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嚇歸驚嚇, 吃還是要吃的。
南時飛速的張口就把那片肉叼嘴了,幸福的眯了眯眼睛,沒兩秒鐘就張口, 示意還要。
池幽微微一曬, 他本來坐下是替南時看傷來的,結果見這小家夥飯還沒吃, 有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聯想到自一月也沒想過要去醫館看看他, 便有些說不上來的情緒, 手不知不自覺的就拾起了筷子喂了他一口。
若是有規矩的, 這會兒就該畢恭畢敬的表示受寵若驚, 然後示意僕婢過來接手。
但誰讓眼前這真就是半道上撿來的呢?
池幽這麼想著, 然後又夾了幾片肉塞進了南時嘴。
那油肉本來就是取五花肉放進寬油炸制成,肥肉都成了油渣,肥不膩, 瘦肉因著油脂的關係變得外脆嫩, 是葷到了不能再葷的菜。這種肉本來就是一塊一塊的, 偏傾影了防止南時多吃, 叫廚下把肉切得能透光,真的就是放在嘴一抿就沒了。
現下可好,池幽一來,南時就吃了饜足。
池幽連喂了他好幾口,便放下了筷子, 看向了粥碗, 意非常明確。南時吃得滿意足,也覺得有點膩了,抬手就把那一碗白粥喝的乾乾淨淨, 沒叫池幽再操半點。
侍立在旁的婢女見狀,連忙打了水取了毛巾上來服侍他們兩淨手擦面,還有燃了清味的香料,窗通風,不多時就屋飯菜的氣味驅得一乾二淨。
池幽這才抬手示意清河東西送上來,對著南時道:“側過去些。”
南時左腰側到腹部有一道手術疤,是把屍體剛拉回來的時候動的,這傷口有些,就算是特意做了美縫的縫合針法看著也像是一條肉蟲趴在他腰眼上,醜得飛起。
南時應了一聲就側身過去,順手把衣服提了起來,傷口在腰上,褲子當然也只能穿不帶鬆緊帶的那種寬鬆型,南時攏了攏,免得把屁股都給露出來了。
池幽卻是無所謂,又不是沒見過。
清河上前一步,她手中托盤上放著一看著像是玉製的盒子,不,很小的一方,如果放在清河掌,可能連她的掌都佔不滿。池幽啟了藥盒,一股濃烈霸道的草藥香氣就衝了出來,連趴在床上的南時聞到了。
“忍著些,疼也不許掙。”池幽在取上藥的玉籤子的時候的頓了頓,直接掠過了它,指尖在盒子頭一沾即,在南時的側腰上抹上了一片深綠色半透明的膏體。
就算是南時被打了招呼,這藥膏一抹上來他還是差一點就從床上直接蹦躂了起來,嘴巴是忍不住了,嗷得一聲:“……操了,師兄這什麼?嘶——好痛。”
那玩意兒抹上來的時候還挺正常,清涼款的,結果一秒種還沒過,這藥膏就從清涼變成了針扎款,附著的地方疼得跟火燒起來了一樣。
“祛疤的。”池幽淡淡的道,也不必他吩咐,傾影晴嵐就一一頭按住了南時的頭腳,他固定的死死的。
“少爺,您忍著些。”傾影小聲的說。
“疼啊——!”南時欲哭無淚的道:“我一男的怕留什麼疤!讓它留著好了!實在嫌醜我可以去做整容手術啊!”
池幽卻不管他哭了還是叫,手上毫不留情的藥膏給他厚厚地敷了,末了還有些剩,乾脆叫掰了南時的嘴,就著他口中的傷處這一盒塗得見底了才算是完。
池幽嘴上說著祛疤,當然效果不是那麼簡單的。了這一盒東西,池幽甚至還了陵墓中的藏寶殿,這藥膏製作工藝複雜,材料極其珍貴,藥效又揮發得快得不行,製作要一月,但從制好到使用不能超過一小時,這才是池幽什麼飯點來找南時的真正原因。
這下好了,南時連張嘴說話都沒法了,瞪著眼睛看著池幽,眼淚都叫逼出來了,怕池幽再摸出點什麼來治他。
池幽斯慢條地取了帕子擦手,吩咐道:“今日就不許叫少爺用餐食了。”
南時:“……嗚嗚嗚??”
池幽露出了一絲笑意,這落在南時眼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忍著些,明日補給。”
說罷,池幽便起身離去了。
南時氣得翻了白眼,趴在床上不動了。
晴嵐傾影屈膝等池幽的背影消失,這才忍著笑上前來安慰南時:“少爺忍忍吧,這歲膏極其珍貴,山主閉關了一月才堪堪制好,若是叫食水衝了,便太可惜了。”
南時:“……???”啥玩意兒啊搞得這麼花胡哨?
晴嵐低聲解釋道:“歲膏乃是滋補先天元氣之物,若是常食之,可延年益壽,少爺此次元氣傷,山主也是憂少爺以後落下病根,這才煞費苦制了出來,此物有悖天道常,實在是難得,少爺您就忍忍吧!”
南時:“……”
……好處這麼,就不能老實說嗎?!他南時是這麼不分輕重的嗎?
他師兄真的是死傲嬌!
***
再有一日,臘月二十七。
南時這一覺醒來,覺是這一月從未有過的舒服,不同於躺醫院那會兒就算是成天睡著也覺得氣虛疲乏,這會兒他甚至能麻利的從床上坐起來了。
南時第一反應是有點懵逼,第二反應就是掀衣服看了看自腰上的疤,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疤還真就比之前看著淡了很多,要是昨天還是蟲子,今天至少這蟲子已經平了下去,伏貼的貼在皮肉上了。
南時只能說一句:……黑科技牛逼!
然後南時就快樂的跑去上廁所了,啊,能行動自如不用扶著幫著那是打眼的自由快樂——等到年紀老了,叫輔助活那是沒辦法,不代表自尊就不受傷害了,何況他這會兒還年輕著?
傾影晴嵐聽見動靜早就進來了,也不阻攔南時,任他在屋子奔跑的像只快樂的小……鳥。
沒辦法,要是南時六七歲還能稱他是快樂的小鳥,二十六七歲,看著不像是傻逼已經挺好的了。
二十五歲是一的坎兒,多數二十五歲之前都自覺是精緻的小仙女/仙男,還能裝萌扮傻,點香薰蠟燭搞什麼情懷。二十五歲過後那就是條老鹹魚,精緻不起來了,踩著字拖啪啪啪的過去,老頭背四角內褲,腳往腿上一擱,拖鞋一踹,自然然就能伸手去摳腳。
有那精緻的功夫表達對活的小憂鬱,不如躺平享受來自活的強-奸。
“晴嵐,給我拿件衣服。”南時在浴室叫道。
“是。”晴嵐無奈的應了一聲,從櫃子摸出兩件寬鬆舒適的加絨兩件套遞給南時了。
南時這頭才收拾好,迫不及待的就跑到花園去享受冬日的陽光了……啊不是,是吃東西——周管家這段時間還招了四五剛死的廚師鬼,有專門做火鍋的,有專門搞燒烤的,這會兒過來一是專門做鐵板燒的,給一旁支了陽棚,把廚具一擺,現場給南時做鐵板燒。
南時問過了,能吃,吃不壞也吃不死。
南時吃得滿嘴流油,反正池幽不在他就是全家最,也沒指責他吃相難看,半條半條的龍蝦肉直接往嘴塞,吃到一半的時候,前頭來稟報說過杏仙來了。
南時聽了就連忙道:“把過少爺請過來!”
過杏仙是提早來拜年的,他家親戚多,過完年不一定有空來找南時玩兒,之前南時住院他去看過兩次,第一次看見的時候以南時又要死了,嚇得他連忙回家又買了一箱紙元寶,在自家老爺子的指點下畫了圈兒指名燒給執掌死薄的判官,希望他們能網一面,別折騰南時了。
過杏仙過來一看,臉上精彩紛呈,一副無語凝噎的模樣。他抬頭看了看天,沒錯,是早上九點:“……早上就吃這?”
南時一邊啃著巴掌的鮑魚一邊含含糊糊道:“我昨天一天都沒吃東西,餓死我了……不瞞說我昨天半夜就想著我今天要吃點啥。”
“……那也不必?”過杏仙在他身邊落座,一旁的婢女順勢就上了碗筷,他拾起筷子,看著左邊一盤蒜蓉鮑魚右邊一盤芝士龍蝦,實在是一點胃口都沒有,最後撿了碗瞧著金黃濃稠的湯來喝。
這一入口,他就有點咋舌,清早的就能上佛跳牆,這再怎麼做得快,昨天下午也該入鍋燉了吧?南時他家真是寵的他沒邊了。
換在自家,雖然不差這麼點錢,但是清早的吃這些肯定要挨一頓訓。
別說,還真挺好吃。
“……好吃吧?”南時仰頭給自灌了小半碗,神清氣爽的打了飽嗝,他擺了擺手,周圍的僕婢都向後退了幾步,他這才道:“我師兄賊拉牛逼!”
過杏仙看著南時,等著他下文,結果沒想到南時就不說話了:“……然後呢?”
南時笑嘻嘻的說:“沒然後了,後面不能告訴。”
過杏仙:“……我天最恨兩種,一種是做事只做一半的,還有一種是話只說半截的。”
南時:“那有本事跳起來打我啊?”
南時忘了,他已經不是那碰一下就能讓過杏仙發燒的厲鬼了,也不是那躺在床上碰一下覺他就會死的病號了。過杏仙毫不猶豫當即跳起來暴打他的狗頭,南時這種菜逼,哪能是過杏仙這種八塊腹肌的對手,被過杏仙用手臂勒著脖子動都動不了。
過杏仙挑眉道:“這輩子我還沒聽見這麼奇葩的要求,不過看在是我兄弟的份上,就滿足好了。”
南時裝作一副要窒息亡的樣子:“過兒!過兒我錯了!趕緊放!”
“現在叫兄弟不管用了!該叫什麼有沒有一點逼數?”
南時脫口出:“我錯了!爸爸!”
池幽就是這時間過來的。
他本來是想著過杏仙二次過來,再不見主家也不像話,恰好他出來散步,就順道見一見過杏仙,也算是給南時做臉,結果萬萬沒想到……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南時毫無羞恥的管叫爹,臉色沉得都沒法看,清河在一旁硬著頭皮道:“山主……少爺是在與過少爺說笑,不是當真……”
過杏仙本來還打算補上一句‘乖兒子’,見遠處有一站著,僕婢環繞,雖還看不清眉目,卻叫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普通,當即知道是南時那傳說中的師兄到了,連忙把給松了,低咳了一聲,裝出一副‘我是正經’的模樣提醒了一下南時。
南時背對著那頭,是真的沒發現,且現在不當厲鬼了,厲鬼的壞處沒了,好處自然也沒了,當然不會再擁有那種敏銳的意識。他還撇了撇嘴:“噫,過兒果然還是愛南爸爸的!”
過杏仙用眼神瘋狂示意南時,光看這家傭的做派,就知道當家做主的規矩極,南時這樣真的不會被打嗎?
南時這才發現不對,扭頭一看,立刻端起了架子,風度翩然的起身立於原地,等池幽過來再行見禮。
沒料想到池幽乾脆就不過來了,一甩袖扭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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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時:“……”完了,八成又把池幽給氣著了。
過杏仙戳了戳南時:“師兄啊?看著氣質很不錯嘛。”
南時唉聲嘆氣的拉著過杏仙坐下了,擺了擺手叫廚子接著給他弄鵝肝海苔卷,頗有些接著奏樂接著舞的風範。他道:“嗯,我師兄……要不要去見一見?”
“也可以?”過杏仙說道:“不過我看師兄不像是喜歡見外的樣子,上次來他也不是不見嗎?”
南時想了想說:“不見也好,我師兄……回頭見了回家萬一發燒什麼的就不太好了,過年的,比較麻煩。”
過杏仙:“……哈?”
等等,是他解的那意嗎?
他看向了一側的僕婢,他以南時的師兄是什麼非常厲害的陰陽先,搞了一幫子厲鬼在家當幫傭——小說不是經常這麼寫嗎?這陰陽先肯定是一方能,隱世不出,一出現就能攪動風雲變色……前提他自也是活的。
但是聽南時的意,他師兄也不是活?
“……他媽是掉進厲鬼窟了嗎?!”
南時把海苔卷往嘴一塞:“對啊,才知道啊?我以早就猜到了。”
“……他媽又沒說!”過杏仙頓時覺自身上陰風陣陣的,去主是活搞了兩厲鬼當幫傭的家做客去主就是厲鬼的家做客那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體驗好嗎!
前者覺主牛逼,一股憧憬之情油然,後者覺主恐怖,恨不得拔腿就溜。
“行啦,又不是什麼事!要怕就想想乾爹不就完了,哥不說二哥,往乾爹廟住得不也是很舒服很自在?”南時岔了話題:“吃飽了沒?吃飽了沒事兒幹就陪我一趟吧。”
過杏仙仔細一想也是,他也是見過什麼紅白煞鬼娘的男,別的沒有,就是:“去哪啊?”
南時豎起一根手指:“馬上西街那邊要什麼節,好多過去擺地攤,我也收到了社群那邊的簡訊,讓我們東街的老闆也過去支援支援。”
“臘月二十七擺地攤?們那邊步行街管是有什麼毛病啊?”過杏仙下意識的道。
過年了,好多打工都回家了,他們這邊是經濟外加旅遊型城市,外來打工的是真的很多,其他節日還好一點,有其他來玩的遊客做填充,但是一到過年,不說別的,就提一句‘出門玩的時候,停車能把車子橫過來停三車位還不捱罵!’,家應該就能明白是什麼狀況了。
南時聳了聳肩:“我哪知道,反正去湊熱鬧唄?我在家都要被關出病了。”
過杏仙表示:“那還不如去店坐一會兒,門做意,還不累,還能吃西街的流量,難道不香?”
“所以,我又不是去擺地攤的。”南時一臉高深莫測:“卦象上說,我今天應該出門去浪。”
“……還行。”過杏仙眼睛抽了抽。
“卦象上還說了,今天屁事沒有,適合跟我一道去浪。”
“……”
算卦真是一塊萬能的磚,哪需要往哪搬。
聽說南時他們門派是以算卦正統傳學的?
他師兄這都不打他,真愛無誤了!
***
南時確實是被關得狠了,池幽得知了也沒有攔他出去玩,反叫送了點零花錢給他——讓他放膽的浪的意。
南時一始沒好意收,直到打手機銀行一看自光禿禿的零蛋,這才想起來他還真的沒錢了,當即要找過杏仙拿錢,過杏仙本就幫他管著店鋪上的支出,他雖然不張吧,但是什麼物業管啊都是要錢的,再加上前不久才付了房租,真正到南時賬上的……萬把塊吧。
南時一看,麻溜的就收了他師兄給的零花錢。其實萬把塊的也不少,但是對於西街那種動不動能冒出古董的地方,萬把塊是真的有點少了。且過完年可能沒幾月又得交房租,就他這一月啥也沒幹的收入,還真是交不出來。
淦,金融危機,以後寬裕了再還給師兄就是了。
南時久違的沒有穿什麼長褂,是穿了一身普普通通的毛衣長褲——玩笑,穿長褂那不是往臉上寫‘這懂行速速抬價’嗎?
去逛古玩市場,最厲害的打扮就應該是把自往小白頭打扮,少不知事學,剛出社會小年輕,一看就知道不懂行,手又沒有很多的錢,這樣一來,攤主才會在報價的時候斟酌一下,不敢太高價。要是發現了漏,那好了,他就算雙眼冒光,攤主都以他傻缺被騙了,自以的高價,這單穩了。
完美。
過杏仙打量著南時:“……別說,怎麼覺這一趟下去回來,越來越賊了?”
南時:“別問,問就是艱難。”
“眼睛下面哪來的紅痣啊?”
“別問,還是艱難。”
***
等兩到了西街,才發現其實還是挺多的,不少面露無奈的年輕跟著自家長輩在頭轉悠著,他們低頭看著手機,根本不看兩頭攤位,甚至有時候嘴還說著‘爸這一看就是假的!最多二十!’,要不就是在他們長輩買東西的時候來上一句‘烏批發三塊一,十塊三!’。
一看就知道是年末放假在家嫌著沒事兒,聽說家長輩來逛什麼古玩,怕家被騙,只好不情不願的跟過來的。
像南時過杏仙這樣身邊沒有年長者的才是少數。
南時這會兒跟坐牢出來一樣,看什麼都鮮,東看看西摸摸,完美扮演了他之前所說的那種‘剛出社會年輕’應有的表現。
過杏仙家雖然不是做古玩的,卻是做玉雕的,兩行互有一些交集,論眼力,吊打南時。
南時已經就著一看著破破爛爛的看不出是什麼玉——或者就是染色的石頭雕的手把件攤主殺起價來了:“二百?”
攤主非常配合的嗤笑了一聲:“兩百?這樣的品相兩百哪買?我現在就去批發!至少兩千!”
南時瞅了一眼過杏仙,催促的意非常明顯,過杏仙嘆了一口氣,交友不慎,只好陪著演。他上前一步道:“染色的吧?二十。”
“嘿!怎麼這麼說話!”攤主拽起那手把件:“看看!這品相!要是染色的我給吃下去!”
過杏仙瞅了一眼,玉雕是他老本行,別的還說不準,但這他賊有把握,隨意張口把產地都說了:“二十,您有的賺,隔壁梨坊學徒練手的,二十塊錢能批八。”
南時自然看出來這玩意兒不是什麼古玩,但是他就是喜歡那雕工,瞧著挺靈動的,他故作驚詫的叫道:“啊?假的?我還以是真的呢!”
過杏仙抓著南時的領子:“別買了,回頭我帶去梨坊批發!兩千坑誰呢!”
南時:“……好吧。”
他依依不捨的瞅了一眼那手把件,就要起身跟著過杏仙,老闆頭一痛,知道這是行家來了,他看著再三回頭的南時,想著這可是門紅,有的賺總比不張來得強:“二十就二十!拿!”
南時:計劃通!
“好勒!您給我包一下!祝您今天門吉!”
攤主罵罵咧咧的給他包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