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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虎出柙(8)

琦善被他這樣一捧,當真開心:“哈哈,張道如此說,老夫當真是汗顏,不過是蒙祖上的福廕罷了,老夫自己哪有什麼真材實學!”

張華軒笑道:“職道現下的成就,也是蒙祖上的福廕罷了。”

當世之時,蒙祖上的祖蔭出來做官發達,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祖上顯貴,反而是一種光彩。

只是張華軒的祖上與琦善相比,地位未免相差的太遠。琦善聽他如此說,知道年輕人謙遜,自己再說下去對方未免難堪,當下呵呵一笑,攜著張華軒的手一起往寺內去,一邊走一邊笑道:“當初高宗乾隆爺喜歡這裡,下江南時必定駐蹕停留,老夫這卻是頭一回來,也深喜此地景色怡人,住在這裡,早晚晨鐘暮鼓,聽聽大和尚們誦經吟唱,一身的煩難官司,盡數隨著那晚風去也。你老兄若是無事,也在這裡住上幾天,陪老夫喝茶下棋,消磨時間。”

當時的督撫稱呼道臺一級的官員,都以老哥老兄相稱,道臺稱督撫為大帥,琦善為總督多年,這樣的禮節早就習慣,剛剛與張華軒初見,有些生份,對方年紀太小也是一層,所以用官職相稱,這會子兩邊對答的甚是親切,多年積習也難更改,一時間就對張華軒改了稱呼。

張華軒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小細節,他表面上笑意吟吟,其實卻是打量著這個清廷的宣力老臣。

此人今年不過六十三歲,比林則徐還小了幾歲,當年道光朝的名臣中他與林則徐政見不同,卻是一樣受到皇帝的信重,當初太平軍一起事,鹹豐帝先派林則徐去廣西,洪秀全聞之而膽寒,可惜林則徐半途而死,也等於給了太平軍極大的機會發展壯大。

而到得此時南京一失,琦善年紀不大,也被皇帝倚為干城,而呈現在張華軒眼裡的模樣,卻是衰老不堪,滿頭白發,皺紋滿面,走道不穩不提,說話也是中氣不足,短短幾句客套話下來,已經是明顯中氣不足。

就是從寺門口走到偏院的禪房這麼一小段距離,琦善已經疲態畢露,差點兒支撐不下去。

張華軒剛剛對琦善的生年與官場上的發跡史如數家珍,這自然是花了錢買來的情報,不足為奇,他原本雖然知道琦善的生平事跡,對他的生年與卒年卻並不清楚,而讓人花錢打聽情報,自然也不能打聽出來欽差琦善死於哪一年。

不過,也不用打聽了,看琦善這光景,最多也撐不了一年。

為什麼會如此?按說琦善並沒有明顯的疾病,不然也不會被派出來經略江北大營,而出京之後沒多久就變成這副德性,很明顯是害怕惶恐所致!

身為清朝大臣,琦善心中清楚的很,皇帝信任時,他是第一宣力大臣,若是失了信任,下場自然悽慘之極。

自從太平軍自廣西出發到得南京,天下督撫因此獲罪的不少,有被殺的,有抄家革職發往軍臺效力的,而琦善因為鴉片戰爭時的表現,已經曾經被發往軍臺效力過。

而此次他面臨的局面,要比當年幾千英軍要求割讓彈丸小島時的局面要困難的多,要危險的多!太平軍要的是大清的天下,要的是皇帝的性命,如果這一次再失望,將會如何?

張華軒心中暗自冷笑,只怕這個衣冠輝煌,表面上看起來威風不可一世的欽差大臣,心裡的苦膽都嚇了出來。

太平軍北伐的風聲一天大過一天,選將命帥,操練兵馬,清軍在江南也有江南大營,在對岸肯定還有不少探子,對方的舉措接觸不到核心,外圍的動靜卻是探聽出來了不少。

越是如此,負責江北防務的琦善就越發的害怕惶恐。太平軍在南京足有幾十萬人,是全師而出,還是盡派精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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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營被破,自己是立刻自盡,還是身陷敵陣被殺更好?要如何做,才能不連累家族再受一次抄家之苦?

想來這幾個月,琦善的心裡七上八下,恨不得自己立刻倒斃死去,這樣才能不操心怎麼來扛太平軍這幾十萬人的部隊北上,想死想到了這個境界,倒真的是慷慨赴死了。

張華軒並不認為自己比琦善能強出多少,這人十六歲就開始做官,在清廷也做到了位極人臣,雖說有八旗的身份在,終究也不會是個真正的草包,不過他比琦善強在熟知歷史,他清楚的知道,太平軍根本就沒有全師北上,派出來的北伐軍雖然是由廣西出來的老兵組成,精銳程度令人髮指,不過到底只是兩萬多人,無論如何,不可能掀動清朝在北方的統治根基。

要知道,八旗兵再廢,在北京還有二十多萬,還有蒙古騎兵的支援,還有北方綠營駐防軍,如此等等,憑兩萬多人,能做得什麼大事?

況且,這兩萬來人裝備很差,基本上沒有火炮與火器的配備,全以冷兵器構成。這樣一來,在北方平原地區,與八旗和蒙古騎兵對抗起來很是吃虧,這支軍隊人少,裝備差,沒有友鄰部隊的戰略掩護,沒有縱深和後方的支援,在平原地帶和騎兵硬扛,一直打到了天津城下,張華軒每讀史書,都是擊節讚賞。最讓他覺得可惜的就是北伐軍的進軍路線,打下揚州後取得了補給就繞道而走,沒有直插淮安與徐州,直入畿輔,而是由安徽與河南繞了個大圈,一直到等清廷準備好了大軍,然後慢慢把北伐軍打跨。

這些琦善當然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他擋不住太平軍全師進襲,知道的是江北大營一敗,他要人頭落地,家產被抄。

張華軒暗地裡嘿嘿一樂,這個風燭殘年的老頭既然如此害怕,倒是可資利用。

兩人一路寒暄,到得禪房坐下,琦善剛剛還是滿嘴的佛經,好像是一個要歸隱山林的隱士,到得房中無有閒人,只有自己幾個心腹的時候,卻是將滿臉笑容一收,向著張華軒正色道:“髮匪即將渡江攻打揚州,老兄手握重兵,豈能旁觀閒視?本部閣數次催調,貴道為何姍姍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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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中秋,然後又趕往上海參加作家班的學習,奔波苦啊。更新有點慢了,逆唐還停了幾天,爭取從明天起加快更新,如果這本書看著還是那麼回事,請大家投我幾票支援一下,謝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