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怪物，沿著走道，躡手躡腳的將成箱成人玩具搬進房間後。
在裴雨的建議下，他們跟隨被同化後的夢貘，來到了酒店旁邊的小店面。
飯店牆面已經有些發黃發黑，桌子凌亂的排開，過道很小，但裡面的人卻坐的很整齊，肩膀挺立，帶著虛假笑容，每張桌子上都有四個人，不多不少，他們無聲吃飯，優雅而禮貌。
……
“現在的夢貘，已經屬於黃昏小鎮的一員。”
裴雨坐到桌子前，拿起選單，“所以，理論上來說，她的活動軌跡，應該同步於整個小鎮……或者至少絕大多數人的生活習慣。”
“因此，無論是想要尋找線索，還是找到他們口中的‘媽媽’，觀察夢貘應該能發現一些東西。”
“基於以上原因，觀察並跟蹤夢貘，就交給太歲了。”
太歲哥表情一時有些興奮，“時刻觀察，寸步不離嗎？”
翟楠是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才會這麼高興……但裴雨顯然是反應過來，翻了下眼睛，“你說呢？”
“而第二件事，便是找到先遣小隊，獲取他們拍攝下來的具體畫面……”
“但問題也在這裡……”裴雨表情迷茫的扇著手裡的選單，不知道為什麼，這家飯店裡的蒼蠅很多，“想要在幾千人的聚集點裡，找到幾個已經被同化成本地村民的陌生同事，雖然不至於大海撈針，但也是小河撈針了……”
服務員這時走上前來，“幾位老表，吃點什麼？”
裴雨瞥了一眼選單，“咦”了一聲，選單上，本來是有白粥，油條，豆漿這類早餐，但現在，全部被紅色的筆劃掉了，只留下了最底下的鴨血粉絲湯。
“表弟，你這裡只有湯喔？”
太歲心情大好，非常洋氣的操著方言問道。
那服務員嘆了口氣，“表哥，別提了喔，現在哪裡都買不到白米面，你也知道，咱們這種荒野聚集點，根本沒地方種糧食，主要靠從各個大型城市進貨，但是最近全是回家探親的，根本就沒有商隊來嘛……”
翟楠心說那肯定，來的商隊全部回不去了，誰還敢來？
“那就來四碗鴨血粉絲湯。”
太歲大手一揮，過了大概半個小時，那個服務員才回來，將四碗紅彤彤的湯擺在桌上。
“這是鴨血粉絲湯？”
翟楠攪了攪裡面鮮紅的液體，一股濃濃的腥氣傳來。
按理說，鴨血應該是凝固成塊兒的，但是這裡面的血，卻像是雞蛋黃一樣，一團團聚在碗底，也看不見粉絲，翟楠用勺子撥了幾下，就扔在一邊。
倒是太歲，因為心情好，笑嘻嘻的道：“太姥爺，人是鐵飯是鋼，別嫌棄啊！”
而更讓他開心的事情發生了，夢貘這時候，竟然像是一個真正的姥姥，給外孫餵飯一樣，輕輕坐在他旁邊，
端起碗和勺，
舀起鮮紅的鴨血，
一勺、一勺喂進他嘴裡。
每一下，還體貼的用袖口，擦乾太歲嘴角溢位的鮮紅血湯。
太歲表情一時痛苦，一時快樂。
快樂，是因為夢貘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居然給他餵飯。
這是他第一次，不用花錢加鍾，就能得到的待遇。
以前，從來沒有漂亮女孩，會對太歲這樣。
太歲哥心花怒放。
喉嚨配合的快速滾動，
嚥下這些鮮紅的鴨血。
而痛苦，則是因為，這些鴨血……
實在太腥了。
就好像沒煮熟，還帶著一種淡淡的屍臭味。
和他們兩個畫風不同，裴雨只是聞了一下，就搖搖頭，也沒喝。
理由是：“我可不想在大夏天喝一碗像是用咖啡壺加熱過的大姨媽……”
……
太歲和夢貘你濃我濃的喝著鴨血粉絲湯。
裴雨卻陷入了思考。
翟楠想了想，道：“如果只是在幾千個人中找到五個先遣隊員，這件事可以交給我。”
裴雨一愣，這時候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對呀……我們還有翟值守……”
她差點都忘了，她的能力者，身體裡裝著的怪物，可一點都不比這個鎮子上的人數少。
畢竟，翟楠可是外環唯一一位B級值守。
他們的豬籠區，可藏著一座可移動的超級汙染源呢……
……
也同樣是在這個時候，翟楠猛的看向了眼前的鴨血粉絲湯。
身體慢慢僵硬起來。
“我的蛭子鬼，好像有點興奮……”
他直勾勾的盯著那碗殷紅的液體，輕輕說道。
……
計劃透過怪物大軍尋找先遣隊員後，他就放出了一部分蛭子鬼，打算先從這個飯店開始，向周圍輻射。
緊接著，便出現了一副詭異的畫面。
這個畫面只有翟楠能看見：
那些蛭子鬼離開意識空間，從翟楠肚子上爬出來的瞬間。
鼻孔便興奮的張開。
緊接著，鮮紅的血肉身體，更是紅的有些發亮。
它們順著牆壁，天花板，慢慢爬到飯店裡的食客身邊，圍在他們身後，那些食客看不見這些怪，更不會知道，在他們身後，一團團兩米多高的血肉，像是紅斗篷一樣瘋狂蠕動。
那些死人的臉，幾乎貼在了食客臉邊。
輕輕舔舐著食客的嘴唇。
……
那些食客，也在喝著這個店裡，僅有的鴨血粉絲湯。
所以，他們嘴邊，也殘留著鮮紅的鴨血。
……
其中一隻蛭子鬼，甚至直接爬出翟楠腹部張開的嘴。
順著牆壁爬上餐桌，鮮紅的血肉身體，興奮的蠕動起來。
它伸出黑色的肌肉舌頭，吸食起了翟楠面前的鴨血粉絲湯。
“這鴨血……這麼香嗎？”
翟楠聲音有些發澀，他記憶中，這些蛭子鬼這麼興奮的時候，只有一次，而那一次，叔叔嬸嬸差點死掉，它們幾乎把整棟樓的人，都抽成了乾枯的屍體。
蛭子鬼以血液為生，被翟楠關押後，就再沒吸過血。
這就相當於一群禁慾了許久的怪物，突然聞到了感興趣的血液。
那問題來了……
一碗鴨血，怎麼會讓它們……興奮成這個樣子……？
想到了某些可能，翟楠喉嚨堵了堵，心裡也泛起了一種奇異的興奮……
還是說，這不是鴨血？
……
……
“小歲再吃一碗。”
夢貘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擦掉太歲嘴角的血跡。
再次端起她的那份鴨血。
喂到太歲嘴邊。
一勺又一勺。
越來越快。
“等……等……”
太歲喉嚨瘋狂滾動，都有些接不上。
大量湯水落在嘴唇上，下巴上，衣服上。
看起來血跡斑斑。
“我……嘔……”
他的喉嚨，被勺子戳的有些發噁心。
這讓他想起了，在外環照顧失足婦女時，那些女孩子的反應。
很頂。
很腥。
太歲有些想吐。
但是，
夢貘的眼睛卻越來越亮，嘴角的笑容不斷擴大。
就像一位溺愛外孫的外婆……
恨不得將自己的孩子，一口氣喂成個胖子。
恨不得，把他撐死在這裡……
……
……
翟楠起身。
穿過昏暗走廊裡，被不可名狀的蛭子鬼，和痛飲鴨血粉絲湯的食客。
想要進入後廚。
服務員趕緊跑過來，“表哥，後廚是不能進的喔！”
伸出一隻手，準備攔他。
翟楠看都沒看他一眼。
一隻蛭子鬼，忽然從遠處噴射出佈滿肌肉的舌頭。
瞬間纏住服務員，將其吊在空中，撞倒了一片桌子，和沒有喝完的鴨血。
地面被血染紅。
服務員大喊大叫：“表哥，我飛起來了喔！”
翟楠邁步，穿過後廚。
望著裡面的場景，隨即便微微一愣。
“李隊長，你怎麼在這裡？”
……
昏暗的後廚，電燈閃爍。
車隊隊長李二，穿著一身純紅色的廚師服，正在剁肉。
咚咚咚。
案板被剁骨刀砸的巨響。
旁邊，是一盆紅汪汪的鴨血。
翟楠慢慢走到爐灶旁，上面放著一口燒黑的大鍋。
裡面鮮紅的鴨血粉絲湯咕嘟嘟冒著泡泡。
很奇怪。
怎麼煮，這些鴨血粉絲湯都沒法凝固。
或者說，成品的食用鴨血，本來就應該是固體。
但李隊長旁邊的那盆鴨血，卻是紅的發黑的液體。
翟楠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他看見盆子裡，好像是因為沒洗乾淨。
有一些黑色的毛髮。
“你怎麼在這裡？這兒的廚子呢？”
李二這才從案板後面抬起頭，“呦，翟楠兄弟……”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盒被染紅的廉價香菸。
緊接著，遞過來一隻皺皺巴巴的香菸，“來一根？”
翟楠瞥了一眼，煙是溼的，而且上面很紅。
“我不抽菸。”
李二自顧自點上，美美的吸了一口：“我就是這兒廚子呢。”
翟楠微微好奇，“你之前不是開車的？”
李二搖了搖頭，“別提了，我爹就是這兒的廚子，他今天早上剛死，我這不剛好回來子承父業……”
翟楠點點頭，又問道：“你這鴨血新鮮嗎？”
“新鮮。”
李二得意的抽了口煙，“鴨子今天早上剛殺的，才放的血，總不能浪費……”
翟楠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點點頭：“你是個大孝子。”
李二臉上露出笑容：“謝謝。”
翟楠衝他點了點頭，就離開了後廚。
回到桌子前，裴雨立馬問道：“怎麼了？”
翟楠搖搖頭，“飯店的廚子早上剛死，咱們車隊的李二隊長接替了他，被同化成了這裡的廚子。”
太歲咽著粉絲湯，含混不清的插嘴：“怪不得這鴨血這麼腥，李隊長一個開車的大老粗，怎麼會做飯？”
翟楠點點頭，看著夢貘慈祥和諧的將一勺勺鴨血灌進太歲嘴裡，稱讚道：“你胃口真好。”
太歲眼裡滿是愛意：“姥姥喂的鴨血，再難吃也得吃完。”
說著，還像個小孫子一樣摟住了夢貘的腰。
如果不是太歲的手一直不老實，恐怕翟楠和裴雨，會以為就連太歲都被影響了。
而夢貘則咯咯笑了起來，“啊～”
太歲聽話的張開了嘴，一邊吃鴨血一邊問：“那這裡本來的廚子是怎麼死的？”
翟楠看了一眼，太歲的喉結正隨著吞嚥，上下起伏的正歡。
他想了想，委婉的道：“不清楚，但他說鴨子是今天早上剛殺的。”
“噢……”
太歲含混不清的應了一聲，身體僵硬了片刻。
突然發出了乾嘔。
但夢貘“姥姥”不依不饒，繼續舀滿一勺，面帶笑容的喂進去。
“不……不要了……姥姥……”
太歲的表情變得驚恐。
“我……我想……”
他想要拒絕，可周圍的食客這時候同時轉過來，臉上蒙起一層陰影，“姥姥喂你的東西，不許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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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歲只能發出“唔””唔”的吞嚥聲，眼睜睜的看著夢貘帶著笑容，將勺子遞過來。
腥氣在鼻尖蔓延，整個下巴和衣服變得黑紅無比。
讓太歲像是剛在血中泡過一樣。
終於。
太歲猛地推開夢貘。
衝到飯店外，吐了出來。
……
回到賓館裡，太歲臉色難看的像是死人。
“色是刮骨刀。”
裴雨沉默了一下，有些不忍心，心疼的看著太歲，“別忘了你的任務，是寸步不離的跟著他……”
太歲面色微變，看了一眼夢貘的笑容，又有些乾嘔。
此時，隨著他們的移動，酒店裡的住戶紛紛開啟房門，說道：“你吐出了姥姥喂你的湯。”
拖地的保潔，經過太歲時，也露出了憤怒的神情：“真是不孝的孩子！”
翟楠看都不看。
身邊的怪物，就噴出大量舌頭，將他們甩回了各自的房間。
“看來黃昏小鎮的汙染比我們想象的嚴重。”
他說，“裴雨姐說的沒錯，問題的重點，並不是這些人受到汙染，可能變成怪物。”
“而是他們整體的家庭關係。”
“他們為了維繫完整的家庭關係，已經逐漸瘋狂。”
“而這種瘋狂，也讓他們的關係更加扭曲，比如因為所有人都被變成了家人，這裡已經無法自由貿易，為了能讓家庭成員有食物，他們可以肆意的殺掉任何人，並將其獻祭給小鎮，而為了維護自己的家庭成員，他們也可以做出許多超出道德的事情。”
“雖然被汙染的，是幾千個人”
“但他們，其實早已是一個整體。”
翟楠抬頭看向這座城市，彷彿隱隱能看到什麼別的層面的巨大壓力。
“而他們看起來雖然還是人的樣子，但是他們的這種生存方式，或者說存在方式……燒已經腐化畸變，變成了被稱之為家的超巨型不可被觀察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