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陸陸續續下了幾天，終於有減小的趨勢。
這一天何清遠驅車前往城南水木大學的創新實驗基地，準備把他這些天新開出來的電池技術落地化，人是智伯幫著聯絡的，是水木大學核技術與新能源學院的一位海歸派博士。
姓陳，陳庚申。
之前打過電話，何清遠同他簡單溝通過，相互了解一番之後，對方也表現出對這個未完成專案的極大興趣，但是苦無最近反覆無常的極端天氣狀況，直到今天，天氣略有好轉。
正所謂機不可失，何清遠就帶著系統開出來的新技術實驗資料材料，開車徑直奔過去。
這個新能源學院位於北郊平昌的新校區，近年來隨著老校區設施樓房老化，再加之城中地價愈漲愈烈，儘管貴如水木大學，或許也有可能逃不掉這樣的客觀規律限制。
從城中開車一路北上，大概走了差不多兩個多小時，終於趕到這座位於虎羽山下的能源學院，背靠著虎羽山景區，嗯，自然風光著實不錯，空氣質量也很不錯。
嗯，就是地方有點偏，位於一個度假村裡。
水木大學作為國內工科top1的存在，選址在這裡，何清遠暗自猜測著應該不是資金的問題，更像是隱藏起來的戰略保護。
果然，胖胖的領航員停在校門口，就被安保人員阻住了，何清遠報了陳庚申教授的名號，安保抬手示意，撥打了他們的內線電話，等了兩三分鍾，那邊暫時沒人接聽。
場面一時間就有點尷尬。
後面也來車了，一直滴滴滴地按著喇叭，何清遠沒得辦法，只好按下倒檔R的那個按鈕，一把甩著方向盤，胖胖的車屁股往後一放，給對方讓出一條路。
就這樣等了大概10多分鍾，終於校區安保那邊傳來陳庚申教授的回應，在安保人員的招手下，何清遠又挪動著車子，就這樣艱難地透過校門。
校區樓前的停車區很是寬闊，大概是最近學校因暴雪停課的緣故，車子並不是很多，何清遠比較輕鬆地找到一個停車位，剛剛駐下車，他的電話就響了。
正是陳庚申教授打過來的。
何清遠點選接聽，對面傳來熟悉的聲音。
“何總，您現在進校區了麼？抱歉抱歉，剛才一直在開線上會，沒能及時接收到門禁訊息。”
“嗷，沒事，陳教授，我剛剛進來了，我現在在樓前停車區。”
何清遠一猜就想到這位教授挺忙的，所以剛才他也只是微訊留言，並沒有貿然將電話打過去。
“您是龍A牌照的黑色林肯SUV麼？嗯好的，我看到您了。”
對面的一個人影一邊舉著手機，一邊對著停車區的車子揮著手，何清遠也跳下車回應到。
從研究基地的樓前走出來的是一個身材瘦高的男人，穿著實驗室的白大褂，看起來有些清瘦，歲數不大，大概也就四十多歲。何清遠之前聽聲音原本以為對方是個耄耋之年的老教授，但是沒想到對方竟然還這麼年輕。
對方看到何清遠，似乎也很詫異。
“您就是何先生？”
“我是，陳教授您好。”
何清遠伸出手，簡單一握，對方的神情似乎帶著不解，何清遠隨即點點頭，他知道如何同這種學術型教授打交道，也沒說別的話，就直接帶著他繞到領航員車後，開啟後尾箱。
裡面是四五框用著裝水果塑料箱裝著的整整齊齊，分門別類的紙質材料，最上面的一張紙上面印著一行加大加黑的字型：
“全固態電池技術量產化處理概括。”
何清遠伸出手拿出被裝訂的有一本詞典那麼厚的第一份材料遞給陳庚申，看著依舊帶著不解神情的能源博士開口解釋道：
“我知道您應該有很多疑問，甚至已經懷疑我是否是個騙子，或者說，如果不是我已經同您說過，您似乎現在也並不相信這個異想天開的技術。”
“但是之前我同您溝通的時候，這裡面並沒有半句假話，所以關於這部分研究材料，全部都在這裡了。”
陳庚申接過何清遠遞過來的研究材料，只是隨意地翻看兩頁，就連連點頭，似乎在何清遠眼裡晦澀難懂的一行行文字數字，在他的眼裡有著別樣的精彩之處。
終於，他一目十行把這本材料接近一半的部分都看完了，等到他再次抬起頭，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何清遠也沒說話，他就一直站在雪地裡等著陳庚申教授翻閱材料，直到寒風吹拂下，陳庚申打了一個激靈，他這才反應過來。
握住這份材料，他向前一步看著何清遠，臉色帶著不尋常的驚喜。
“抱歉抱歉，我剛才看得太投入了，嗷，對不起，我剛才沒聽見你在說什麼，不得不承認，這項技術確實很有意思，或者說，從概括模型上看，應該是有很大機率可以跑起來的。”
“所以這幾筐都是材料麼？”
在寒風裡，何清遠戴著絨絨帽子抱著手臂點點頭，對方歉意一笑，隨即摸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範棋，你把實驗室小推車取過來，來樓前停車區這一趟，有些材料需要搬上去。”
等待著實驗室助手的功夫，何清遠又同這位科研老哥隨意地聊了一會，直到一個穿著硬殼淺色衝鋒衣的女生站在小推車上，如同玩滑板一般，在雪地上打著出熘滑一路漂移著過來，這瀟灑動作，著實是把何清遠給震驚到了。
“教授，師哥他又翹班了！我替他來的！”
擱著遠遠的，女生對著兩人喊道，隨即一個急剎車，一腳踩在雪地上，一腳踩在小推車上，一個炫酷的漂移甩尾，就停在兩人面前。
是個年輕的女孩子，皮膚白皙，長的有點像是某個挺火的當紅影視小花，不過在她身上多了一種青春活力同學術嚴謹的矛盾感。
就，挺讓人眼前一亮的。
嗯，也挺讓人升血壓的。
只見陳庚申教授看到她這麼一路滑行著接來，瞪圓眼睛，一頭黑線，如同是看著那讓人頭疼的熊孩子一般，沙啞的聲音都提高了幾個分貝：
“夏妤！我跟你說多少遍了，這小推車相當於是咱們的同事，你不要踩在同事身上！”
少女聞言俏皮地吐了吐舌頭，然後饒有興致地看著何清遠，和這臺領航員車後被蘋果筐裝著的一筐筐檔案材料。
“夏妤，這是我研三的學生，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
陳庚申教授對著何清遠介紹道。
何清遠微微一笑，挑了挑眉：
“滑板車不錯。”
他說。
“哦？你是大哥！？”
少女緊緊地盯著何清遠看了半天，終於看著一臺龍A牌照的領航員，似乎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麼似的，震驚地瞪圓眼睛。
一雙杏眼如同小鹿一般，透露著靈敏的皎潔，她看著何清遠的眼睛，似乎也不帶有一絲一毫的陌生距離感。
陳庚申教授不怎麼上網衝浪，對於何清遠，他只知道是一個知名的上市公司老總，並不知道關於何清遠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身份，因此聽到自己的學生對其喊了一聲大哥，他也有點詫異。
什麼大哥啊？額，看樣子這年輕人身份還挺複雜的吶？
“嗯，你好，我是何清遠。”
何清遠也沒想到在這學術氛圍濃厚的地方，也還能碰到這麼一個疑似粉絲的女生，更何況對方似乎也同樣不簡單，小小年紀就已經研三了。
著實是可怕，可怕。
他對著女生點點頭，那女生也是一個開朗的性格，當即就笑得露出了一對小虎牙。
簡單地寒暄了幾句，幾人把領航員車後這四筐半的檔案給轉移到小推車上，看起來知識著實是有些份量的，小車被壓地吱吱作響，被推行在雪地上，壓出一道深深的車轍。
夏妤一邊幫著推車，一邊又扭著腦袋看著一旁教授手裡握著的那份厚厚的檔案，不由地產生了濃濃的求知慾。
“教授，這些材料是關於什麼的啊？”
她問道。
“新一代固態電池的概念。”
陳庚申也沒隱瞞，直接回答道。
“啊！？”
夏妤又一次瞪圓眼睛，似乎有些不可思議。
“其中更細節的部分你可以問下何總，我也不太清楚。”
陳庚申教授說著，看著何清遠也是一笑。這份材料，怎麼說呢，有一種別樣的魅力，只是簡短地看了其中一小部分，就已經讓人很是期待剩下的內容。
因為這個概念模型很有趣。
隨著少女把目光投過來，何清遠也笑了笑，聳了聳肩膀，說道：
“老實說，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是一個外行人，這些材料是一個未完成的計劃專案，進度差不多在80％多。”
三個人推著滿載的小推車從著便捷通道進入大樓，一連刷了好幾張ID卡，終於進入層層安保的樓上實驗室。
“不好意思，這邊因為掛靠一個重點實驗室的緣故，安保等級一直都很高，不過我們這邊其實還不算太嚴，主要是核技術院那邊的部分比較復雜。”
電梯裡，陳庚申對著何清遠解釋道，何清遠表示理解地點點頭。
叮地一聲電梯到了，三人推著小推車順著走廊走進陳庚申教授的辦公室，一路上何清遠饒有興致地看著那一間又一間掛著特別牌子的空房間。
到地方把檔案放下後，何清遠打量著整個空曠辦公室的佈局，這裡面似乎還有著幾個小工位，應該是研究生的位置。在其中的一面牆上，是一個超大的置物架，上面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奇奇怪怪的裝置部件，在其中何清遠就只認識那幾架無人機。
房間遠離窗戶的一側，還有一張長長的工作臺，有點像是修車間，只不過有些工具更為小巧精緻。
此刻在工作臺的另一端，上面正擺放著一臺正在執行中的ROG遊戲本，螢幕上的執行介面被一分為二，一邊似乎在跑著程式，而另一邊，竟然是steam的遊戲下載介面。
似乎是察覺到何清遠的目光，夏妤這邊剛剛放下檔案筐，就一路小跑著踩著高幫匡威帆布鞋，趁著自己教授卡視野的功夫，悄悄地跑過去把遊戲介面給隱藏起來了。
末了還對著何清遠眨了眨眼睛。
這也太逗了吧？
何清遠不由地感嘆，看來同一個世界，零零後年輕人還是都有著一個共同的愛好的，摸魚打遊戲，嘎嘎快樂！
這邊陳庚申教授還在招呼著何清遠坐下，他解釋道最近由於下暴雪的原因，這邊實驗室一直都處於半休眠狀態，再加上最近整個小組剛剛完成一個小的商業化專案，難得地放了一個假，所以這邊的人手看起來才格外地少。
何清遠嗯地回應了一聲，坐到硬核力量焊接出來的絨布沙發上，出奇意外地柔軟，裡面似乎還有力道反饋，坐起來就像車上電動座椅似的。
“呵呵，之前一位小友專案的半成品，自己研究的電動沙發送給我們拿過來用了。”
“您要喝點什麼麼？額，茶好像沒有了……”
陳庚申解釋著，又翻著茶几下面的空盒子，皺著眉頭。
“教授，上一盒雪峰被你拿過去送人了，最近大雪封山網購的還沒到。”
夏妤又一次閃現到教授身旁，解釋道。
“沒事的，陳教授，您先看材料吧。”
何清遠說著，陳庚申撓了撓頭，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地訕笑著坐到對面的椅子上。
“咳咳，我這裡還有幾杯奶茶。”
關鍵時刻，夏妤如同好學生似的，站在中間舉起手，恭敬不如從命，何清遠也就笑著對她點點頭。
夏妤嬌憨一笑，轉身就走到她自己的工位桌前，從桌底的小箱子裡摸出三杯奶茶，找了一個鐵托盤，乾脆利落地端著走出房間。
陳庚申繼續看著材料，看得很出神，何清遠從他那投入的表情中，讀出了這則新技術材料似乎有戲的訊號，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毫不客氣地說，現在這幾筐紙質材料在未來的價值，保守講，這將直接影響到一個千億市值的全新行業。
電池技術，早在半固態電池應用的今天，就已經停滯不前很長時間了。儘管目前眾多車企都在鼓吹著新一代的電池技術，可以毫不費力的續航1000+甚至更多，但是但凡是懂的人都清楚，要麼這是不嚴謹的虛假宣傳噱頭，要麼就是小範圍的技術進步，離可以適用，真正達到量產的目的，還有著一段不小的距離。
重要的既是應用，也是量產的能力，就如同人類汽車工業的巔峰之作，F1賽車，其本身就是眾多汽車科技的集大成者，但是真要是應用於量產車型，卻並不適用。
因為成本下不來。即使是經過技術過渡，也是從上到下的，在這中間也還有著一個漸進過程。
而這也是一樣的道理，一項可以達到顛覆性的技術，如果真的要廣泛應用，其第一目的肯定是要降低成本，以便能達到量產的目的。
如今不是沒有那傳說中的“超級電池”，只不過那是活躍在實驗室，動輒億萬的生產成本，除了應用於某些極端科研項目，很難實現民用價值。
嗯，畢竟誰會花億萬塊錢買臺能續航2000多公裡的電動車啊？咋，這不純傻批麼？
所以放在如今的電池領域也是同樣的道理，最終目的是大規模量產，而並非去如同鍊金一樣打造璀璨珍品。
……
十多分鍾後，夏妤把三杯泡好的奶茶端了過來，詢問著何清遠的口味，何清遠對她道了一聲謝謝，隨意地拿起一杯。
禮貌一笑，夏妤把剩下的兩杯連帶著托盤放到茶几上，轉身又拎過來一個小板凳，坐在教授旁邊，撿起了他剛剛放下的第一部技術概括材料本。
只是她這麼一拿，在未來的幾個小時中間，就再也沒有放下過，如同沉浸在一個精妙無比的小世界中，同她的教授一起，翻看著有些枯燥乏味的資料，並且完全沉浸其中。
分針一圈又一圈地走過，時針也挪動著沉重的軀體，從早上的八點鐘，一直到下午的三點多鍾，直到天空雲層變得暗澹，房間裡變得黑漆漆的，三個人的肚子餓得咕咕地蠕動著，桌上那兩杯奶茶變得同環境溫度一樣。
這時候，陳庚申如同大夢初醒一般，終於看完了差不多總體部分三分之一的檔案資料，此刻他的臉上寫滿了震驚之情。
手捧著這麼一摞厚厚的檔案，神情也跟著變得無比虔誠，就像是那眾生探索佛學真理的大師突然間頓悟一般。
“你……你從哪裡獲得到這些資料的？”
陳庚申此刻無比認真地站起來，看向何清遠。
“不好意思，教授，恕我不能回答這個問題，不過來源是合理合法的，而且全世界僅此一份，在我手上。”
何清遠微微頷首點頭。
他都快等得快睡著了，不過看到兩位學者一直屏息靜氣地研究著材料，他也就沒好意思出聲。
“嗷嗷，對不起，好的，沒關係……”
陳庚申顯得有些激動，他對著何清遠語無倫次地說道，神情很是激動。
“按照我現在的進度來看，從邏輯上並沒有什麼錯誤之處，而也確實是一個很新的思路，我很肯定，至少在國際上，還沒有類似的研究報告。”
“不過這個方向也並不是第一個設想，早在幾年前，一位Ae國材料學教授提出過這一方向，但是因為涉及到………”
陳庚申說得很認真，一旁的夏妤也放下材料，揉了揉眼睛，聽著教授說著話，直到過了一會，房間裡整體變得更昏暗了。
夏妤起身開啟燈，一瞬間的光明讓人的眼睛有些不適，短暫的適應之後，三個人如同穿越到幾個小時後的蟲洞空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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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教授。”
夏妤此刻滿臉認真，收起之前嘻嘻哈哈的少女作態，整個人也變得學術了起來。
“是的，確實很不可思議。”
陳庚申木然地重複著她的話，意識還沉浸在這項技術資料上，直到又過了一會，他也清醒過來。
“不好意思，何先生，我剛才太激動了，我收回之前的觀望態度，恰恰相反，這是一個偉大的設想，而更為重要的是，它不再是如同空中樓閣一般中空的存在，而是變得可以一磚一瓦地實現！”
“請原諒，我真的太激動了，您這份研究資料很有價值，特別特別有價值，甚至給了我很多不一樣的設想……”
陳庚申語速加快對著何清遠說著話，一邊抬起頭看了眼牆上的鐘錶。
“抱歉抱歉，已經三點多了，看來我們都漏掉了午餐。”
“這樣吧，我請您出去吃飯，順便再詳細地聊一聊這個專案。”
何清遠也笑著點點頭。
“行，那就恭敬不如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