渴望父愛,這一點都不令人覺得意外。

可是,如果和愛情弄混在一起.....

“南孫,我明白你的意思。”朱鎖鎖轉過頭,眼睛直直地看著蔣南孫:“要是有這麼一個人,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會喜悅,也會心安,我想守著這些和他過一輩子,那是愛情還是其他,有區別嗎?”

“我其實並不是很相信愛情。我爸媽剛結婚的時候,也是情投意合,你農我農,但是我媽媽才去了多久,我爸就換了好多個女朋友了。這樣的愛情,真的是不敢恭維。”

蔣南孫第一次聽到朱鎖鎖和她說這些,覺得有地方出了問題,但是卻不知道問題在哪裡,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最後只能沉默。

她和鎖鎖一起長大不假,彼此也知道對方的很多秘密,但是也只限於瞭解,她始終無法真正設身處地地去理解朱鎖鎖的所有感受。

人的情緒和感情,本來就是再細膩不過,又變幻莫測,難以捉摸。

客廳裡的空氣變得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