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穀雨已過，從節氣上，春天已結束，白天的溫度有那麼點高，早晚的風裹著足足的涼意。
殘陽如血，西邊好大一輪紅日, 以往絢麗的晚霞這會兒怎麼看怎麼彆扭，葉一雲沉著氣，和唐元明一直走，從教學樓到教務樓，再進操場，進了操場，又往深處走了一段，才停住腳步。
唐元明轉過身, 視線在葉一雲那不怎麼好看的臉打量了幾番，輕輕嘆了聲，“我想你也發覺，妙妙這一週，成績滑得厲害，狀態也很不對，我…”
“您知道怎麼回事？”葉一雲聽出一點話風，著急地就開問，顧不上不打斷別人說話的禮貌。
葉一雲眼裡的焦急讓唐元明微微動容，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不怎麼好看的一個笑容，“你到底是心繫著妙妙，所以我更不能賭。”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聽著好像雲裡霧裡, 其實葉一雲順一順, 就能明白唐元明的意思。
不過，這會兒，他是沒心情去揣摩，他需要最直接最準備的答桉。
唐元明也意識到他心急, 搶在他再開口追問前，道，“只是一個猜測，最近妙妙小姨和我又發生了一些事，嬌嬌現在住在妙妙家，你知道吧？”
真特…
這說話的方式，葉一雲感覺自己在和自己對話。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努力地摒除所有情緒，冷靜下來，點了點頭，“嗯，上週去，還帶著她出去吃了點炸串。”
“炸串？”唐元明凝重的眉眼稍稍舒展，像是看到閨女開心的笑臉。
這反應…
葉一雲擰了下眉。
完全不像個父親，好像不知道閨女的動態似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他心中疑雲更濃時，唐元明開始解釋前因後果，“葉一雲，作為你的班主任，其實我個人的私事，是不太想說給你聽的, 但除開我、妙妙和你的關係，更考慮到你的成績，似乎不得不告訴你，還是那句話，只是個猜測，不一定準。”
“嬌嬌的媽媽，妙妙的小姨，月初的時候自殘，現在已住在精神病院治療，確診了，是精神分裂，伴有躁鬱症，嬌嬌住在大姨那兒，說她媽媽忙工作，照顧不來孩子，其實是藉口，實際就是因為她媽媽有精神病，而且，王家大機率是有精神病家族遺傳的。”
精神病家族遺傳？！
“依據是什麼？嬌嬌的外公外婆看著挺正常。”葉一雲抓住重點，問道。
不能以一個個體牽扯上一個家族啊。
“嬌嬌媽媽有個姑姑，年輕時候失戀，投河死的，有人說她是精神病，這些前塵往事，嬌嬌的外婆也說不明白，不過醫生說，嬌嬌媽媽的病很有可能是家族遺傳，我不知道妙妙是不是知道這件事？有沒有可能她成績和狀態的異常和這事有關？”唐元明提出他的猜想。
葉一雲點了點頭，這個猜想的可能性很大。
有了方向，他腦中開始快速地網羅相關的資訊，稍作思考後，他看向唐元明，感激道，“老師，很感謝您的告知，您放心，這件事，絕不會從我這洩露出去；我的成績，您也不用擔心。”
依舊這麼沉穩，富有邏輯。
見葉一雲這樣的反應，唐元明稍稍松了口氣。
剛才他就表示過，擔心葉一雲成績下滑也是他把這事告訴葉一雲的重要原因。
堵不如疏。
“好，週末你好好勸勸妙妙。”唐元明點了點頭。
和聰明人的交流向來是省心省力。
唐元明不用繼續往下提出自己的猜測。
李詩情知道這個訊息，為什麼會狀態異常、成績下滑？
她母親王勝男還沒發作呢，嬌嬌還好好的呢，她用得著擔心？
肯定心繫什麼，覺得會失去什麼，所以傷心、難受、迷茫，導致狀態不對，成績自然跟著下滑。
“嗯，我明白。”葉一雲剛毅的面色中有一絲沉重。
這心結，要費大勁呢。
……
4月29，週日，8點多
下樓，和往常一樣，沒有什麼改變，拎著一袋水果，葉一雲按響李詩情家的門鈴。
開門的人一如既往，還是李大為。
只是他的臉色不似以往那樣熱情，眉宇間籠罩著一片烏雲。
並沒有讓葉一雲進來，李大為接過水果，放在鞋櫃上，拿出自己的鞋，準備換上，像是有什麼話，不方便在這兒對葉一雲說。
“叔，唐老師都告訴我了。”葉一雲直接托出，這不算違諾，李大為一看就是知道王頂男精神病的事。
“他告訴你了？”李大為換鞋的動作一頓，隨後慢慢地把套進鞋中的腳抽出再換上拖鞋，語氣多少有點譏諷的意味，“他是應該告訴你，你的成績和他績效掛鉤呢。”
葉一雲沒接話。
這點，唐元明自己承認的，沒什麼好說。
他的關注點在李詩情身上。
“你怎麼想？”李大為把鞋子放回鞋架，小聲問道，目光凝重地看向葉一雲。
葉一雲微挺了挺胸膛，直了直腰，認真道，“叔，我的的想法從未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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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想法從未改變…
李大為內心觸動，抿了抿嘴，擠出一絲笑容，繼續問道，“你想怎麼勸她？”
“勸？我沒想過勸，我只是想告訴她一些事實。”葉一雲輕輕搖了搖頭，繼續道，“叔叔，也許我閱歷淺，想法稚嫩，但我覺著，心結，勸只是輔助，永遠是自己釋懷才最有用。”
“好。”李大為點點頭，視線落在葉一雲手中握著的一卷A4紙，讓開身體，親手給他拿出他的專屬拖鞋。
“謝謝。”葉一雲不緊不慢地換鞋，禮貌地道謝。
真到了這裡，到了這一刻，他似乎沒了之前那股焦急、急躁，他心裡仍想著憨憨，心態卻很平和。
換好鞋，他往客廳張了眼，輕聲問道，“阿姨呢？”
“領著嬌嬌出去買菜了。”李大為的語氣明顯不如以往，這不是針對葉一雲，而是擔心閨女導致的。
葉一雲點點頭，想了想，請求道，“叔叔，如果可以，我想，接下來的1小時裡，我希望您和阿姨能在外面多轉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