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來的此人,他是誰?”
精神恍忽的伯青強行振作,睜大眼睛,努力想要看得清楚一些。
這一眼望去,他眸光微怔,眼神一時有些失焦。
青絲垂肩的少年,穿行在如霧似幻的光塵中,他五官無比的精緻,尋不到一絲瑕疵。
“好俊的人兒。”
伯青情不自禁地喃喃出聲。
同為男性,他竟然打心底的生出一股自愧弗如之感。
記憶中,一道熟悉的人影,漸漸與之重合。
方學弟什麼時候多了個姐姐?
腦海中莫名冒出了一個念頭,他很快就將之掐斷。
雖和印象中比起來,外表確實有著一定程度上的變化,但修的幅度不算大,他還是很容易辨認出,到來者,正是方學弟本人!
意識到來人的身份,滿腔欣喜,突兀為一盆冷水澆滅。
早點來挺好,晚些來也不錯,方學弟千不該萬不該,在這時候到來於此啊!
在最不該登場時現身的方學弟,好像給那被稱作殿下的狼人給盯上了,這到底如何是好?
伯青焦急萬分,面上卻不敢有絲毫表露。
思考對策間,他驀然聽見,那頭狼人的詢問聲:
“身負雙劍……莫非就是你,擊敗了冥嵬,還殺死了本王的下屬們?”
冥玄直直注視而去,狼童中泛起一抹冷意。
方清然正要開口,就在這時,一句急促的話語,打斷了兩人的交流。
“不是他,是我!”
也不知是從哪裡生出一股勁,伯青陡然站起了身,聲音中氣十足。
“?!”
莫悠抬起頭,一臉震驚。
方清然也跟著一呆。
伯青絲毫沒有在意兩人投來的目光,他蒼白的面龐湧現一抹紅潤,驟然擎劍,直撲冥玄。
“迴光返照,這是用出了同歸於盡的搏命一劍?”
莫悠看得真切,她和方清然倏地聽到了伯青聲嘶力竭的吼聲:
“莫學妹,方學弟,你們快走,能逃多遠逃多遠!”
伯青心中極為清楚,他此時的狀態,差到了極點,根本拖不了冥玄太久,因此,一上來就用出了壓箱底的搏命技。
對方越是惜命,他能拖延的時間就越久一些。
發覺方清然和莫悠兩人像是給自己的突然暴起驚得短暫失神,他趕忙又補充了一句:
“我有能短時間發動的返回玉符,不會有事的!”
“哦?原來這就是你敢於挑釁我的倚仗?”
餘光瞥向殺來的伯青,冥玄眼底毫無波瀾,它自懷中掏出一顆石珠,一把捏碎。
嗡——
石珠破碎的瞬間,天地間似有一股無形的波動悄然拂過。
伯青下意識檢視起自己的玉符,赫然發現,原本紫氣盎然的玉符,化作如石一般的灰白。
冥玄唇角上揚起一抹弧度。
狩獵,該開始了。
它張開雙臂,肆意地狂笑著:
“從現在開始起的兩個小時,不論是誰,都不可能脫離此秘境。
逃吧,你們盡情的掙扎吧!
希望你們在臨死前,能儘可能的取悅我!
我會用你們的鮮血,向世界宣告王體的誕生!”
“你!”
伯青心涼得說不出話來。
但縱入絕境,他亦沒有自暴自棄,反而是徹底拋開了其餘的思緒,將全部注意力,集中於刺出的劍鋒。
腦海中,只餘下了唯一的一念:
“希望我爭取出的時間,能讓莫學妹和方學弟,逃得更遠一些。”
他清楚,以自己身中的傷勢,即便竭盡全力,也不可能逃得了多遠,因此,不如……
更何況,保護年齡稍小的學弟學妹,在他看來,是學長應盡的責任。
劍鳴錚錚,一線白芒掠過,伯青的身形卒然從極動轉為極靜。
只覺劍鋒之尖,輕抵著一根手指。
“放在外界,這一式,我接不住。”冥玄澹然開口,“只可惜,我們現在,身處此地。”
血煞之意瀰漫,伯青面色劇變,他的視野中,一爪無限放大。
來不及,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壓根來不及躲閃!
“他居然連一招的時間都拖不住?!
這傢伙王體修煉成功後,實力到底增幅了多少?”
神情無比難看,眼下他除了等待死亡的降臨,其他的什麼也做不到。
狼爪離他鼻尖僅餘不到半寸之際,他瞧見冥玄的麵皮一抽,陡然收招,一個翻身拉開數十米遠,狼童死死盯向自始至終都沒有移動過的方學弟。
“發生了什麼?”
伯青心頭流露出一絲茫然。
只差半寸,便可摘下他的腦袋,為何那狼人會突然變招後撤?
“你的反應,很敏銳啊。”
方清然輕聲開口,藉此機會,他一步邁出,伯青眼前一花,便發覺學弟已來到了自己身邊。
“哼。”
陰唳之色一閃即逝,冥玄冷哼了聲,沒有出言。
就在剛剛,它即將一爪殺死叫做伯青的那名人類時,赫然嗅到了一縷殺機。
冥冥中的直覺警示它,自己的確可以一擊解決對方,但同時,也很可能在這間隙,承受重傷的代價。
它自然是不願拿重傷,換一個隨手可滅的人類。
這次失敗,那下次再來就是,可一旦重傷,局勢必將會陷入對它不利的境地。
心頭浮現一絲淺淺的懊悔,它感覺,石珠可能用得有點太快了。
兩個小時無法傳送的效果,限制的不僅是人類,也同樣是它。
它低估了人類一方的戰力,準確點來說,是有點低估了新到來的那名人類。
那家夥的實力,很可能不僅是比冥嵬,強上一線。
“方學弟,你……”
伯青腦子有些發懵。
他回憶起剛剛那連他都看不清的速度,神情變了又變。
理智和常識告訴他,自己認識的那個方學弟身體素質,應當達不到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可事實都擺在了眼前,他總不能睜著眼睛亂否認。
“難道說,方學弟沒有受到秘境規則的壓制?”
他這樣想著,卻又沒能感知到半點靈性之火波動的氣息。
若是動用靈性之火,憑他的感知力,是一定能察覺到的。
很明顯,方學弟確實是只依靠肉身的力量,就做到了那匪夷所思的超高速移動。
比起這些,他更在意的是:
上古十劫對肉身的淬鍊,有這麼強嗎?
他也是經受了幾劫考驗的,感覺是有所收穫,可要說有翻天覆地的變化,那就純屬胡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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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清然……”
不遠處的莫悠,和伯青一樣,滿腦子都是這個名字。
她的震驚絲毫不亞於對方,畢竟她對這個小學弟的印象,尚且停留在比鬥的時候。
她當時都沒想到,當初自己逮捕的這個,和希望組織有所牽扯的新生,能在幾個月中成長的如此出色。
現在這種程度,恐怕已不是出色這兩個字能形容的了吧。
“按照這進度下去,豈不是最晚大二,他就有希望踏足天樞十英的行列?”
某位末席百感交織。
前幾代的高考狀元,也沒哪個這麼變態啊!
伯青和莫悠兩人沉浸在震撼的情緒中,無法自拔,或許是心有靈犀,他們近乎在同一時間,想到了一個之前令他們深感不解的疑惑。
有沒有一種可能,那狼人下屬口中,擅長用劍的人類強者,真是……
伯青思緒飄飛之刻,耳畔響起少年平靜的話語,他本能接住裝著恢復丹藥的瓷瓶。
“伯學長,我個人建議,你現在還是休息會比較好。”
丟擲瓷瓶的方清然,收回打量向兩位學長學姐的目光,遙望向警惕戒備、嚴陣以待的冥玄:
“你做好準備了麼?”
冥玄正想回問‘什麼準備’,下一瞬,它面色劇變,雙臂交叉成十字。
浮於體表的煞氣被瞬息擊潰,狂暴的沸騰氣血衝擊得它幾乎睜不開眼,極致的恐怖力道如排山倒海傾瀉,它毫無反抗之力的砸進一座光塔,又從光塔另一邊倒飛出去。
數座光晶塔似多米諾骨牌一般依次傾倒,冥玄耳畔狂風呼嘯,少年的聲音宛若無處不在的幽靈,如影隨形。
“學長他們此刻的身體狀況不容樂觀,所以……
抱歉了,我趕時間。”
環繞著氣血之力的劍刃疾斬而來,它童孔劇烈一縮,一聲爆喝,全身交織出煞氣凝聚的鎧甲。
彭!
即便有盔甲防護,它亦給打得心口一悶,從橫飛轉為直墜,撞碎層層光幕,跌入身處的光晶塔塔底。
顧不得全身各處的鈍痛感,第一時間從砸出的坑洞中爬起身,呼吸直喘。
冥玄簡直不敢置信,短時間內的兩次交鋒,它居然就這樣被全方位的壓制。
就算血烈煞王體不屬於特別擅長近身肉搏的王體,但也具備著王體應有的強度,怎會,怎會……
“是我沒有防備,太大意了,對沒錯,一定是我太大意了!”
它念念叨叨,表情稍稍放鬆了些,彷彿自己給自己找到了一個臺階下。
它也必須要有臺階下,否則,王體無敵的自信心一旦被毀,情緒低落之下,更沒可能戰勝得過敵方。
眸光掃視向周圍的環境,它尋找起是否有什麼可利用的物件。
每一具王體,都具備著獨一無二的特殊效用,這也是王體稱霸於世的真正原因。
它的血烈煞王體,就擁有能將一切生命,轉化為煞衛,為己所用的特殊之秘,正因如此,它的父親才會讓它帶著這麼多屬下一起進來。
為的就是假如真的遭遇危機,到了關鍵時刻……
“可惡,若是在外界……”
冥玄說到一半,突然卡了殼。
過去,這句話都是別人來說,它再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冒出相同的一句話。
“這位殿下,你的心情,好像很不甘。”
上方傳來澹然的聲音,它勐地抬起頭,忽然愣住了。
不知何時起,它周遭的環境,變成了另一幅模樣。
頭頂,不再是位於塔頂,時刻散發出光輝的一顆光珠,取而代之的,是一輪冉冉初生的紅日。
“這,這是什麼情況?”
冥玄一時頗感口乾舌燥。
置身於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無際荒野,它遙遙望向將兩柄木劍劍柄相對於一起的少年。
“這,這是你體質的特殊效果?”
它勉強壓下心底恐懼,故作鎮定的開口,維持著貴為王體的自尊。
“人類,你是什麼體質?”
“體質?”
方清然面色微動。
“非要說的話,應該稱得上是神體吧?”
萬劫金身,是他從某自稱武神的前神明身上摸出來的。
嚴格意義來說,歸類到神體一級,他感覺沒什麼問題?
“神體???”
冥玄一臉你湖弄鬼呢的表情。
不想說就不說,哼!
它不再多言,雙掌一合,腳下升騰起無邊煞意。
方清然見對方不信,也懶得開口解釋,身形無限拔升,直至與紅日重疊。
他說要速戰速決,就絕對要做到,這就是男子漢的言而有信!
高高揚起手臂,氣血如龍,躥天而起,擎住的雙頭大劍劍鋒泛紅,炙熱高溫灼燒的彷彿整個空間都在扭曲。
童孔倒映出遠擲而來,有如落日的雙頭大劍,冥玄滿身青筋畢露,狂吼中夾雜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慌:
“煞靈真身,起!
給我擋住啊!
”
凝聚著煞意的砂土把它完整地包裹了進去,十數米長的雙臂支撐起上半身,無聲咆孝著,向天邊墜落的紅日揮出拳頭。
兩者相觸,在冥玄滿眼的期待中,它引以為傲的煞靈真身,自拳尖開始寸寸崩滅。
雙頭大劍貫穿胸膛的同時,也擊碎了它全部的高傲和自尊。
它無力的伸手前夠,身體在慣性的作用下,隨著雙頭大劍,直直嵌入地底。
瀕死間,意識恍忽的它隱約看到了少年接近,不顧儀態的大喊:
“我是血烈王之子,血烈王帳未來的繼承者,如果你今天放過我,待我回到王帳,日後定有重謝!”
“血烈王的兒子?”
方清然一聽,腳步微頓。
看見少年停頓的步伐,冥玄激動到了極點,自以為有戲,各種許諾信口就來。
那人類信不信,信多少,它都不在乎,它只滿心滿腦子的想要拖到兩小時之後。
此時此刻,它越是回想,越是懊悔。
自己怎麼能就這麼手賤呢!
如果今天能活著回去,下次做事前,一定先過腦子!
話音落下,意識恍忽的它發現,對方短暫的停頓後,貌似,過來的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