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回到驛館時, 已近亥時。
遠遠就見葛平負手在驛館門前來回踱步,不時朝街道旁張望著。
明軫在巷口了馬,牽著韁繩緩慢走著, 馬背上安安穩穩載著瑛娘。
小姑娘臉色潮紅,熱辣辣的臉蛋一直退溫, 垂眼瞧見明軫挺直的背脊, 想到剛才那個短暫甜蜜的吻, 她不心跳加速。害羞歡喜。
葛平見著來人, 明顯松了口氣。“明二爺,路上順利麼?”
明軫抱拳道:“好, 怕葛小姐餓壞了, 先在前頭攤子上吃了東西,故而遲了許, 叫葛兄擔心了。葛小姐惦記您,特特給葛兄帶了一包燒肉回來。”他揚手搖了搖手裡的東西, 只網兜,裡頭裝著幾個油紙包。
葛平笑著道了謝,越明軫, 來到馬側, 伸手自家妹子攙扶來,回轉身笑道:“這一路勞煩明二爺, 小妹,你給二爺添麻煩吧?”
瑛娘瞥了眼明軫,見他一臉正經望著自己和長兄, 她搖搖頭,“有,我哪會?”
要說添麻煩, 她這一路添了好多好多的麻煩。
先她暈車,他請了大夫。
再她受傷,他買了藥。
後來她遇到草蛇,他解救。
今天在馬上睡著了,他護著她一路,為了她跟隊伍走散,落後了好久……
適才在小巷子裡,他說他很歡喜能為她做什麼,要她以後不遇到什麼麻煩和難題,一定要告訴他,找他來幫忙。所以她想,大概她無做什麼,算不上給他添麻煩。
明軫立在距她幾步遠的地方,她跟哥哥說話的表情盡收眼底。姑娘年歲輕,一臉的稚氣未脫,加上那把細細柔柔的嗓子,說起話來嬌聲嬌氣,襯著這張俏麗又純淨的臉……不怪葛平不放心。他又如何能放心,這樣嬌滴滴的小妻子,當養在種滿花的後院,不叫她著風見雨,更不準任何旁的男人多瞧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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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白日裡睡得久,夜裡瑛娘翻來覆怎麼睡不著。
她總在回想今晚她和明軫之間發生的滴滴,他說的話,他做的事,他瞧她的眼神……心臟撲通撲通亂跳,像要蹦出胸腔。她想見他,又怕見他。這種叫人睡不著吃不的煩惱,就喜歡嗎?
同樣無眠的有明軫,清晨天亮就起身檢查車馬,帶著隊伍走了一整日,他原該十分疲倦才對,可他心裡充滿了令人喜悅的甜。瑛娘給他的驚喜太多太多,原本樁再普通不的親事,家有意,媒人說合,相看後不覺討厭,隔著千重山萬重水的距離,談不上什麼日久生情朝夕相對,他出於責任出於承諾儘量對她好,這次南行前,他給自己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
瑛娘當真比他遇到的所有姑娘更好。
早知江南鍾靈毓秀,這樣秀的山水養就這樣好的人。世上所有最優的詞句不足以形容她帶給他的滿足。
他恨這路途遙遠,恨不能快把她帶回家。
聽見輕風拂檻掠樹的微響,明軫想趁這涼夜在外走一走,冷一冷自己那顆太悸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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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葛平有些擔憂地問,“明二爺昨晚睡好?要不要遲上路,您再眠一眠才走?”
話音落,堂叔看來,瞧見明軫的模樣,不蹙眉,“好麼?怎麼眼底青的?”
明軫正想說句笑話打個哈哈混,尚未開口,就聽一個女聲道:“姑娘昨晚做噩夢了?怎麼氣色這麼差?”
葛平望,見瑛娘眼微腫,眼底烏青,顯然一夜未曾安睡。忽然之間,他對明軫昨晚睡好的原因,有了旁的認識。
他閉上嘴,再多問,提要不要等他們休息一陣再趕路的建議。個年輕人昨晚獨處許久,又名正言順的一對,他從那個年紀來的,有什麼不明白的?
明軫好意思跟瑛娘照,尋個藉口瞧車馬,快步溜了。
今日一切順當,天氣格外好。車隊行走得順利,天黑前到了一座鎮上。明軫跟葛平計算著路程,明後天繼續向北走,然後換水路,他們帶上瑛娘和堂叔乘船,行李跟車馬在後繼續走陸路,這樣幾個人能早一日入京,正式婚禮前,能有一晚上的時間在京休息。
商議定後,晚飯各自在房裡吃。明軫幾番走廊上晃盪,能遇到瑛娘。葛平不知不發覺了什麼,總耽在瑛娘周圍,他不好意思特特找上門,怕給葛平笑話。
房裡,瑛娘跟葛平棋,得心不在焉,她棋藝本來就不太行,再一分心,甚至連白子黑子拿錯。葛平不說破,耐著性子與她慢慢消磨時間。
瑛娘瞧向窗外,“大哥哥,你聽外頭不起風了,不要雨了?您要不瞧瞧咱們的馬兒,別叫他們淋著了。”
葛平微笑道:“無妨,安置好了,明二爺會看著辦,小妹,該你走了。”
瑛娘苦著臉,捏住白子了一枚。
葛平道:“平素小妹總纏著人棋,如今哥哥好容易有時間陪你,怎麼一臉不高興?”
“有哇。”瑛娘擠出個笑,“大哥哥陪我,我最開心啦。”
葛平垂眼盯著棋盤,嘴角勾著冷笑。他這個妹妹心思單純,什麼情緒寫在臉上。小妹的心早就不在玩鬧上頭,這一路跟明軫熟絡起來,滿心滿眼就剩他一個。
這段路途再遙遠,終要到達,他親手把妹妹送入明家。如今就當他自私,再多叫小妹陪陪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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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時間得很快。
一路緊趕慢趕,最終按照原定時間準時到達。明轍帶著人出城相迎,先嫁娘安排在明家別院,而後在明府設宴,為葛平接風洗塵。
午後,林氏帶著明菀等,別院幫嫁娘準備明天的婚禮事宜。要把嫁娘隨行帶著的衣裳用具等帶回明家,安置在房裡。拔步床、羅漢桌、隔屏等陪送的大件,早幾個月就運送到達,一切安排停當,只等明天門。
瑛娘為人單純隨和,很得大家喜歡。林氏回來後讚不絕口,直誇明軫有福氣。
人暫別半日功夫,彼此牽掛得緊,好在次日就婚禮。
五月二十。明葛大婚。
經忙亂喧鬧的一場儀式,瑛娘在鼓樂聲中被送往明家為她和明軫二人備好的院落。
她頭上蓋著垂掛捻金穗子的紅蓋頭,忐忑又焦急地等待明軫前來。
他來得很慢,她坐在床沿打了個盹,百無聊賴捻著裙子上的花樣子快把繡花抓出了窟窿,跟來房認人的女眷說了個時辰話,天黑透了,他才緩緩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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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婢含笑說:“二爺回來了。”
她剛想站起身,就被喜娘按坐回。
他一步步靠近,她垂眼在蓋頭瞧見他腳上那雙簇的鞋。
“累不累?時間太趕了,要不怕誤了吉時,應當讓你多歇幾天再行禮。”
他聲音好生溫柔,把她無聊的等待了一整天那顆煩躁不堪的心給熨平了。
“行。”她說。
明軫這話說得言不衷,幸好今天行禮,若再等,他保不準就得偷溜別院瞧她了。
身邊褥子陷一兒,她察覺到明軫在自己身邊坐了。
她突然後知後覺地開始緊張,她盼著他快來,想跟他說話見,可她差忘了,今天晚上,他們要做件很可怕的事。
嬤嬤昨晚給她瞧那本小冊子,看得她又羞又恐懼。
待會兒……待會兒他會像小冊子裡畫的那些男人一樣,那麼對她。
嬤嬤說,那種疼忍忍就了。可她最怕疼了,她不想……
更不想在他前什麼不穿……,她打扮的很好看,穿的嫁衣江南最好的繡娘繡的,她只想自己光鮮的模樣給他瞧,不想那麼難堪丟臉……
正胡思亂想著,頭上的蓋頭被掀了。
紅色的燈影,他含笑望著她,遞一盞酒來,緩慢湊近。
瑛娘不敢瞧他,機械地舉杯跟他飲了合巹酒。明軫察覺到她的緊張,湊近來的時候,低聲安慰她,“別急,等會兒禮就成了。”
瑛娘胡亂地了頭。行禮畢,明軫抬手揮退了眾人。
屋門被從外闔上,發出一聲輕響,瑛娘的心跟著一顫。眼見明軫起身閂門,她朝床裡縮了縮。
明軫走到床邊,對上一雙寫滿慌亂的溼漉漉的眼睛。
“囡囡來……”
他開口,語氣溫柔的,像在哄個三歲的小孩子。
瑛娘搖搖頭,“我不來。”
明軫失笑,“怎麼了?不要你等太久,生氣了?哪個不長眼的,惹到了咱們明二奶奶?你跟我說,我替你捶他。”
明二奶奶。
這四個字叫瑛娘怔了。
明二奶奶,她……
她他的妻子,明家的二奶奶了……她不再個小姑娘,要跟他做夫妻,要為他生兒育女,要做明太太和明大人的兒媳……
她愣怔的片刻間,明軫已靠近上來,環住了她的肩。
“囡囡,你不怕了?”
他輕輕地,吻她的眉心和眼角。
“你瞧瞧我,別躲著我,昨晚我就在想你了……你想不想我?”他她緩緩抱住,小心翼翼地吻舐著她的耳朵。
“別怕……我就親親你……要你不喜歡,我就停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