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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十章 變亂紛呈

隨著革命黨的一把大火,武昌城便兀自亂了起來。街頭巷尾到處都是人吼馬嘶,殺聲震天,一派惶恐不安的景象,小民們早就把大門關得死死地,身子縮在被窩裡瑟瑟發抖。倘若此時站在蛇山頂上俯望下去,規模不大的武昌城到處都是星星點點,無數黑影活躍其間。

楚望臺上,縮在防禦工事後的孫傳芳連呼僥倖,要不是陳長官當機立斷,提前一個時辰下達了控制軍械庫的命令,這會變亂蜂起,恐怕有心前來奪取的革命黨早已得逞。禁衛軍雖然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但吃虧在於人少,倘若革命黨聚眾頑抗再依託身後充足的軍械補給,要拿下絕非易事。

而如果禁衛軍攻擊失利,則革命黨士氣必大振,弄得不好欽差使團都有可能淪於敵手——這卻是百死莫贖的罪過。一想到這麼多朝廷大員特別是自己姐夫都在裡面,孫傳芳哪裡敢掉以輕心?

沉住氣,別吭聲!他低聲呵斥道,臉色極為威嚴。

經過上次解決張勳之事,他奇兵突出、機智果敢的形象已贏得了禁衛軍上下的讚譽,號稱渾身是膽,一舉奠定了在禁衛軍的地位——普通士兵再也無人在私下進行“他是靠姐夫牌頭”之類的無聊議論,而且對其極為崇敬。孫膽大心細,加上威信已經樹立,寥寥數語就制止住了本方的躁動。不但半點聲響不曾外洩,連工事處的照明亦是不舉,完全一片漆黑,準備靠這種模樣麻痺敵軍。

吳兆麟率領工程營諸人越逼越近,越近越覺得心驚——楚望臺素來到了夜間都是燈火通明,今天怎麼黑漆漆的,人全部死光了?真是有些不太對勁。

他有些猶豫,可耳畔響著城裡此起彼伏的呼叫,眼前晃動著間雜其間的火把,容不得他來半點退縮,他心一橫,扯開喉嚨吼道:“同志們,前面就是軍械庫,奪取了軍械庫,革命大業就成了一半!殺呀!”

“殺呀……”

眾人完全被革命成事的念頭支配著頭腦,也被這句激勵話衝昏了頭腦,顧不得隱蔽,只管直起身子,舉著火把飛速前進,彷彿這不是一場戰鬥而是一場越野跑比賽罷了,誰能先衝進軍械庫,誰就掌握了勝利。

可惜,這只是一種天真到了極點的念頭!

眼看對方越來越近,孫傳芳撲到重機槍手身邊,低聲吩咐道:“呆會聽我槍聲就開火,只管朝亮光處射擊。”

“是!要不要事先警告?”

“不用。軍械庫何等要地,豈是一般人說來就來的?”孫傳芳咬牙切齒,“必是亂黨無疑,一律格殺勿論!出了事我負責,與你無關!”

果然是凜然殺氣!鑑於他的威名赫赫,一般禁衛軍官兵早已將其當作自己的偶像和主心骨,一聽如此命令,自然無不遵循。

“啪!”孫傳芳開槍了,槍聲打破了楚望臺方面的沉寂,也給上前突進的熊秉坤、吳兆麟等人猛然一擊。

“壞了!”

“不好,有敵人!”這是兩人心頭不約而同劃過的聲音。

隨即就是大吼:“快趴下!”

但這聲命令卻遲了半步,對面工事後禁衛軍的重機槍已毫不猶豫地掃射了過來。哪裡人多,子彈就飛向哪裡;哪裡光亮,槍口就向哪裡招呼。

“噠噠噠!”

“突突突!”

兩挺左右成犄角佈置的重機槍開始了主題發言,連續不斷噴射的子彈流在黑夜中宛若兩道火鞭,狠狠地掃蕩著面前的扇形面,收割著一條又一條的性命。

“啊!”哭叫聲此起彼伏,猝不及防的革命眾被重機槍一下子打蒙了,衝在最前面的士兵紛紛倒地,手執的火把也隨即滾落在地。落地後的火把並沒有那麼容易熄滅,頑強燃燒的火光更映出了附近數步之內的黑影。

副射手連續不斷地給主射手指示目標,原本是滴水成冰的使節,但槍管在火藥的效力下,已開始發熱,渾身向外散發著熱氣。

就在重機槍主題發言之際,步槍也開始了協奏發言。“啪啪啪!”接連不斷的毛瑟kar98迸發出子彈幕,直朝暴露在火光映照下的目標。

30秒!僅僅30秒!可卻是生死攸關的30秒!

工程營的衝擊眾被火力無情地阻擋在了100步左右開外,地上到處都是屍體和傷員,充斥其間的則是哀嚎和聲音。

有人想到還擊,可禁衛軍一方面佔有地利之便,另一方面又有工事優勢,革命眾怎麼會是對手?楚望臺所處地帶是一個漸漸抬升的斜坡,革命黨從低往高處對射,被禁衛軍壓制得夠嗆,而且禁衛軍又有重機槍火力,革命黨如果不像被重機槍招呼到,根本就不要想抬頭。在這樣的壓制火力下,革命黨盲目射出的子彈不知道都飛哪裡去了,即便有少數撲向目標的也只是打在工事沙包上“簇簇”直響。

怎麼辦?如山一般的壓力向革命黨壓頂而下。

熊秉坤和吳兆麟相互對望了一眼,他們不甘心也不能放棄楚望臺這處要地。,武昌城的軍火補給唯楚望臺一處,控制了此處就獲得了源源不斷的供應和保證,失去了這些軍用物資,革命軍即便一時控制了局面,將來也會因彈盡糧絕而束手就擒。

“爬過去!”人群中有人利用同伴的屍體匍匐前進,想摸到近處利用重機槍的射擊死角而進行反擊。子彈射擊在他們面前,“撲哧撲哧’地鑽入泥土。

“好傢伙。“孫傳芳在望遠鏡裡看得真切——革命黨雖然遭到了不少的損失,但死戰不退,居然還要進攻,最近者已經摸到40步開外了。

不行!一定要把這股勢頭遏止住!

“手榴彈!”孫傳芳大喝。

手榴彈是禁衛軍不同於普通新軍的利器之一,這些長柄手榴彈全系德國進口,威力極大,投擲使用亦非常方便。國內德州兵工廠和江南制造局雖然有所仿製,但孫傳芳知道由於摩擦引信的質量和鋼體鑄造水平的差異,同樣規格的國造手榴彈並不是進口貨的對手,而且生產數量也不是太大。新軍裡面裝備有國造手榴彈的為數不多,唯獨禁衛軍的裝備不但充足,而且都是清一色的進口貨——國造一般用來訓練而已。

手榴彈爆炸後的聲勢鎮住了所有妄圖再行進攻的革命黨,他們以為對面的清軍裝備了火炮,悻悻然退了下去,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近百具屍體。

遠處,前來攻佔楚望臺的革命軍越聚越多,但連續衝了好幾次都不成功,除徒勞地增加傷亡外,根本就無法推進,工事面前那段100步的封鎖線,成了他們無法逾越的生死線。吳兆麟、熊秉坤和隨後趕來的革命軍帶頭人商議得出結論,要拿下楚望臺,非動用火炮不可,可急切間哪裡來的火炮?

炮隊,炮隊哪裡去了?

炮為軍中之膽!南湖炮隊八標是革命黨平素用力最深的部隊。相對而言,炮隊官兵的文化素質和各方面識見都要勝過普通步兵一籌,革命黨的相應鼓動在軍中頗有市場。當晚行動之前,炮隊革命黨代表蔡漢卿已指示相關人員將山炮的撞針都換上正規簧。聽到城內的槍聲和沖天而起的火光,蔡大喝一聲,命令其餘人奔走集合串聯,趕緊將人群聚集起來。

炮隊隊官原本正在叉麻將,聽到外頭紛亂,忙不迭出來阻止。蔡飛起一腳,一下子便將隊官踢倒在地,然後趕上前去,一槍托將對方砸昏。各隊一面集合,一面拖曳火炮和炮彈而準備進城。不多時,炮隊已聚攏起其中9門炮和500餘人,

火速進城!

守衛中和門的官兵系新近調集進城的巡防營,既不熟悉情況,裝備和訓練也極其低劣,根本就不是革命黨對手,只寥寥放了幾槍,便作鳥獸散,將城門讓了出來。此時,其它駐紮在城外的各標營革命黨人也先後率眾衝擊,從中和門源源不斷地進城。

此處距離楚望臺軍械庫並不遠,直線相隔只有一裡,但當革命黨拖曳火炮由此進門之時,攻擊軍械庫的第八營還沒有和留守的禁衛軍交火,是故炮隊渾然不知情,只與其他人馬一起,兵分三路,趁夜向總督署及緊靠督署的第八鎮司令部發起進攻。擔當進攻主力的除炮隊500餘人外,還有馬隊、輜重、步兵等累計1000餘人,四面八方還有不少部隊陸續彙集中。

由於欽差駐地相比上述兩處更為靠內,因此沒直接受到衝擊,但也危在旦夕。

最近由於局勢不穩,陳夔龍一直在衙門研究方略,要麼與各路帶兵將領探討,或者與親信幕僚商議。當變亂起時,他並不知道禁衛軍已派出一隊人馬前往控制楚望臺軍械庫之事。

聽得外頭響起了槍聲和嘶叫聲,陳夔龍臉色蒼白,連連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幕僚個個面面相覷,誰也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就無人能夠回答。

陳大發雷霆,當場把手中的杯子摔碎於地,憤憤地罵道:“一群飯桶!”

正焦躁間,一個親兵飛也似地跑過來:“大人……不好了,革命黨舉事,武昌城已亂。”

“什麼?“陳夔龍天旋地轉,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旁邊人眼疾手快,趕緊將他扶住。

“快快,快叫黎正卿前來議事。”張彪已率領部隊出城剿匪,眼下指望的上的就只黎元洪一人而已。

黎元洪不待招呼已急匆匆前來,眼看他還要行禮,陳夔龍一把攔住,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正卿,革命黨舉事,武昌大亂,你……你趕緊拿出辦法來。”

“是,卑職已做了如下部署:四十一標為左路,以長街為主要防線,前沿伸至王府口街、南樓一帶,防禦由武勝門入城及從閱馬場西進之革命黨;巡防隊、消防隊為右路,以保安門正街為主要防線,前沿伸至津水閘一帶,防禦城內及從南湖入城之革命黨;警察則分佈在督署以北及長街以東各街巷,前沿達閱馬場、紫陽橋一帶。”

果然有名將之風,三下五除二便完成了整體部署。

陳夔龍老淚縱橫:“正卿,我身家性命就全部託付給你了。”

“大人儘管放心,有元洪在,保管賊人不敢傷害大人分毫。”

“要保住欽差使團。保住!”陳夔龍連連強調,“他們如有什麼意外,你我就是長了三顆腦袋將來也是不夠砍的。”

“欽差使團由禁衛軍守護,他們號稱軍中精英,應該沒有問題。”

“革命黨勢大,總是要小心,禁衛軍再強也沒有火炮,萬一亂黨開炮怎麼辦?”

這倒是是個大問題!黎元洪的眉頭皺了起來,但還是寬慰陳夔龍道:“請大人放心,卑職已經預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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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夔龍長出一口氣,渾身發抖似地說道:“不成功便成仁,如果武昌城破,我也不想活了!”

“卑職誓與武昌城共存亡!”

鏗鏘有力,金石聲大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