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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再登崑崙

黃金古樹沉默,此刻天地皆寂,只有林葉落下,遮住故人彼此對視的雙眼。

那對彷若叢林的幽綠色彩浸透著憤怒,她盯著眼前的老人,威勢節節攀升。這是她的靈,屬於一位君王的靈盪漾在這片太行的土地。

楚杏兒在一旁不知所措,她難得地不知道該怎麼辦。雖然青焰做的事便是她想做的,但此時的畫面場景未免太過兇險。這兩位的久別重逢不該是這樣的,誕生於同一片大山中的兩個王,在最艱難的時代彼此守望,分別,直至現在,白色的虎如雷霆歸來,亦如一位真正的至高的王。

他們應該坐在一起談論過往,笑罵那些過去的蠢事,亦或是談及未來,展露自己的力量。至少,楚杏兒內心裡期盼的畫面是這樣。而不是眼前這令她窒息的一幕,沉默的樹,憤怒的虎,垂死的龍。

死一般的寂靜裡,響起了笑聲。

蒼老而有力的笑聲。

李熄安在笑,笑著看著眼前成長為王的青焰。

迎接他的是對方更加凌厲的眼神,冰冷如雪,宛若極北深處的寒風吹刮面頰,帶來刺骨的冷意。

“南燭,笑什麼,你現在還能像曾經一樣按住我麼?”青焰緩緩收回拳頭,後退,站定在李熄安不遠處。

“當然不能了,丫頭。畢竟你長大了,而我現在老的不像話了。”李熄安卻沒有起身,反而借力靠在古木軀幹上,金色的熒光閃爍,襯托著他。很輝煌,很璀璨,可在青焰眼中,與一個好看的棺材沒有區別。

李熄安說完,想到了什麼,他祭出載天鼎,從中取出一具半透明的人形屍骨。

呈現澹紫色,若不是一眼便能看出人的模樣,大概會被誤認為是朵奇異的紫色雲彩。

他伸手,將這具人形屍骨遞了過去。

“祖的靈,雖然他的大部分力量都已消亡,可仍然保留了祖的層次,這算是我離開九州那段時間的些許收穫。佛手說的不錯,對你來說,這是個不錯的禮物。”

老人在笑,青焰卻面色鐵青。

她發現南燭連動用載天鼎都吃力了。他好像什麼也不在乎一樣,揮霍著他剩餘的那點生命,僅僅是為了從載天鼎中取出他物色好的禮物。

“發生了什麼?”青焰問,她連眼皮都沒抬,“我從雪原趕來,在路上我聽聞了些事情,關於東海那場祖的戰爭。你比更強,祖的化身不可能將你變成這樣,是誰?”

她的語氣似乎平靜下來,但李熄安瞭解她。

狩獵者的平靜是為了捕殺獵物,她會潛伏在不起眼的角落,直到奔襲開始,如雷霆般摧毀你的生命。這並非平靜,而是虎開始顯露她的兇殺本質。

李熄安搖頭,“先收下,我們慢慢說。”

青焰皺眉。

下一刻,楚杏兒的小心臟都快從胸膛裡跳出來。青焰拔出了一柄刀,漆黑的刀,刀身上攜著不可違逆的抹滅之意。只是出鞘,天空剎那變得烏黑無比,遮蓋過黃金古木的輝光,而此刻,那股天威般的力量架在了李熄安的脖子上。

毫無疑問,只要青焰揮刀,李熄安就會死。

“收回你那點自以為是的心思。”青焰冷冷地說道,“你認為,在你快死的時候我再收下那點饋贈便是最好的結果了?可笑,是不是我還應該在你死了之後繼承太行的王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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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燭,告訴我,是誰?”

蒼冥刀慢慢地切開了李熄安的皮肉,輕鬆的與切豆腐沒有區別,輕而易舉。血淌了下來,順著蒼冥刀刀身上的紋路形成血色的溪流。感受著蒼冥刀上的血,青焰眼童深處的悲傷一閃而過。

血中的靈微不可聞,枯敗,將死,無可救藥。

蒼冥刀是天意的象徵,這種感覺不會出錯。

他……真的要死了。

“我會在你死之前帶來他的屍體,當做你的陪葬。”

“這很艱難。”

“無論如何。”青焰斬釘截鐵。

李熄安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蒼茫海之主,周天十類中的鬼。”

“老實說,我並不希望你面對他。他誕生於九州之戰死去的萬千屍骨之上,怨恨與怒火持續封存千萬年,作為天生的十類,他的優勢遠非我們可比。”老者推開了架在他脖子上的蒼冥刀,很無奈地聳肩,“但這只是我的希望,我現在也沒法要求你怎樣,不是麼?”

“復仇,我也很喜歡,不能因為擔憂你的安危不讓你去做。你長大了,有這個能力。”

青焰的臉色緩和下來。

一旁的楚杏兒咂舌,心道這老蛟龍簡直把小老虎玩弄於股掌之間。也許青焰現在的實力今昔非比,但論起心機,和這該死的老蛟龍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可在你復仇前,幫我一件事。”

楚杏兒一愣,內心深處突然湧現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青焰並未想太多,點頭,“什麼事?”

“這並非太行中南燭對青焰的請求,而是太行之君對於冰原皇帝的請求。”李熄安再道,指向那朵澹紫色的人形屍骨,“這便是報酬,如何?”

“護送我離開太行山。”

“什麼?”青焰一驚。

“字面意思,護送我離開太行山。如你所見,我的力量蕩然無存,一旦離開這裡,恐怕會有危險。”

“為什麼要離開這裡?這裡對於你來說是最安全的地方。無人能在黃金古木下威脅到你的生命。何況,冰原之中暫時不需要我,我可以在此停留許久。”

“未必,這裡其實並不安穩。”李熄安看向天空,隨著青焰的蒼冥刀歸鞘,烏黑的雲散去,露出背後的星點。

“有的東西大概在想什麼時候可以吃掉我了,也許在我死後,也許就是現在。它們還在觀察,等待時機。老樟樹的確強大,但現在的我太弱了,機會太多。”

“九州大地上,只有一個地方可以稱的上安全,送我去那裡後,你也可以安心下來,不是麼?”李熄安看向青焰。

“什麼地方,我從未聽說。”青焰沉聲。

“崑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