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大年風塵僕僕的回到了欣欣食品，他找到趙笠，把金陵市那邊的情況做了一個詳細的彙報，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白紙，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
劉鳳蘭有些好奇，不禁湊過頭來，打算看清楚上面寫了些什麼，開頭隱隱約約，她看到了一些人名，陳富貴、杜東海、柳城、黃林、張國慶……
除了人名之外，上面還寫著一些她看不太懂的詞彙，比如什麼特種營，任務、邊境線、經緯度等等，最後還有一些地方的名字，看上去，應該不是國內的地名。
“這寫的都是些什麼啊？”劉鳳蘭睜大眼睛，不解的問道。
趙笠不著痕跡的將白紙摺疊好，然後放進了口袋裡，解釋道：“只是大年沿途回來的時候，遭遇的一些所見所聞而已，沒什麼好看的。”
劉鳳蘭歪著頭，心裡更加疑惑了，只是鄧大年沿途的所見所聞，跟你趙笠有什麼關係，這種事還要向你這個老闆彙報嗎？
她見得趙笠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不禁翻了個白眼，都囔道：“不說就不說唄，老孃還不稀罕知道呢！”
趙笠笑了笑，然後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對鄧大年招招手，自己則是緩步出了辦公室，兩人來到了欣欣食品辦公樓的樓頂上，這裡沒有得到允許，平時是不會有人上來的。
樓頂非常開闊，視野極好，能看到欣欣食品的所有車間，趙笠一邊在樓頂上隨意的走著，一邊將買兇殺害胡留飛的經過，原原本本說給了鄧大年聽。
鄧大年仔細聽完，臉色有些陰沉，他說道：“在金陵市的時候，總經理也曾跟我說了一些，對於這件事，我覺得，哪怕那個胡留飛當初昧了你爹媽的廠子，你也不應該殺他的！”
趙笠轉過頭，看著鄧大年的眼睛，說道：“胡留飛這個人太壞了，什麼下三濫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當初我欣欣食品還非常弱小，他當上了財源的總經理，必定是會對我造成重大威脅的，我不殺他不行！”
鄧大年冷冷一笑，說道：“縱使你有萬千個殺他的理由，但是胡留飛就是不該死的，他做了什麼，自然有法律來定奪！”
趙笠摸出一包煙，點上一根，然後遞給鄧大年，鄧大年搖搖頭，趙笠只好重新叼在嘴上，他噴出一口濃煙，說道：“當初馮傑萬要強暴我老婆，他該不該死，如果當初不是你用石頭砸死他，我老婆說不定就要完了！”
趙笠盯著鄧大年的雙眼，一字一句的說道：“那時候，你為什麼不說馮傑萬的罪惡，應該要由法律來定奪？你為什麼不等公安來？”
鄧大年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無法反駁趙笠的話，他最終低下頭，沉默不語。
“買兇殺胡留飛的那夥人，之前是開賭場的，老大叫陶傑，有個叫黃大佛的侏儒，是他的得力打手。現在這夥人賭場開不下去了，用這件事來要挾我，前天剛從我手裡訛了六十萬，老鄧，你說我該怎麼辦？”
鄧大年冷聲道：“冤有頭債有主，這是你的報應！”
趙笠笑了，他吸了一口香菸，然後搖頭道：“那你鄧大年呢，你殺了人，原本是要接受審判的，但是因為背後有個貴人，他把你保下來了，你現在活得這麼滋潤，你有得到報應了嗎？”
“你知道嗎？”趙笠抬頭看天，輕聲道：“馮傑萬的老孃，跳河自殺了，當初我還是個爛酒鬼的時候，家裡都快窮得揭不開鍋了，三嬸那麼困難，都願意接濟我家。”
“你是馮傑萬的發小吧，你是不是三嬸看著長大的？”
趙笠轉過頭，對鄧大年說道：“有些人該死不死，有些人不該死卻死了，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的。”
“法律？正義？什麼是好人，壞人又該是怎麼樣的，兩者該怎麼區分，該怎麼去衡量，鄧大年，你告訴我？”
鄧大年沉聲道：“你這是在強詞奪理！”
趙笠譏笑道：“你不是總喜歡以自己的道德標準去衡量別人嗎，那你覺得我是不是好人？”
鄧大年看著趙笠，到了嘴邊的話，怎麼都說不出來，在以前，他覺得趙笠是個好人，非常好的人，當初在災區的時候，山體滑坡，趙笠沒有多想就跑下去救人了，在這一點上，他覺得，趙笠跟自己是同一類人，好人就是應該長命百歲的，不能這麼早就死掉。
所以，鄧大年毅然選擇留在了趙笠的身邊，但是今天，他從趙笠口中，第一次聽到趙笠承認他買兇殺人了，即使那個人再怎麼該死，可殺人就是殺人了，這是鄧大年怎麼都無法接受的。
趙笠你是好人，這句話，就這麼卡在了鄧大年的嘴裡，他說不出口。
“我懂了。”趙笠扔掉菸頭，用腳尖碾滅，笑道：“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陶傑那夥人，我會想辦法解決掉，凡是知情人，一個都不會留，你要是實在看不過眼，就離開吧，出於對正義的維護之心，你也可以嘗試著阻止我。”
鄧大年眯了眯眼睛，問道：“我呢，現在我也是知情人了，你難道也要殺我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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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笠啞然失笑，搖頭道：“我信任的人，不管是誰，這輩子我都會維護，不管他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
鄧大年眼神複雜，站在原地，沒有接話。
趙笠來到鄧大年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或許這就是我跟你的不同之處，對於我的品性，你一定非常失望吧？”
趙笠頭也不回的走了，他邊走邊說道：“欣欣食品不能倒，凡是擋在我面前的人，我通通都要幹掉，這是我趙笠說的！”
……
鄧大年站在樓頂，眼神一直看著遠方，像根木頭一樣一動不動，從下午站到了月亮臨空。
在某一個瞬間，他確實已經生出了離開的想法，但是忽然間，他又回想起這段時間，他待在欣欣食品的所見所聞，趙笠和林武真所表現出的，那些好的方面，他們有責任心，有愛心，積極向上，他們身上那種朝氣勃勃的氣息，是這個年代中大多數的人，都欠缺的。
“努力活著的人，該死嗎？”
趙笠和林武真做錯了嗎，在鄧大年心裡，他們確實錯了，但他們是壞人嗎？
“不，你們不是壞人！”
鄧大年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就那麼從辦公樓的樓頂，飛身躍下，這可是五樓，如果正常人的話，這麼摔下去，肯定是要沒命的。
但是鄧大年的身體以及動作，卻輕盈得跟個猴子似的，他攀附在牆壁上的水管上，腳尖卸力，手臂發力，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短短的十幾秒鐘，就從樓頂攀爬了下來，整個人平穩的站在了地上。
鄧大年大步向辦公室走去，他找到正在檢視賬單的趙笠，沉聲道：“那些人我來解決，但我希望從此以後，你可以多做善事，彌補你所犯下的罪惡！”
見得趙笠依舊在瞠目結舌的看著自己，鄧大年惱怒不已，罵道：“你媽的，耳朵聾了？”
趙笠反應過來，臉上有了些笑容，他看著鄧大年，輕輕點頭。
得到趙笠的回應，鄧大年轉過頭，大步離去，消失在了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