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京師，怎麼這麼繁華了？”
“是啊，我記得之前來的時候，京師還沒有如今這樣熱鬧。”
“好多人啊，京師一條街的人口感覺比我們整個部族加起來都多...”
抵達京師的蒙古部族看著大明京師那密集的人流，吵雜的集市，五顏六色的衣服，道路兩側那密密麻麻的店鋪和那千奇百怪的面孔，一個個走馬觀花下來都看花了眼。
各種顏色的頭髮，那各族新奇的服飾，大明的京師作為當今世界最繁華的地方，可以看到世界各地的人種和其特色，這裡就相當於一個小的地球村一樣。
尤其是如今大明京師開始普及水泥路、煤油燈及各種工業產品，京師變化可以說是一天一個樣，這些一年到頭也不一定能來京師一次的蒙兀部，真就成了土包子了。
而一些人看到他們所穿的蒙古服飾，還主動上前和他們交流，透過雙方用蒙古語，色目語又夾雜著漢語交流一番，才知道這些是來自西亞的商人。
雖然曾經那個征服一切的大蒙古帝國消失了，但蒙古和西域的交流還是一直斷斷續續存在的，而且西域喜歡和東方做生意再轉手賣給西方，眼下遇到了這些蒙古人，打算看看有沒有什麼值得買的東西。
雙方聊了聊後，約定到時候這幾個色目人跟他們回蒙古去看看，畢竟眼下漠南蒙古已經是大明的臣子了，在漠南蒙古和在大明境內一樣屬於安全的。
和這幾個色目人告別後，蒙古部落才知道，如今的大明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各方各面都不一樣了。
一面感慨著如今大明的變化太快，一面這些蒙古頭人們馬不停蹄的向著會同館走去，畢竟想要見張相爺，他們也是需要申請的。
當禮部將訊息送到張好古這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了。
“蒙古的部落要見我，他們說什麼了沒有？”張好古翻著這些蒙古頭人給他送上來的禮物清單，還好，這些蒙古頭人沒送什麼金銀，都是一些小玩意，他還可以收下當個擺設。
“沒說，直說要見到您才開口。”會同館的官吏回道。
“這樣，那讓他們來吧，正好眼下有空。”張好古也不打算耽誤時間了。
如今朝廷對蒙古各部可是一手蘿蔔一手大棒，就等著把這些狼崽子完全馴養成狗崽子呢，眼下不妨看看他們有什麼心思，也好把握這些狼崽子的心理。
打定主意的張好古沒等多久，幾個蒙古部族的頭人就進來了，他們非常恭敬的右手按在心口位置對著張好古行禮：“見過首輔大人。”
在草原上，兩者可以得到敬畏，一個是驍勇的勇士，能射下天上的金凋，能騎著烈馬馳騁每一片草場，這樣的勇士會得到所有人的尊敬；另一個則是睿智的長者，其擁有豐富的經驗可以讓部族躲避風雪，尋找肥美的草場水源，可以平息部落的內鬥，給部落帶來智慧和未來。
一般來說，前者會成為一個部族的頭人，後者會成為輔助頭人的長老或者祭祀，既有智慧又有勇武的，蒙兀部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這樣的人物了。
張好古在蒙古各部心中無疑就是智慧的代表，在張好古出現前，大明只是死而不僵的百足大蟲，但張好古升任首輔理政大明以來，大明愈發強大，逐漸恢復活力，如今已經是生龍活虎的巨獸，傲視八方。
這樣的能人自然會得到蒙古各部的尊敬，更何況張好古制定的一系列政策讓蒙古各部受益頗多，這就讓蒙古各部更加信服。
看著眼前這幾位蒙古部落的頭人，張好古笑著請他們坐下：“歡迎草原上的白鹿和蒼鷹來到京師啊。”
“這草原上的生活有沒有比之前好過一些，部落裡的小崽子們有沒有強壯成長，牛羊是不是已經成群了啊？”
聽著張好古的問候，這幾個頭人心裡暖暖的，臉上也是情不自禁的帶上了笑容，首輔這麼忙碌還關心著蒙古各部的生活，真是好人啊。
一個頭人說道：“託了納仁大汗和首輔您的福，我們的部落現在非常好，部落裡的牛羊越來越多了，小崽子們一個個茁壯成長，和小牛犢子一樣健壯；哪怕是冬季，也不會擔心牛羊凍死，沒有食物...”
“一切都變好了，我們可以安心放牧，看著部落越來越好，這都是朝廷給我們的恩賜。”
張好古緩緩點頭：“部落族人們過的好，本閣心裡也就踏實了。”
“朗格頭人啊，草原現在一切還和平嗎？”
朗格點點頭：“很和平，各個部落都有自己的草場和牛羊，完全可以養活自己，加上商人們一直到來購買我們的貨物，帶來的食物和物資也夠我們生活了。眼下的生活非常好，族人們不用拼命，只要勞動就能有收穫，這是再好不過的了。”
看著朗格和哈奇那，巴魯恩這幾個頭人紛紛點頭說著如今草原一切都好，各方面都讓他們很滿意，張好古也是放心了。
“那麼幾位頭人到本閣這裡來，是出現什麼問題了？朝廷在草原的知府不能給你們做主嗎？”張好古問道。
哈奇那連忙說道：“不是這樣的。陳知府和鄭知府都是好人，賞罰分明，我們很尊敬他們。”
“首輔，我們來京師，是聽說了大明各地現在都做著什麼融資上市的事情，我們也在想，我們是不是也能融資上市呢？畢竟我們現在的部落還有很多的發展空間和潛力，我們有大片的草場，有成群的牛羊，還有那麼多棉花種植地...”
“我們如果上市了，應該也能賺錢的吧。”
巴魯恩也是連連點頭：“是啊首輔，現在大明的商人們都在說什麼融資上市，我們草原沒有那麼多錢，但我們有足夠的牛羊啊，我們的牛羊不就是寶貴的財富麼，這些可以給族人們帶來更好的生活。”
張好古恍然大悟，原來這些蒙古部落也想著中原這一套，想融資上市了。
張好古很高興，非常高興。
眼下蒙古部落的思維已經轉變過來了，他們已經不是之前只會用刀和弓說話的莽夫了，他們現在學著做生意，學著賺錢，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當他們學習著中原的規矩，文化，經驗時，那他們潛移默化的也就成為中原的一部分了。
念及此，張好古也是對這些頭人持以鼓勵態度：“這是好事啊，幾位頭人有這個想法，本閣很高興，這代表你們已經在思考部落的未來，思考怎麼樣讓大家都富裕起來了，這是好事情，好事情啊。”
“既然幾位頭人有這個心，想讓自己的部落過的更好一些，那麼本閣也不會阻止；不僅如此，本閣還要給你們一些幫助。”
聽到張好古的話，這幾個頭人都漏出了驚喜的神情來：“那多謝首輔幫忙了！”
思索了下，張好古說道：“這樣，幾位頭人呢，你們先下去休息，本閣與戶部討論一下如何扶持你們的產業。啊，這一塊呢，不要著急，朝廷是絕對會讓大家都過上好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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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頭人千恩萬謝的離開後，張好古也是琢磨起來。
蒙古各部現在有著大量的牛羊，的確是一個很好的融資專案，無論是牛羊肉，還是皮毛，都是中原需求量極大的商品。
紡織需要羊毛，牛皮羊皮，牛肉羊肉就更別提了，有多少中原能吃多少。
若是將蒙古這些部落融資上市，的確是一個好事。
但怎麼融資也是有說法的，融資和拆分蒙古部落不衝突。
思索著這些，張好古吩咐道：“把去歲巴連衲都和察哈爾的詳細報告找來。”
翌日，內閣眾人在文淵閣碰頭。
文淵閣內茶香四溢，仙鶴銅爐上青煙鳥鳥，內閣六人坐在那忠心體國的牌匾下面討論著朝中諸事。
說起來，內閣之前的牌匾還不是這忠心體國，是有德有典和奉爵承受，前面這有德有典的牌匾仍在，但隨著曲阜孔家一事爆發，孔家倒臺，那奉爵承受的牌匾就被撤下來了。
隨後，朱由校選來選去，最後換上了這忠心體國，希望內閣的閣臣都是為國為民的清直忠烈之臣。
一眾閣老商議完朝政後，張好古說道：“各位不忙走，本閣這還有一事，要與大家夥議一議。”
張瑞圖、盧象升沒有什麼猶豫的，坐著喝茶等張好古開口；喬允升愣了愣，他都準備起身了，但看了看張瑞圖和盧象升，也是端起茶盞來開始品茶。
黃立極和錢謙益互視一眼，二人點點頭後靜等張好古的下文。
看著這幾位同僚的表演，張好古笑著說道：“昨日呢，草原上幾個部落頭人找到本閣這裡，打算學著中原這些大商人們，也融資上市，好發展他們的部落，對此，幾位有什麼看法。”
黃立極聽了微微皺眉，他扶著自己下頜的鬍鬚，神情很是嚴肅：“這些個草原部落要發展，這事還真不好輕易下決斷。說起來，這草原各部，歷朝沒少安撫他們，可最後無一不證明了，這些就是養不熟的狼。他們發展好了，朝廷還能否控制，不好說啊。”
張好古看向錢謙益：“錢相，你的看法呢？”
錢謙益端著茶盞抿了口，隨即緩緩說道：“這草原各部，的確不易養熟。如今朝廷用了數萬大軍，消耗了不知多少錢糧軍械才將他們打服，讓他們稱臣。若是給他們機會，讓他們發展起來，對朝廷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說著，錢謙益看向張好古：“元輔啊，草原各部如今已經恢復了人口，他們蓄有大量的牛羊馬匹，眼下牧民還一個個身強體壯，若是這些人生了反叛心思，對朝廷來說，影響極壞啊。”
張好古又看向喬允升：“喬相有何看法？”
喬允升很直白的說道：“草原一事，老夫瞭解不多，不做什麼評價了。”
喬允升不願意表態，張好古又看向盧象升。
盧象升倒也直接，他捋了捋自己嘴角上的鬍子，直接說道：“如今草原各部已經被朝廷打服，願意稱臣，那麼朝廷就應該表現出上國氣度來，更何況朝廷在草原駐紮著三萬大軍，巴連衲都和察哈爾還各有四萬蒙古騎兵，加起來漠南有朝廷十一萬大軍屯駐，朝廷何至於擔憂幾個蒙古部族？”
“他們如今想融資上市，這不是說明他們願意學習中原文化，依附朝廷嘛。等他們上市了，有錢了，他們還願意打仗嗎，能賺錢，誰願意去豁出命呢。”
黃立極嘆了口氣：“盧相，草原那八萬蒙古騎兵是蒙古人，不是漢人，他們固然眼下聽從朝廷命令行事，但他們的忠誠還有待商榷，萬一蒙古各部暗升反意，朝廷幫助他們融資就是給他們送錢啊。”
張瑞圖笑著說道：“老夫到不這麼看。之前漠南一戰，巴連衲都的四萬歸義軍可是跟著朝廷大軍一起血戰滿蒙聯軍的，如今朝廷給他們分發牛羊草場，若是他們背叛了朝廷，上那再找人給他們牛羊和草場去？”
“單此一項，他們就不可能反叛朝廷。更何況朝廷一戰平漠南，各部皆服，又降以仁德助其休息，這雷霆雨露之下，他們還能有什麼反叛朝廷的心思嗎？”
“再說我朝三千營一直用的不就是草原騎兵麼，眼下京師三千營裡還有上萬草原騎兵為朝廷效力，何至於對那幾萬蒙古騎兵生疑呢。”
黃立極說道：“倒不是生疑不生疑，問題是眼下朝廷允許商人們融資上市，對朝廷和地方來說，都是有利的，朝廷的發展在這一方面，可草原，沒有多少發展的必要，朝廷何至於在草原浪費更多的銀子？這南北各省還沒發展起來呢。”
錢謙益忽然換了口風：“其實，給草原各部一個融資上市的機會，倒也不是不可。”
黃立極愣了，這自己人怎麼還反水了呢？
看著改了口風的錢謙益，黃立極一臉的猝不及防：“錢相，你這是...”
錢謙益笑道：“黃相，我是剛才想明白了一件事，這草原上，還是有朝廷需要的東西嘛。牛羊的皮革，羊毛，還有棉花，這些對朝廷來說，都是緊俏貨物啊，若是給草原各部族融資的機會，讓他們發展起來，這朝廷就有了大量源源不斷的棉花，羊毛，這是好事啊。”
黃立極看著錢謙益明白了，這錢謙益是考慮到南方士紳豪族們的利益了。
畢竟南方士紳豪族多以紡織和航運為主，這紡織可是大頭啊，不僅僅是蠶絲，羊毛和棉花也是主要消耗品。
錢謙益這一反水，黃立極一個人就顯得難以招架了。
實際上黃立極也是有自己考量的，他考量的是他身後那些商會家族的情況。
可眼下來看，蒙古各部融資似乎已經成了定局了。
張好古此時也開口了：“實際上，各位的想法，本閣也都想過。的確，這草原各部都是養不熟的狼，但歷朝沒養成，不代表我們養不成。”
“刀劍只能令人生畏，不能令人感恩。光有刀劍不夠，還需懷柔手段。就如同之前朝廷在草原所做的，讓草原各部畏威也畏德。”
這一方面，張好古對草原各部是否會背叛壓根不擔心，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馳道的出現和大明工業化的進城，火槍和火炮的組合足以讓草原各部從騎馬打獵變得載歌載舞起來。
畢竟朝廷在草原上用大將軍炮、子母炮、虎蹲炮等輕重火炮配合群豹橫奔箭，百虎齊奔箭，火龍彈等諸多火箭所展現出來的火力壓制足夠讓草原各部知道雙方的力量差距了。
接下來只需維持草原各部的分裂，再給他們一些甜頭即可。
“朝廷在草原所實行的分化，是不會變的，漠南不能再出現一個統一的韃靼部，各部族分散是朝廷延行的政策。但這方面，和讓草原各部融資上市，並不衝突。”
張好古緩緩說著自己的想法：“草原各部不是想融資嗎，給他們機會。以巴連衲都和察哈爾的名義，建立兩個融資上市的企業，就叫巴連衲都和察哈爾。”
“以朝廷的名義，整合他們的牛羊和草場，朝廷給他們分派任務，讓他們放牧牛羊，種植棉花，到時候朝廷統一收購，給他們錢財貨物。”
“把錢財給他們，但融資上市，還是要掌握在朝廷手裡。”
錢謙益說道：“元輔您的意思是，讓巴連衲都府和察哈爾府以地方衙門組建上市企業，朝廷把握企業發展，這些巴連衲都和察哈爾的部族只負責提供生產，銷售還是朝廷來辦。”
盧象升撫須說道：“此舉倒是能足以掌控這些部族，免得他們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來。”
黃立極見此也沒什麼反對的了：“既然如此，那老夫也不多說什麼了。”
張瑞圖笑呵呵的打圓場：“各位都是為了朝廷，想法不一很正常。實際上巴連衲都和察哈爾的情況老夫也瞭解過，朝廷雖然管轄這兩片草原，但各個部族還是各過各的，各自負責各自的買賣。”
“眼下以融資上市的名義把這些整合到朝廷手裡，以後也就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