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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痴小和尚

咣……咣……

鐘聲悠遠迴盪於群山之間,龍小寶從睡夢中醒來,眼睛還未睜開就一個鯉魚打挺跳起身手腳麻利的穿好衣服鞋襪,風風火火的衝出小小陋室,掀開放在門邊的木桶蓋子,掬起一捧冰冷的清水敷在臉上,只覺一股寒意霎時流轉全身,忍不住打了一個舒爽的哆嗦,頓覺睡意盡褪,這才睜大雙眼,抻個懶腰,滿足的撥出一口白氣。吞噬小說 www.tsxsw.com

時值寒冬臘月,前日又下了一場大雪,漫山遍野一片銀白。雖不比遼東邊塞之地滴水成冰,苦寒難當,但也足以將尋常人凍得手腳麻痺。可此時龍小寶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衣,光溜溜的腦袋更是寸草不生,也不帶帽子,胡亂往頭臉處抹了幾把冷水,只見他的光頭上升起一片淡淡白霧,渾然不覺寒冷,大步走到一方木臺前,挽起袖子抄起一把生鏽的斧頭,便精神抖擻熟練至極的幹起了劈柴的活計。

一斧接一斧的劈落,一根根前晚已經劈成兩尺來長一截的樹枝迅速變成大小粗細幾乎毫無差別的柴棒,不過片刻他的腳邊上就整整齊齊堆滿了新鮮乾燥的柴木。龍小寶臉上不見一滴汗水,轉頭喊了一句:“師父,柴劈好了!”隨即也不理無人應答,急三火四的又走到一口足有一人高的大水缸旁邊,拎起兩個半人高的圓錐形的特大號木桶,撒腿就往林子裡跑,轉眼就沒了蹤影……

一柱香的功夫後,龍小寶圓滾滾的身影出現在山林間的羊腸小道上,雙臂兩側平伸,雙手緊握兩個大號木桶,腳下生風,看似毫不費力一路小跑來到大水缸前面,踏上一塊木樁,雙手翻轉,便將滿滿兩大桶山泉水一股腦倒進了缸裡。

那兩個木桶本就大的出奇,一隻少說也得有二十斤的分量;再加滿清水,兩隻加在一起能有上百斤重。可龍小寶拎著兩個大家夥如同拎著兩根小木棍,不費吹灰之力;更難得的是這一來一往十幾裡的山路,他雙臂始終平舉一路疾奔,水卻未灑一滴,這份功夫算是頗為可觀了。

“師父……趕緊生火煮飯啦!”

龍小寶見四下無人,水缸不遠處的灶坑裡還是一片冰冷,拍了拍圓溜溜的肚皮,禁不住有點惱火的又大叫了一聲,拎著兩隻空桶原路而回,眨眼又消失在密林中。

等到龍小寶第二次打滿水回來,一個乾瘦乾瘦,老得連眼睛都快睜不開的老和尚正顫巍巍的站在灶臺前拿著一柄木勺在鍋裡攪來攪去,冰冷的空氣裡飄散著白粥的清香,龍小寶把水倒進缸裡,將兩隻木桶隨手放到一邊,用力聳了聳鼻子,感受灶坑裡燒得很旺的火苗帶來的暖意,帶著傻笑站在灶臺邊上盯著鍋裡白花花翻滾的稀飯發呆。

晨光灑落,天已大亮。一間小小的泥瓦房,一座黑乎乎的灶臺,一個風燭殘年有氣無力的老和尚,還有一個胖乎乎滿臉呆笑憨傻的小和尚——這裡是天下聞名的武學聖地,少林寺的後山!

半年前龍小寶一夢醒來“穿越”到了這個世界。

這回他不再是身懷異術超能的不死存在,不再擁有那副可以顛倒眾生的完美軀殼,而是類似於玄幻小說裡的“魂穿”變身成為一個十六七歲,先天痴傻,身材滾圓的雜役小和尚。

如果你在那個世界掛了,別擔心,本大師會召回你的靈魂,復活你的身體,你還是那個完美無缺的地球超人!

這就是龍小寶準備開始全新冒險旅程前木瓜大師給他的唯一承諾!

換言之,在這個世界裡,龍小寶不再擁有永遠不必擔心受到傷害,生命會遭受威脅的不死金身!

如果一不小心,他也會如常人般“死”去!

好在木瓜給他留了一條活路,這讓貪生怕死的龍小寶最起碼免除了後顧之憂;然而一旦他“死亡”也就意味著永遠告別這個他自己親自選擇的世界,再也無法重新歸來。

所以龍小寶打定主意要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哪怕像一隻兔子那樣小心謹慎憋屈的活著,即便做一個保命至上的縮頭烏龜也無所謂。

少林寺,無論是在金大俠創造的武俠世界裡,還是在龍小寶“前生”的現實世界裡,都是最令人神往的佛門聖地,武學聖地!

按理說木瓜讓他直接穿越到這號稱天下武功發源地的少林寺裡這份待遇相當不錯,但讓龍小寶感到無比鬱悶加憤懣的是瓜大師居然給他選了一副從裡到外先天弱智的“寄宿體”!

***,這不是要玩兒死老爺我嗎!?

偉大、完美、俠肝義膽、玉樹臨風的本少爺怎可能附身在一個白痴體內?

悲催的龍小寶在這個世界醒過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指著陰沉沉的天空整整痛罵了明顯是故意整他的木瓜大師半個小時——當然他只敢在心裡大爆粗口,旁人看來不過是一個傻子顫抖著臉上的肥肉,渾身痙攣似的在發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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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幾天龍小寶過得渾渾噩噩,整日喃喃低語,貌似有點精神崩潰的跡象。

飯吃不下——清粥白菜,不見葷腥,怎能忍受?

水喝不進——老爺本是無酒不歡,如今日日清水,無滋無味,豈能下嚥?

覺睡不著——到了晚上這幅五花肉的身體就他媽開始“發燒”,渾身上下從裡到外的發熱,半夢半醒間腦子裡更會出現無數搞不清楚是啥東東,千頭萬緒紛雜混亂到極點的古怪資訊,這他媽又咋能安然入睡?

如此苦逼的日子龍小寶忍了十天,到了第十一天的半夜,這廝再也憋不住了,只穿了一條內褲,赤條條的衝出那間除了床之外空無一物的小小陋室,渾身燥熱不堪發瘋似的衝進屋外的樹林裡,扯脖子一通怪叫,恨不能找棵大樹一頭撞死!

這貨真的找了一棵大樹,做出了他這輩子以為絕對不會幹出來的驚世壯舉——自殺!!

那一腦袋撞得那叫一實誠啊!

哪知道眼瞅腦門子就要跟一棵千年大樹五六個人才能合抱的粗壯樹幹親密無間,結果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某個怕死惜命的慫貨卻本能的縮了一下脖子。

這一縮不要緊,和屹立風雨千年而巍然不動的大樹親密接觸的部位變成了後腦勺和後脖頸子,整個身子頓時失去平衡,直接窩成了個大肉球。龍小寶的大光頭順勢就從兩腿間鑽了過去,後脊樑緊緊貼在樹幹上,撅著個大屁股,雙手下意識緊緊抓住了腳脖子,便以如此滑稽搞笑的造型頭暈腦脹的卡在原地,奇怪的是卻並沒感到猛烈撞擊後身體上太多的痛楚。

輕微腦震盪是免不了的了……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清醒過來的龍小寶掙扎著把身體舒展開,一屁股坐在大樹下,靠著樹幹呼呼喘氣。

四下無人,黑夜深沉,除了驚飛幾隻鳥雀,倒也不必擔心有人會看到他愚蠢至極的瘋癲。

不知不覺間流下兩行無聲地清淚,恍惚間龍小寶彷彿又體會到了很多很多年前在狂風暴雨中艱難獨行時那份悽苦悲涼到極點的無助無依……

咦?怎麼回事?身體居然不熱了?而且感覺前所未有的舒適!

龍小寶定了定神,驚喜的仔細感受身體的變化,心意微動間,忽覺體內似乎有一股暖烘烘的氣流四處遊走不定。

這是什麼?

難道是傳說中的內功真氣?!

福至心靈的龍小寶腦海中似乎有一道閃電劈過,只覺得一顆心砰砰砰的亂跳不止!

他心緒一亂,那股熱氣頓時消散無蹤;小寶大急,偏偏不敢移動分毫,小心翼翼的努力想要找回剛才的感覺……

如此費了大半天勁卻一無所獲,不由得心中大急!

那股突如其來的熱流對小寶來說和救命稻草毫無分別,儘管根本不能確定那到底是不是他從童年時代便神思嚮往多年的內力真氣,但他就像個在漫長無邊的黑夜中孤獨行走千年終於看到一線曙光的獨行者,大腦在飛快的旋轉,拼命想盡一切辦法也要抓住並開啟那一縷光明!

冷靜……冷靜……

龍小寶強迫自己的大腦保持清醒,仔細回憶著今夜發生的一切,試圖找到一點蛛絲馬跡。

難道……難道是……

靈光閃現的龍小寶眼神忽然一亮,猛地站起身來急促的喘息了幾下,深吸一口氣,慢慢向前低頭彎腰。

在這個過程中他突然發現這具貌似橫肉叢生,滿是油膩的身體居然可以柔軟如綿,毫不費力地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腰,光頭自然而然的又從兩腿間穿了過去!

然後他沒有任何理由完全是下意識的用手掌握住了兩隻腳踝,剎那間彷彿看到自己體內浮現出一條非常清晰而又複雜的紅色線條。他這麼一想,立刻感覺小腹中生出一道暖烘烘的氣流,順著他腦海中出現的線條緩緩執行。

不用想也能肯定那根古怪的線條實際上就是經脈執行的線路!

內心激動的龍小寶勉強壓抑住了喜極而泣的衝動,收斂心神專注於真氣的執行和存想,直到那股真氣順著那條經脈穴位的執行線路越來越快迴圈執行了三十六個周天,這才本能的導氣歸元,將真氣納入丹田中,站直了身體。

當生存的希望到來時,龍小寶就會變成這個世界上思維最清晰,腦子最活泛的傢伙!

他立刻意識到這幅軀殼的原主人一定隱藏著巨大的秘密!

於是他閉上眼睛,靜下心來,開始一點一點搜尋他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宿體所有的秘密……

白痴和尚的記憶非常雜亂,彷彿存在無數誰也不明白的記憶碎片。這個白痴和尚大腦的儲存資訊絕對是出乎小寶意料之外的浩大繁複,關於他的出生來歷基本是一片空白,似乎這傢伙就是在少林寺出生的。

很快龍小寶就被白痴和尚海量的記憶資訊所吸引,片刻間便震驚的發現這個白痴和尚腦子裡居然裝著數百部佛經,還有一大堆各種各樣的武學功法!

海潮般的資訊讓龍小寶頭昏眼花,心頭微生煩惡,當下便不理其它,一門心思想要找出剛才自己做出來的那個古怪姿勢究竟源自何處。

幾十秒鐘後,隨著龍小寶的念頭一幅清晰的圖案顯現出來——那是一個剛好擺出與他一模一樣姿勢的滿臉鬍鬚的天竺和尚赤條條的畫像!

畫像中那和尚的身上有一條七扭八拐的紅線,執行軌跡正與龍小寶適才運功時毫無分別。

畫像一角寫著寥寥七八句註解文字,只不過全是扭曲如蚯蚓的天竺文。龍小寶心中暗歎,知曉這恐怕就是古代的天竺文字,自己哪裡會認得?不曾想他一旦去“觀看”那些天竺文字,腦海中立刻便顯出了一小段漢字口訣。

辣塊媽媽的,原來這白痴和尚竟然識得天竺古文!

這下子龍小寶驚喜有加,連忙仔細端詳閱讀,試著搜尋一下還有沒有相似的其他圖解。

結果已經不是大喜過望能形容的了,直接令他當場石化,大腦一片空白!

一共十八幅天竺僧的練功圖解,合起來竟是金大俠筆下的佛門第一無上神功——易筋經!!

好容易才恢復意識的龍小寶當場就跪下了,雙手合十望天而拜,嘴裡翻來覆去就一句話:“多謝大哥……”

這回木瓜的形象在他心裡簡直可與天地同在,誰能想到一個白痴和尚居然可以練成少林派的鎮寺寶典《易筋經》!

“……少林寺前代有一僧人,天生痴傻,心無雜念。他的師父苦練一生《易筋經》卻一無所得,最終怒而坐化。那痴傻和尚順手撿起師父身邊的經文,就此嘻嘻哈哈的練了起來……未曾想不過十餘年間這傻和尚便成為合寺上下的武學第一高手!旁人問他到底是如何練成《易筋經》的,這和尚卻至死也說不明白……”

腦海中閃過一段金大俠寫在《天龍八部》裡的斷斷續續的文字,龍小寶便以為自己就是那個不明不白便練成絕世神功的痴傻僧人。可轉念一想,雖然金大俠在書中沒有具體寫明那個傻和尚年齡多大,但從“十餘年間便成第一高手”這句話來理解,想必也絕無可能如自己這般是個年僅十幾歲的少年僧人。

千頭萬緒來不及一一詳查,許多疑問暫時只能存在心中待日後慢慢尋找答案。眼看天光已現,龍小寶抓緊時間搜尋了一下日常生活該做些什麼——畢竟這白痴小和尚修練《易筋經》這等無上神功絕對是龍小寶“穿越”而來後第一個天大的秘密,想來神功遠未大成,便萬萬不可被人發現!

龍小寶打定主意除非真成了絕頂高手,否則絕對不能顯山露水的瞎得瑟。這幾天自己舉動異常,好在沒有外人看到,否則便是有先天痴傻這道最佳偽裝遮掩,恐怕也難保不被別人看出什麼蹊蹺之處生出疑心。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即便是在這佛門聖地裡,也有人看不破七情六慾,萬一哪個厲害和尚起了貪念,或是生出妒意,把自己這個未來武俠世界裡的第一高手直接踩死在萌芽狀態中,那才真叫傷不起呀!

所以他趕緊搜尋了一下日常應該做些神馬東東,很輕鬆的便找到了答案。

一個傻和尚每天除了幹活吃飯睡覺,外加躲在一個隱蔽的地方偷偷練功外,還能有啥其他事幹呢?

搞清楚自己每天該怎麼活著的龍小寶卻不見輕鬆,反而心情有點沉重。

這痴傻和尚腦子裡除了海量的各種經文外,生活簡單的一目瞭然,思想更是如同白紙一張;但是龍小寶發現這傻和尚懂得每天晚上去後山一處石洞裡練功,居然是出自和他同處一室的那個老和尚的反覆叮囑!

而且這傻和尚經常會在他睡覺的木床上打坐運功,從來不避諱那個行將就木的老僧,那豈不是說自己的秘密全部掌握在那個老僧手裡?

現在對龍小寶最利好的訊息是——他所住的地方正是少林寺最深處的後山“塔林”附近,而他和那個老僧都只是沒有受戒的雜役和尚,向來負責打掃“塔林”和“藏經閣”,二人獨居在此,極少有外人打擾,這對他自身的安全是很大的保障。

藏經閣?

嗯,龍小寶大致搞明白了白痴小和尚腦子裡塞得滿滿的各種經書秘籍究竟是來自哪裡了!

想來就算有哪位高僧偶然來藏經閣挑選經書,也斷然不會在意一個先天白痴在那兒胡亂翻閱,至多不過是同情的瞟上一眼罷了。

如此巨量的佛經和武功秘籍一個年輕的白痴是如何牢牢記住的?

他又怎會識得天竺古文?

那個老和尚有什麼秘密,與那白痴小僧到底是什麼關係?

除了《易筋經》之外還有哪些驚喜等待著自己發掘?

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有大把時間可以讓龍小寶慢慢解開心裡的疑問,仔細瞭解這具實在有損他超級英雄形象的外殼。現在他必須回去幹活兒了——劈柴、提水、吃飯、掃地……當然還有令他充滿期待的黑夜石洞。

(好玩兒的旅程又開始了,再次向金庸老先生膜拜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