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串是個好東西, 毋庸置疑。
杏仙瞅了兩眼：“有點拿不準價兒，這個價格我總覺得是高了。”
“怎麼說？”南時貪婪地看著大屏幕，有些不捨得挪開眼睛：“雍正年間的東西, 這個價也不算誇張吧？”
“說不好。”杏仙縮放了一下平板上一比一做的3d模型, 指著一處微小的地方，又示意南時看螢幕, 說：“你看著顆硨磲, 上面已經出現裂痕了, 只不被蓮花紋擋了擋, 看不太出來罷了。”
“這種串, 只要有一顆珠子壞了, 就沒有什麼價值了。”杏仙摸出手機, 調了幾個檔案出來給南時看，都是這種有時間的串，但是就因為裡面的珠子被換過, 導致價值暴跌, 唯一一個例外是其中有一串換珠的年代相隔比較近, 而換上去的珠子則是某代帝王冠冕上的東珠。
不這是特例, 那一串手串本來平平無奇，主要還是這顆東珠在歷史上有記錄，以反而價格暴漲了一波。
在場的都是混了十幾年、幾十年行當的人，不可能就杏仙一個人看出來這串不對勁，有人張口就喊了：“你們梨花閣不厚道啊！對, 對著那顆硨磲, 鏡頭別挪開！給我拉近了！”
主持人坦然的道：“果然瞞不住諸位掌櫃的——不也好叫各位板知道我們梨花閣從不弄虛作假！來，對準硨磲珠。”
鏡頭一下子就被拉近了，主持人戴了套, 親自拿起東西展示了一番：“在送到我們梨花閣之前這顆硨磲就已經出現了裂紋，到底是雍正時間的玩意兒，我們要是想換也不是拿不出來，但就是放著給諸位板看一看，我們就沒換！”
又有人喊道：“那還敢標個八十萬？”
主持人笑道：“這價格擺在這兒，到底值不值，各位板心裡有數！我也不多說，免得各位說我自賣自誇，大家要是看好了，咱們可就開始了！”
下面一陣交頭接耳，不多時拍賣槌響了三下，場內便漸漸的安靜了下來，主持人叫道：“開拍！”
寂靜。
這是本場第一件無人出價的物品。
南時本想出價的，卻也不好太急切，這出價的時間有五分鐘，五分鐘內無人出價會流派，他可以看有沒有其他情。
他盯著看的動作太明顯了，杏仙側臉問他：“你看中了啊？”
“嗯，有點眼緣。”南時故作平常的道。
“八十萬買個眼緣？南小時，你也富裕了啊！”杏仙說完，又接了一句：“看，別太急著出價，小心被人抬了。”
買東西也是有學問的，要是這樣冷門的玩意兒無論是開局還是最後卡秒出價，都太刻意了，最好就是走個中庸之道，中間時分出個價，叫人摸不清楚到底買主是個什麼意思。
需知寶物有價，心意無價，這一的從不少見買家為了閤眼緣的東西出一個遠遠高於物品價值的價格的事兒。
一分鐘，兩分鍾，到了第三分鐘，南時出了個價。
“三十六號老闆大氣！八十萬！還有更高的嗎？”主持先誇了一句南時，又抬手抱拳向南時他們這個方向拱了拱手：“鄙人多謝老闆！我還以為這串要流派了呢！我們梨花閣丟不起這個人吶哈哈！”
當即大屏幕上的數字就跳到了八十五萬，有人笑道：“整得這麼可憐巴巴的給誰看吶？！——就給你個面子！”
“謝謝板！板大氣!”主持人又向那邊拱手示意。
南時沒怎麼猶豫，就加到了八十八萬，是個吉利數。
杏仙一個沒注意，就讓南時把價格給加上了，他恨鐵不成鋼的說：“你急什麼！這下好了，都知道你想要這玩意兒了！”
“八十八！發發！多謝三十六號老闆賞臉……”主持人話音還未落下，果然價格就跳上了九十萬，緊接著就開始一萬一萬的往上跳，直到九十五萬不動了。
南時應了一聲：“確實很想要。”
杏仙拍了拍他的肩頭：“你打算多少拿下？”
南時看了一眼自己的機存款：“五百萬以內？”
“哦那沒事了。”杏仙取平板，神在在的不動彈，著時間一分一秒的去，直到到了中位數，慢悠悠的出了個96萬，彰顯自己已經開始猶豫了，如果再抬價那就不幹了。
果然，這個價之後，再沒有人出價，時間很快的跳到了倒數，主持人道：“真的沒有板看中了？沒有我可就落錘了！”
拍賣槌一下一下的響，響到了第二聲，南時在心裡也微微松了口氣。
他其實也考慮了，有傾影晴嵐服侍在側，這串他又想日日戴在手上，瞞池幽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池幽發現了又如何呢？不是一條相似的串，他輕飄飄的一句‘戴著相同的串讓別人一看就知道我們是一家出來的’也就過去了，池幽也抓不出什麼奇怪的問題來。
師出一門，用相同的飾物，任誰也不會覺得奇怪。
主持人的揚了起來，只要這一錘落下了，東西就是南時的了。正在此時，突然大屏幕上的數字跳動了一下，這一跳，直接就跳到了兩百萬。
主持人也覺得很震驚：“哎？六十六號老闆您截胡也不告訴我一聲，這把我給嚇得！”
六十六號包廂的欄杆旁出現了一個窈窕的人影，瞧著是個美貌動人的女子，只不一看就知道不年輕了：“要是你這錘子落得再快一點，我可就錯了。”
那女人揚聲道：“三十六號的，這東西讓給我吧，我有急用，回頭有了好的，我通知你來挑。”
“原來是顧板？”
“顧老闆大筆，看來是真的急。”
下方議論之聲四起，杏仙看了南時，剛想說什麼，包廂門就被敲響了，張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南先生，先生？”
“進。”杏仙叫了一聲，張便進來了，他看了一眼南時，反關了包廂門，提醒道：“我是看這位顧老闆出手了，想著來提醒一下，這顧老闆手段可厲害著呢，她既然這麼說了，看來是真的急用，二位先生不如就讓給她吧……”
他猶豫了一下，意有指的補充了一句：“……省得麻煩。”
這話說得懇切，杏仙問南時道：“怎麼樣，還加不加？”
“加吧，加一萬。”南時眉目一動，側臉喚了一聲服務員：“麻煩你跑一趟六十六號包廂，將名片給顧老闆，就說還望顧老闆給個臉面，要是看中了功用，我回頭補她一件。”
張聽到這裡，便小聲說：“要不我替南先生跑一趟？她恐怕說不清楚。”
南時想了想，將名片遞給了張：“麻煩你了。”
下面過杏仙加了一萬，對方則是直接跟到了三百萬，南時不急，著張去通知對方，到時間差不多了，就又讓杏仙加一萬續一下時間。
不這一次對方就沒有一百萬一加了，而是和南時他們一樣，只加一萬，看著也和續時間一樣，應該是老張到了。
主持人是老家了，聞言就笑道：“呦！看來兩位板還商量上了！”
眾人也納悶，又一想顧板的當，便也不開口說話了。
顧海珠可是w市的古玩當裡有名有姓的人物，雖然現下看著清白，是個大樓子的板，可誰都知道對方是怎麼起家的，不太乾淨呢，這麻煩人物，不摻和最好，也算是給顧老闆一個面子。
“著吧！王！讓人上碟子點心啊！菜都涼了！”
主持人道：“好嘞好嘞！慢待各位板了，來給板們上個八寶攢盒，我請了！”
沒一會兒老張回來了，他道：“南先生，抱歉，事兒沒辦成。顧老闆說意思她明白了，但是東西她要先拿下，到拍賣會結束了，在包廂裡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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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你了。”南時應了一聲，面色平靜，也看不出什麼喜怒哀樂來，他拿過了平板，直接把價格加到了五百萬，果不其然，價格立刻被追到了八百萬。
二十分鍾間，這條手串的價格翻了十倍。
這價格南時是不會再追了，五分鐘去，三錘落定，串歸了顧老闆。
杏仙拍了拍他的肩頭：“了，別沉著臉了，醜得一逼……你要是喜歡，我回家給你找材料做一串去，不就是蓮花紋嘛，我從小就雕這個，給你雕個九層蓮花的，絕對比這串好看。”
南時沒說話，杏仙又道：“那我請我太公給你做總行了吧？我太公……哦不可以請那個我太公的一個朋友，他國手了，那手藝，這麼大一顆珠子雕個二三十層絕對沒問題。”
杏仙的太公早去世了，就是上次提著太極劍要打南時的那一位，杏仙後頭雖然看不見了，卻也不是沒得到太公的好，遇到技術上什麼問題，他爹教不會他就跑去上香，半夜杏仙一準就能被託夢，上一堂大師級別一對一課程。
後來託夢多了，他太公還拖著朋友來教杏仙，是一位堪稱國手級別的大佬，當然也是過世了的，但不妨礙人家在夢裡教點小技巧什麼的啊！
“謝了，兄弟。”南時扯動了一下嘴角，笑了笑說。
杏仙有些莫名其妙，平時南時脾氣沒這麼大啊，怎麼今天這麼擰巴？
反正從年那會兒他好像就不太對勁了，問他也不說。
哎，孩子長大了，不由爹了。
***
後面到了壓軸，自然就沒有兩人出手的份，湊個熱鬧罷了。服務員們給有的席面上都上了果盤，示意今天的拍賣會就此結束了。
南時坐在包間裡沒動彈，在思索著到底值不值當為了這串廢這麼大事兒，氣頭了他也想明白了，不就是同款嘛，回頭不說找義烏那邊，杏仙都能給他弄個幾十串出來——至於開沒開光，又有什麼要緊的？他難道是為了那手串開光想買的嗎？
只不就是有些低落罷了。
他知道他是奢求，他已經強行忍著儘量不在池幽面前露出什麼馬腳，他覺得他能接著忍下去，忍到雲淡風輕為止。但是他現在就這麼點貪念，也橫生枝節了。
或許是冥冥之中被警告了，他連這點貪念都是不該有的。
算了，犯不上。
南時微微一笑，側臉道：“了，我們回去吧。”
杏仙詫異：“你不是還要去找那個什麼顧老闆？”
“一個破手串，還值得我費那麼大的功夫？”南時起身，笑語晏晏的和他說：“就這麼說定了啊，回頭你給我弄個一模一樣的出來，我回家找點材料給你，多的就給你當工費。”
杏仙挑眉道：“那倒不用，材料不缺，你給我尋摸塊古玉就成了！”
“你打劫啊？你也配？”南時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再個幾十年，你功成名就東西能放進國家博物館了再給我提這個！”
“你這就不懂了吧？這叫前期投資！”
南時才不理他，側臉和張打了招呼告辭，兩人有說有笑的出了門去，停車場就在不遠處，南時剛摸出鑰匙來，就有個穿黑西裝的走了來，十分有禮貌的說：“南先生，我們顧板在等您。”
“跟你們顧板說，這事兒不做數了，東西我不要了。”南時聳了聳肩，繞開了他，沒想到對方也往一旁退了一步，剛好擋住了南時的路：“南先生，我們顧板在等您。”
“你找事兒呢吧？”杏仙想要上前，卻被南時攔住了：“不用理他，他不敢動手——你有本事往我車前站，賭一下我敢不敢踩油門。”
黑衣人聽罷，又讓開了一步，沒敢再堵著南時。
兩人順利的回了酒店，各自梳洗了一下，南時倒又覺得餓了——哦，也不是餓，應該說饞了。其實梨花閣那一頓吃的挺好，但是當時注意力全在拍賣會上，未免就有個吃了個寂寞的感覺。
酒店周圍有個爆蛋吐司很好吃，蛋炒的又嫩又滑，煎得恰到好處的肥牛搭配著純奶做的吐司片，讓南時吃了一次就驚為天人，現在想起來乾脆又再點了兩份，一份今天吃，一份當明天的早飯。
大概半小時門外就響起了機器人送餐的聲音：“1506，您的外賣到啦——！”
南時過去開了門，只見外面站了浩浩蕩蕩一人，為首的正是那個風姿綽約的顧老闆，對方看見南時開門，便嫣然一笑：“南先生，巧啊。”
“顧老闆？巧。”南時拿了機器人的外賣，然後扭頭就把房門給關了。
直接吃了個閉門羹的顧海珠一時還沒反應來，這些年裡敢對她這麼做的人基本已經不存在了，她側臉看一旁的張：“怎麼回事兒？”
張的身邊站了兩個黑西裝，貼得很近，張勉強的賠笑道：“您這……您也知道，做那一的都講究規矩，這也晚了，要不顧老闆您明天再來？正經給南先生約個時間，也好辦事不是？都是做生意的，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顧海珠冷笑了一聲，心頭也是怒氣上湧，卻不得不承認張說得有道理，她壓抑下怒氣，挑著眉毛看張：“那這個事兒就交給你了，成不成？”
張心頭不住地後悔，怎麼當時就光顧著討好南先生忘了眼前這個也是尊煞星了呢？南先生瞧著脾氣是挺好，卻也不像是一般人，他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這張臉請南時答應下來。
他除了受了李文柏和李老太太的託，卻也是有意要討好南時的——他是做鏟地皮的，專門做點倒買倒賣的生意，誰知道哪天就收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呢？南時這樣的人物在他這兒，那就是剛需的保障啊！
但眼前這情況，這一位顧老闆可不是什麼好性兒的角色，不怎麼接受否定的結果。
他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的時候，眼前的房門又吱呀一聲開了，顧老闆瞬間又換上了一臉笑容，還未來得及說話，只見面前的南時道：“張先生，你來得剛好，進來吧。”
“哎哎！我就來。”張下意識地就往前走了一步，進了房門，緊接著那扇門又啪嗒一聲關了。
把顧海珠無視了個徹底。
張進了門，先是松了一口氣，又被那聲關門聲給嚇得心尖兒都吊起來了：“……南先生，您這是何必呢？……算了，多謝南先生。”
南時已經在沙發上坐下了，他啃著他那個爆蛋吐司，道：“你替我跑一趟，我還沒來得及謝你呢，你怎麼謝起我來了？來，坐！我多買了兩個，要不要一起吃一點？”
“好，謝謝您。”張坐下了，只坐了半邊屁股，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恰好這會兒過杏仙也聞著香味出來了，見張坐著，問道：“張先生怎麼來了？”
南時擺了擺，順手遞給他一個吐司：“還不是晚上那事兒，都怪我，擺什麼譜，把人給害了。”
“談不上談不上！”張連忙道。
“哦。”杏仙也坐下了，幸災樂禍的說：“早讓你少裝逼，畢竟裝逼要遭雷劈的。”
南時：“……吃你的！閉肛！”
張不敢插話，低頭吃了兩口熱乎乎的食物，肚子裡有了東西，心也下來了，他又忍不住勸道：“南先生，要不您明天就撥個時間見一見顧老闆吧？顧老闆這個人不好得罪，她也是要求上的門，您看……冤家宜解不宜結是不是？”
南時聽著嗤笑了一聲：“沒這規矩，求人要有求人的樣子，我看那個顧老闆不像是來求人的，倒是像上門來尋仇的——張先生，你只管回家過日子，不會有事。”
這就是給張一個定心丸，這事兒南時負責，禍不到他的身上，叫他放心。
李老太太的事情已經傳到了張耳朵裡，他對南時可謂是信任有加，聞言點頭道：“多謝南先生，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也是，還有李老太太呢！有這一層關係，顧老闆想必也不敢亂來。
***
第三日，南時和杏仙分開動，杏仙領了他爹的命令，要去拜訪一個親戚，因為要起來的時間太早，南時懶得跟著，叫令晴嵐跟著杏仙，免得昨天那個顧老闆轉頭去找過杏仙的麻煩。
他自己則是在酒店裡睡了個昏天暗地，午飯隨便吃了點，就拎著兩件換洗的衣物去樓下泡溫泉了。
酒店的溫泉分為好幾種型別，有大澡堂的，有單門獨戶的，像南時這樣住在vip套房裡的，自然能享受到單獨的溫泉，雖然也不大，卻是四周都用竹籬隔開的，私密性比較強。
南時在家裡也常泡溫泉，進去了也沒什麼不適應，舒服得嘆了口氣。傾影則是現身出來，替南時收拾東西：“少爺，要不要替您按按？”
南時趴在池邊上，聞言就是一笑：“算了吧，就你那個藝，要是把我骨頭都給按碎了我找誰哭去？”
“少爺！”傾影惱怒地瞪了南時一眼——她伺候人這方面確實是不如晴嵐，可她本來就不是伺候內務的那一波的啊！非要算的話，晴嵐如果是屬於保姆，她就是保鏢，一字之差，謬之千裡！
“了了，難得出來一趟，你要是想泡就趕緊下來。”在家裡自然不可能讓傾影和南時同泡在一個池子裡的，在外面就沒那麼講究了，反正南時穿著專門泡溫泉的浴袍呢，也不算是不能看，至於傾影想泡，脫不脫衣服其實沒啥差別。
那衣服本來就不是實質的，南時自己當鬼，有啥不清楚的。
傾影倒也和南時客氣，這段時間在南時身邊她也習慣了南時的作風，越是親近的人南時越不喜歡她們太恭敬守規矩，時間一長，她和晴嵐也就放開了。
當然了，僅限於在私下，有其他人的時候該守規矩的地方還是要一絲不苟的守。
兩人靜靜地泡了一會兒，傾影突然出聲：“有人來了。”
南時輕聲道：“來就來。”
不多時，竹籬被人開啟了，進來的果然就是顧海珠。
南時淡淡的說：“顧老闆，不請自來，不是做客的規矩。”
顧海珠面色不變：“我這也算是三顧茅廬了，南先生當真不給個面子？”
“你的面子還沒有那麼大。”
顧海珠神色一冷，“給臉不要臉。”
昨天她一回去，就接到了李老太太的電話，讓她不要為難這位南先生，連消帶打，還有點威脅的意思在裡頭。她顧海珠是什麼人？呵，她管這個二十幾歲的南先生有什麼通天的本事，她想做的事情，就必須要做到。
“今天這個臉，南先生就是不想給，也得給。”
南時眼睛微闔：“哦？”
陡然之間，霧氣瀰漫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