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彎聽見蕭祁喊自己,便回頭看他。
一張總是笑容陽光的臉此時已經皺成小小一團,滿是委屈,晶亮晶亮的眼滿是霧氣,溼潤得很,看得蕭祁眸光一晃。
他勸慰般握住彎彎細細的手臂,離她近了些,語氣誠懇。
“與其以卵擊石,不如我們查明萬叔叔此前究竟為何是土匪,也省得給人落下把柄,即使護得了一時,我們也不可能關照萬叔叔一世,此時切潰肉用猛藥才是良策。”
蕭祁眼神如炬,劍眉微微皺起,明亮的烏瞳反射著溫暖的火光,如同洗淨的琉璃一般,眼中那百年如一日的三尺寒冰竟多了些溫和,如深潭射進陽光,闖得人有些無措。
不過他的用詞對於彎彎來說還有些高深,她眨巴著充滿淚花的眼,倔強地不肯低頭。
“彎彎,信蕭哥哥。”
蕭祁聲音多了些懇求,眼神越發清澈透明,青瞳之中,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映出彎彎小小的臉蛋。
彎彎雙肩一垮,卸了力,雙手緩緩放下,蕭祁立即將她拉到自己身邊,伸手攔過她的肩膀,像是大哥哥保護小妹妹。
見彎彎讓了路,捕快們便掏出手枷,萬空山一語不發,神色少有地冷冽,伸出雙手,沉默地讓捕快們將手枷鎖在了手腕上。
捕快們動作麻利,很快將萬空山“制服”。
“走吧。”捕快們唉聲嘆息。
萬空山不語,順從地跟著他們往外走。
“當家的……”張繡往前蹭了兩步,聲帶著些顫音,一向剽悍的女人這一刻也軟了下來,彎彎見了更為心疼,下意識地埋在了蕭祁身上。
萬空山聽見張繡的聲音,往後看了一眼,眼中逐漸染上一絲柔軟。
“快走了!”
仍舊衝動的人們出言催促,民怨之下難以公然維護,萬空山終於被帶走了。
舉著火把的人群漸漸遠離,院中又逐漸陷入一片漆黑,萬家人在黑暗中沉默著,只聽得幾聲吸鼻子的聲音。
突然,彎彎掙脫了蕭祁的懷抱衝入黑暗之中,大有攆上他們搶人的架勢。
“彎彎!”
張繡幾乎喊到破音。
“無妨。”蕭祁淡然的兩字便勸住了她,“彎彎知道分寸。”
彎彎的速度很快,不等那群舉著火把的人走遠就追上了他們,“縣令叔叔!縣令叔叔!”
正心情複雜的曹縣令聽到清脆熟悉的聲音慌忙停下,張望一圈後終於在自己腿邊發現了還喘著粗氣的彎彎。
“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
曹縣令低下身子,疼愛地掏出手巾給彎彎擦汗。
“彎彎有事情相求,您可不可以為彎彎的叔叔爭取三日時間,彎彎一定能在三天內證明叔叔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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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彎的小臉認真得緊,圓眼睛裡甚至帶了些強硬的意味,這樣的眼神放在奶奶的臉蛋上,不顯兇,只讓人心疼。
曹縣令本就心裡愧疚,正愁無法彌補萬家人,聽到彎彎的央求,馬上答應下來。
不管容不容易,就是力排眾議,他也必須給萬家一個機會。
彎彎得到肯定的答覆依舊悶悶不樂,心頭像是塞了一團棉花,悶悶的很難受,回家的速度慢了許多,都無心仰望頭頂的圓月。
“都是你!爹爹跟你一起出去後就被誣陷了!一定是你的錯!”
彎彎才到門口,就聽得屋內傳來萬越奎的哭鬧聲,慌忙加快步伐闖進了屋。
“彎彎你來得正好。”萬越奎早已哭得聲嘶力竭,見了彎彎更是委屈,“你快看蕭祁,一定都是他的錯!”
萬越馳也跟著幫腔。
“不是的。”彎彎心裡突然更加委屈,好不容易才憋下去的淚水又湧了上來,二話不說攔在了蕭祁面前,“蕭哥哥是好人,叔叔不是因為他被抓走的,是壞人抓走的叔叔。”
“越奎越馳。”萬隨舟出言制止了兄弟二人,一向隨和的臉今日也嚴肅得緊,“爺爺平日是如何教導你們的?事無證據,切勿捕風捉影,如今正是同仇敵愾的時候,你們怎能對蕭公子惡語相向?”
兩兄弟見爺爺這般嚴肅,憤怒像是被潑上了一盆冰水,當即偃旗息鼓,紛紛垂下腦袋,囁嚅道:“爺爺……”
“罷了罷了。”萬隨舟擺擺手,“你們兩個正是氣盛的年齡,爺爺不與你們追究,蕭祁、彎彎,你們隨我來一趟。”
說罷,萬隨舟便抬腿往內屋走去。
彎彎還像是保護小雞仔一般伸著雙臂站在蕭祁面前,聽見爺爺叫自己名字也如同被捕走了魂兒似地不動,直到蕭祁伸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她才回過神來。
蕭祁低頭看她,淡漠的臉上浮上一層溫暖的顏色,彎彎迎上這樣的目光,心頭像是被注入了一股細細小小的溫泉,涼涼的小手也恢復了些溫度。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來到萬隨舟房間,並肩站立在他面前。
“蕭小公子,這次是我有事相求了。”
萬隨舟聲音滄桑了許多,短短的時間裡竟又蒼老了些,兩個小人心頭都為之一動。
“萬老先生與我有教導之恩,您的囑託蕭祁一定完成。”
萬隨舟聽了卻並未輕鬆,眼中陰影反而更重,“老朽知道蕭小公子手下有一得力干將,還望蕭小公子能借此人一用。”
“當仁不讓。”
蕭祁回答得利落。
“彎彎。”萬隨舟向彎彎招了招手,“接下來的話爺爺只對你說。”
當夜,三人在房內商討許久,亥時才依次從房內出來。
出來後的三人也未對旁人解釋,只是心照不宣地先後離開了萬家。
蕭祁找來了自己的侍衛,簡單交代幾句後侍衛就領命出發了。
他的任務是去找能證明萬空山當年在土匪寨子未曾做過傷天害理之事,還頻頻救人的證人,此番時間緊迫,路途遙遠,需要損耗極大的氣力,交給他最合適不過。
萬隨舟則帶著彎彎連夜去了縣城找曹縣令,與他商討三日後以平民怨為由帶著土匪從主街道上路過一事。
幾人各司其職,天未亮就各自奔走在路上。
彎彎看著逐漸發白的東方,小小的腦瓜裡第一次生出沉重的無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