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何清遠火急火燎地啟動攬勝，駛出牡丹莊園。
剛剛的電話是區負責人打過來的，就在半個小時前，秦川到洛城的山底隧道安長段因多日暴雨造成的山體滑坡而部分坍塌，隧道內有大量人員車輛被困。
而更糟糕的是，目前到達救援地點的多數山路皆因山體滑坡，已被嚴重堵塞。
暫且不知道具體情況，區負責人也是接收到安長區應急處打來的電話，委託調集大量工程機械參與搶修緊急救援的生命之路。
所以電話毫不意外地，就被打到何清遠這裡。
時間緊迫，事不宜遲。
何清遠一邊開車，一邊將手機開著擴音，給張斌打過去。
暴雨鋪天蓋地地拍打在攬勝的前擋風玻璃上，雨刷器調整到最大功率，勉強分割視野前方形成的一道道厚重水幕。
三秒之後，電話接通。
何清遠揉了揉鼻子，冷靜地對張斌下達命令，又將一個地址定位發過去。
張斌低沉著聲音做出回應，電話裡，何清遠聽到他冬鼕鼕地快速跑動的聲音。
何清遠曾經在北城租賃和遊樂園這兩個公司場地安排過應急預桉，所以一時間，眾多公司員工也是迅速地展開行動。
今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隨著西京城區周圍各個工地的緊急動員，一批又一批工程機械開始行動，連夜趕赴搶險區域。
何清遠把車子停在城東快速環路的入口處，開啟雙閃等待著張斌他們的車隊。
一臺掛著白牌，閃著紅藍燈的巡邏車輛徑直停在何清遠的車前，何清遠按下車窗，兩位身著執勤服的巡察隔著厚厚的水霧對著何清遠喊到：
“何總！我們是應急指揮部的！負責給你們開路！你們車隊還有多久到達？”
大雨中，儘管距離很近，但是聲音聽起來卻像是飄渺無邊的低語，啪嗒啪嗒的雨滴濺迸到車裡，雨聲嘈雜，企圖淹滅一切。
“等我問問！”
何清遠拿出手機，又給張斌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響了一會，何清遠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連續的汽笛聲音，穿透地面上飄渺無形的一層層水汽，就像是迷霧中的航船。
穿透霧一般的水汽，領頭的斯堪尼亞牽引掛車打著雙閃燈緩緩駛來，車子後面，跟著游龍一般的車隊，這次緊急調集，幾乎是把兩個公司目前能立即投入使用的裝置都給拉了過來。
張斌接通電話，何清遠告訴他們跟著自己的車隊，雙閃燈的攬勝同巡邏車緩緩起步，後面卡車車隊也閃著燈，跟在後面。
龐大的車隊駛上城市快速環路，為了節約時間，巡邏車竟然直接帶著他們南下橫穿主城區，於是在這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沿途的居民紛紛看到這組龐大的車隊行駛在鬧市街頭。
竟然是巡察車輛帶路，工程車輛收尾，這就說明，城南應該是有重大的事故發生。
有細心的人不難發現，這組車隊似乎有些眼熟，跟在巡察車輛後面是一臺黑色的路虎攬勝，打著雙閃燈跟在後面的重型卡車車隊中，而被固定在牽引掛車上的工程機械則更為眼熟。
因為有部分裝置是從遊樂園緊急調集過來的，遊樂園那邊的所有工程機械都是有著特別的塗裝風格，有的偏向卡通，也有二次元動漫人物，還有寫實風格的大彩繪，總之就是一眼就和工地上的普通機械有著明顯區別。
所以看到的人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批工程機械車隊大概都來自何老闆的遊樂園。
不過這是要去做什麼？如此興師動眾，值得巡察車輛開道？
有好事者將圖片影片傳播到網路上，一時間，又引起了軒然大波。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人顧及網路上的影響了，救援車隊一路疾行，原本四十分鍾的路程硬是直接跑到十五分鍾以內。
等何清遠他們到達目的地啟蒙山腳下時，現場已經停滿了大量的消防，巡察，以及救護車輛。
何清遠他們是第一批大規模抵達現場的救援車隊。
現場隔離帶後面的站著一位消防哥們，天色太黑，視野有限，他看著龐大的車隊到來，拿著喇叭大聲詢問道：
“你們是哪個部隊的？”
何清遠推開車門走下車，站在暴雨中，對著他大聲喊到：
“我們是城北工程租賃的，我們來了27臺大型挖掘機，18臺重型裝載機！”
“現在需要我們做些什麼！？”
似乎沒有料到最先抵達現場的是民間的救援力量，救援現場負責人，聞聲趕來的指揮長看著游龍一般的車隊，拿手掌抿了一把水花花的臉，揚起劍眉。
後面斯堪尼亞的車頭頂燈緩緩開啟，頓時照得現場如同白晝一般，隨即後面一個又一個卡車接連亮起頂燈，蜿蜒曲折的山路照射的，宛如一條蜿蜒明亮的星河。
就像是黑暗中的微弱光亮，僅僅只是一點，就足以撫慰人心。
前車的巡察從車後面找出一個制式警用披風雨衣，借給何清遠。提著手電筒的現場協調員，對著何清遠招了招手，何清遠又招呼張斌，他們一同爬上巡察全順車的後車廂。
帶著他們進車廂的劍眉老哥靠在側邊的裝備櫃邊蹲下，除了他，裡面還有一個國字臉，穿著秋冬執勤服的中年男人，現場指揮部的帳篷還沒有搭建起來，他們蹲在車廂裡，臨時開了一個小會。
這位濃眉大眼的指揮長官先是對著何清遠點了點頭。
“我長話短說，我是消防的郭震，這位是來自安長巡察的李局，”
“現在最迫切的任務是需要搶修到達營救隧道口的塌方山路，確保後續重型機械進場。”
“目前已經……”
正說話的時候，李局手裡的對講機嘶嘶拉拉地
響了起來，國字臉長官抬手示意，隨即按下通訊頻道。
“嘶……李局，我們沿路摸排的隊員已經回來了，他們說後面的路，車子根本就走不了，都是大的石塊堵塞，現在只能勉強走到不到7公里遠的位置上！”
“而且上面還在落石，雨一直都沒停下來過，山路路面很滑，車子有幾次險些失控，我已經詢問過專家的意見，他們說建議雨停後再救援。”
啪嗒一聲，這位巡察長官放下對講機。
大概是聽到後半句有些生氣的緣故。
場面一時有些焦灼，何清遠輕咳了一聲。
“我們先上去再說吧，現在總是先要疏通交通線路不是麼？”
郭指揮長皺了皺眉頭。
“那就先按照計劃清理路面。”
現在也只能這麼辦了，人命關天的大事，一刻也不能耽誤。在場的所有人都懂得這個道理，雖然大雨傾盆而下，風聲鶴唳的環境中，每個人的眼睛裡都寫滿了焦慮，但只要是付出於行動，任何人又都充滿了責無旁貸的勇氣。
何清遠跟著指揮長站在現場，協調著各個部分的分組，一旁的隊員舉著傘，郭震拿著一張地圖，仔細地給何清遠說明各個公路區位的具體情況。
“前面路況複雜，你們可能過不去。”
“差不多，可以試試。”
何清遠看著地圖上標註的具體數值，又看了一眼神情嚴肅的指揮長官，他拍了拍手邊斯堪尼亞的車身。
“我們拖車頭馬力還可以，平均造價二百多萬的一臺。”
事到如今，何清遠也不想裝批，只是單論技術參數，都不如直接說價格來的直接。
郭震有些詫異地看了何清遠一眼，兩人沿著卡車轉了一圈，他看著這臺斯堪尼亞的品牌標識，又看了一眼拖掛車上，被噴塗的花花綠綠的，帶著麻衣學姐兔女郎彩繪的卡特彼勒355“痛機”，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似的。
“你是何清遠？”
光線太暗，剛才一直被這一些事情忙的焦頭爛額的，這時看著這組價格不菲的救援車隊，以及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老闆，他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嗯，我是。”
何清遠披著雨衣的腦袋點了點頭。
郭震抽了抽鼻子，只是拍了拍何清遠的肩膀，沒有再說什麼，不過他還是同意讓何清遠先派出一臺拖車組上去試試。
挖掘機也可以開上去，不過要是一點一點地沿著蜿蜒的上路開上去，時間成本暫且不算，就算是油耗的消耗，也是驚人的。
恐怕等到達作業地點，就已經沒有燃油了。
所以必須得試一試，這是一個量產到質變的突破。
何清遠拿著巡察那裡借來的對講機，點點頭，隨後爬上第一臺斯堪尼亞的駕駛室，這一舉動又把現場指揮長，郭震給嚇了一跳。
“我A2駕照。”
何清遠對著他簡短地說了一句，隨後一扭頭看到張斌一臉沉默，似乎想要爬上斯堪維亞副駕位，何清遠直接叫停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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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哥，你留下，組織清點一些裝置，聽從長官指揮。”
“小武，你上車跟我走！”
“老闆，現在前面情況不穩定，要不還是我和小武一起去吧！”
張斌抬頭，對著何清遠喊到，引得大家齊聲附和。
在斯堪尼亞車旁邊，站著一群的大小夥子老哥們，他們都是何清遠公司的員工，令出而動，此時看著自己的老闆身先士卒，又怎麼能不受感動呢？
更何況，何老闆一直以來，都如同家人一樣對待他們，無論是薪資水平還是福利待遇，人心都是肉長的，只要不是個白眼狼，誰都不想讓他們的老闆陷入危險之中。
這個場景有些魔幻也有著感動。
只不過何清遠從駕駛室伸出腦袋，大聲喊了一句：
“都別動嗷，哥們8歲開半掛，12年駕齡！”
“給道讓開，快點嗷。”
何清遠按了一聲汽笛，斯堪尼亞緩緩啟動，後面拉著挖掘機，毫不遲疑地向著前面黑漆漆的公路行駛。
後面跟著一臺巡察的車輛，兩臺車打著雙閃燈進山。
溼滑的地面上，雨氣形成團霧一般的有效視野，伴隨著黑漆漆的天幕，路邊甚至因為碎石滑坡，已經把帶有反光標識的公路護欄撞毀殆盡。
這種公路，即使白天行駛，依舊很困難，更何況是現在的氣象條件下。
何清遠開啟著小地圖，各項資料在眼前匯聚，規劃出最佳的一條路線，斯堪尼亞不僅沒有降速，反倒加了一些油門，過載的卡車在蜿蜒的山路向前行著。
中間停了幾次車，除非是遇到特別刁鑽的位置，不得不下車手動清理，何清遠他們已經連續行駛了將近6公里。
直到遇到了第一個難以逾越的障礙。
手裡的對講機響了起來，那是後車的巡察提醒道，前面的部分情況複雜。
何清遠原地駐車，一旁的武建業面露難色，看著車前四米多高的沙石土堆。
“去，幫我把後板放下來。”
何清遠敲了敲這年輕人的腦殼。
“老大，這太難了，挖掘機開不到作業面，這邊的路很狹窄，會掉下去的。”
武建業看著前方接近20度角的路面，搖了搖頭，只見何清遠咧嘴一笑。
“你大哥辦得到，你就按我說的去做吧。”
丟給武建業雨披，兩人下車，後面的巡察看到兩人下車，以為是他們放棄前行。只見何清遠擺了擺手，轉身就跳上拖掛車板，啟動挖掘機。
轟隆隆的柴油機聲音響徹山谷，何清遠結合著三維小地圖的數據分析，他至少有九成的把握。
嶄新的卡特彼勒355從板車上下來，何清遠控制住機械臂，一剷鬥一剷鬥地順著公路邊沿前艱難進，皸裂的路面，肉眼可見的傾斜角度，斷裂的公路護欄半米之外，就是深不見底的谷底，著實是有些嚇人。
在場的幾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何清遠冷靜地操控著機械，到達作業面，大臂下壓，兩臺履帶微微抬起，以一個上揚的角度，在中間固定。
大概是三四十立方米的沙土堆，在何清遠精細化的操作下，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基本已經清理乾淨，甚至他還用著一些細碎的沙石墊了墊傾斜的路面。
接著上車接著走。
開弓沒有回頭箭，斯堪尼亞帶著板車，在這種路面條件下，根本不可能掉頭，何清遠眯著眼睛，看著視野不佳的前路環境。
他們又走了接近十多公裡的路程，何清遠使用小地圖探查，這一看，他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