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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祥瑞

皇上喜得嫡子, 外頭軍機重臣們都已經在等著給皇上磕頭,高靜姝很快告退。

紫藤扶著她的手,從養心殿一路回鍾粹宮。

遠遠的就聽見宮內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響起, 來往行走的宮人們也都帶著一臉喜色。

最頂上的主子心情好, 他們當奴才的自然就能鬆口氣。

紫藤就笑道:“想來接下來這些日子, 前朝後宮可要熱鬧了。”

但接著高靜姝就發現, ‘熱鬧’二字還是太輕,不足以表達氣氛, 大約只有普天同慶四字才能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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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誇張的普天同慶。

大清皇上上朝分大朝、常朝,多半舉行常朝。

還有一種正殿朝會, 幾乎只出現在禮部的文書裡,除了新皇登基、皇帝整壽亦或是萬國來朝等國之大事, 一般不舉行。康熙爺在位六十年,也沒舉行過幾次正殿朝會。

當今也只在自己三十歲聖壽之慶, 兼之張廣泗徹底平定廣西、湖南的苗叛這兩件大喜事加疊的情況下, 舉行了一次正殿朝會, 並在太和殿大宴群臣,命人作詩作歌, 以紀其盛。

今年為了七阿哥的誕生, 皇上下旨要行正殿朝會, 可見何等看重嫡子。

皇上的心情就是舉國上下的風向標,皇上高興,下頭決不能拉著臉。

於是, 乾隆十年的四月,京中處處洋溢著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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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不是所有官員都有資格進入皇城賀喜皇上, 便只能去皇后母族表達敬賀, 以至於富察一族的門檻險些沒給這些人踢平了。

不過真踢平了也無所謂——皇上賞賜了門檻。

為表嫡子降生, 普天同慶,皇上賞賜了如今八位軍機大臣和幾位有功的將領,一人一個紫檀木門檻。

手筆之大,令人震撼。

畢竟如今京中好的紫檀極少。

主要是前明就將國內好的紫檀幾乎採伐殆盡不說,還去南洋採買,把周圍真臘、爪哇、渤泥、暹羅等地的紫檀也都刮地買光。

到了大清這裡,倒不是不好意思去繼續搜刮,而是再勒令南洋各國進貢或是派人採買,也只有些粗不盈握,節屈不直的紫檀——此木材生長太慢,非百年不能成材,實在是好的都叫前明弄完了。

乾隆的脾氣,一貫是要就要最好的,他想要,石頭裡也得擠出水來。

兩廣總督只好繼續派人去各南洋小國採購。

今年進上的總共也不多,皇上讓內務府算了算,不夠給和敬公主打一套壓箱底的傢俱將來用於出嫁。再看木頭的形狀,倒是做了門檻最不浪費,於是就命人鋸了做門檻。

文臣的門檻上賜白鶴紋,武將賜麒麟紋。

於是眾人除了拜訪恭賀外,還要特意看門檻,只見紫檀門檻呈犀牛角色澤,絞絲細密,木質堅硬,見者無不嘖嘖稱奇。

沒有獲得紫檀門檻的諸臣工也多發一年份例。

朝野上下傾心感悅皇上天恩浩蕩。

兩日後,軍機處遵皇上聖旨明發天下:首次普免全國錢糧,同時大赦天下,非八大罪的刑犯都可再議減刑。

皇上踐祚十年來,也曾多次減免多地稅賦,但這種普免全國錢糧的大手筆還是第一回。

皇上這是要用全天人的感佩來給七阿哥積福。

各地官員自然能體察皇上心意,正在張羅諸如萬民傘,萬民書之類的物件,表達天下萬民都期盼皇上嫡子平安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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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內,太后親自主持七阿哥的洗三禮。

長春宮上下更是比別處喜氣盈腮,烏嬤嬤帶著人親手準備洗三用的圍盆布、鎖頭、秤砣、金銀錁子、小鏡子等物。又在庭院中一陣風似的從這頭刮到那頭,檢查旁人備下的物什:“這生熟兩種雞蛋可別搞錯了,還有青茶葉,哎喲這會子還吝嗇什麼新茶啊,快給我取了來。”

忙的不亦樂乎,隔著屋子都能聽見烏嬤嬤在院子裡洪亮的聲音。

皇后端了一碗藥慢慢喝著,對葡萄道:“洗三禮上胭脂染紅的桂圓、花生、栗子你都收好,到時候給貴妃送去些,是個好意頭。”

葡萄忙應下。

外頭就報太后到了。

皇后尚在坐月子,但還是坐直身子,以手壓在身側,在床上向太後行了禮。

太后忙笑著按下,然後迫不及待要水浣手,這才從乳母手裡接過七阿哥,愛惜地抱著哄了哄,然後對皇后道:“哀家親自帶永琮去洗三禮,再給你好好送回來。”

七阿哥的名字便是永琮。

琮是祭祀的禮器,且宗字有秉承宗業的意思,皇上是早早為嫡子選定了這個字。雖還未正式賜名,但太后皇上極喜歡這個名字,都已經叫上了。

皇后倚在枕上,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笑容也是前所未有的從容滿足。

“皇額娘帶著,臣妾有什麼不放心呢。臣妾這回生育到底不比十幾年前年輕體健,很是覺得疲累,皇額娘若喜歡,滿月前將永琮養在壽康宮裡也好。”

七阿哥若是得太后養育至滿月,自然是殊榮。皇后忍住不捨,說出此言。

太后聽得歡喜,就對皇后道:“雖說妃嬪生子都要滿月送去阿哥所,可七阿哥可不同。哀家去跟皇上說,就算不能留在你的長春宮,也要留在哀家的壽康宮,滿了週歲才行呢。”

皇后一怔:“皇額娘,這不符合宮規,叫六宮非議。”

其實她已經做好了準備,連烏嬤嬤、青提加上孫大夫都準備派給七阿哥,今年小選又還沒行,到時候再挑富察氏的人進宮伺候七阿哥。

她自然不放心,可若是不送去,與別的阿哥相差太多,只怕就要有人說她這個嫡母不慈,只看顧自己的孩子,不管別的阿哥。

太后抱著孫子輕輕搖晃,口中道:“你放心,你還是按著宮規要送的,只是哀家要孫子來養著罷了。難道誰能說到哀家臉上來?”

她看起來仍舊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然而說出的話卻凌冽:“你自是要守規矩做賢后,哪裡曉得人心的詭譎,阿哥幾十個人伺候著,今日都是乾淨的,過了一夜就難保明日還是乾淨的。孩子那麼小,哪裡經得起意外?你有放心的人,到時候交給哀家就是。宮裡再沒有比壽康宮更清淨的地方了。”

只怕連長春宮人來人往,都保不住混不進雜魚。

況且皇后還需要按著宮規,不得違拗,可太后就自在多了。她老人家想進佛堂就一個月不出門,天下人還都得說太后慈心虔誠,可皇后要是進佛堂三天不出來,就有人彈劾了。

叫太后難得露出凌冽的話語一提,皇后臉色發白,她始終不願意去回想永璉之事。

那之後,皇上將所有服侍永璉的人都送進了慎刑司。然而最終沒有審出任何異常,二阿哥就是得了風寒,然後發燒去了。

皇后信了慎刑司的話,她不能不信。

也不能去想,若是永璉養在她自己身邊會不會得這一場風寒。要是去想,去後悔,會把自己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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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裡的嬰兒發出輕微的“哼唧”聲,太后忙輕輕拍哄著。

皇后發現,太后手上沒有護甲,且指甲也剪短了,連面上都沒有脂粉,素著一張臉,哪怕顯出了老態也不顧,竟是要親手抱著孩子帶孩子的樣子。

皇后聲音忍不住哽咽起來:“皇額娘。”

太后嘆道:“哀家原也拿不定主意,倒是那日貴妃和愉嬪在哀家那裡,說起了有人偷偷給永琪喂點心,險些撐壞了這樣的惡事,哀家才下定了決心。別的阿哥是別的阿哥,嫡子是嫡子。”

“行了,可別哭,月子裡傷了眼睛。等你閒下來,倒是再給哀家添個孫子才好呢。”又加了一句“孫女也好。”

和敬不單單是皇上唯一的女兒,也是太后唯一的孫女,自然是心疼的不得了。

想想就不捨得叫她嫁到茫茫大草原上去,無奈她們後宮女人,哪怕是太后也做不了主,只能盼著皇上的心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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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親手抱著七阿哥,又莊重地主持了七阿哥得洗三禮,六宮嬪妃,尤其是有子的嬪妃,再咬牙咬的牙根痠痛,都得堆著一臉的笑,備下厚厚的洗三禮。

太后皇上如此看重,純妃、嘉妃酸過後,卻有了另一種期盼:都盼著皇后不肯將兒子滿月後交給阿哥所養育。

如果這樣的話,她們也有理由向皇上哭求,把兒子也接到自己宮裡養著。

皇后是后妃的表率,她違背了宮規,旁人自然要跟上。

誰料皇后一直沒開口,甚至給七阿哥準備了人手,表明了滿月後就要送到阿哥所。

嘉妃都忍不住了:“皇后竟然真的捨得!”

直到過了七阿哥的滿月,純妃嘉妃盼得脖子都長了,卻見皇后處還沒有動靜去向皇上求情。

這一日,正是七阿哥該離了長春宮去阿哥所的正日子。

誰料七阿哥的隊伍前腳剛到阿哥所,乳孃還沒放下孩子呢,後腳太后就去皇上跟前要寶貝孫子了:“哀家年紀大了,就想著含飴弄孫,靜心禮佛。七阿哥又是佛誕日出生的,可見跟佛祖有緣,皇帝若有孝心,就全了哀家的心意,讓哀家養育七阿哥。”

皇上從來是以仁孝治天下,立刻表示,只要皇額娘願意,不嫌勞累,儘管挑阿哥過去養。

為了表明公正,皇上還敞開了現在六歲下的阿哥:“五阿哥永琪,六阿哥永瑢,七阿哥永琮,皇額娘要是喜歡,都抱了去也好。”

太后含笑說了幾句孫子都好的話,然後挑選了七阿哥,滿意而去。

於是七阿哥的包袱都沒開啟,就從阿哥所又轉去了壽康宮。

六宮嬪妃目瞪口呆:還有這種操作?

但確實沒人敢上去跟太后講理,你為什麼不守宮規。

因無勇士主動撩撥太后,所以此事就這麼定了。

皇上一貫是做戲要做全套的,在朝上還說起了此事,感動於太后禮佛的誠心,諸臣工自然附和。

禮部尚書又迅速上奏:今年嫡子降生,乃大吉之事,皇上既然免了天下錢糧,恩澤世人,何不再給太后加以尊號。

皇上表示:禮部很靈。

禮部做的入了皇上的心坎,旁人也不是大傻子。於是半月後,禮部還在無數浩如煙海的好字眼中,給太后挑那些意頭好又不能跟先人犯衝犯忌諱的尊號時,兩廣總督的賀表已經到了。說是發現了‘荒地上一夜長滿靈芝’這樣的天降祥瑞,隨賀表還附贈了一個紅木匣子,裡面裝了一隻上好的靈芝。

正巧夏子魚在,一眼就瞧出,這靈芝年份可不是一夜間能長出來的……

不過他當然不會掃皇上的興致,立刻表明,早已荒蕪的土地驟然生出上好靈芝,必然是福澤降世的緣故。

兩廣總督打響了“祥瑞”的第一彈,之後各地都陸續的發現了祥瑞。

什麼白鹿白龜的祥瑞,都多到俗了。出挑的都是別出心裁的,比如山東:人民群眾發現了一段黃河水忽然變的清澈,泰山上發出了蓂莢。

不單如此,在山東煙臺蓬萊仙島,據說是始皇帝命人去海外尋找長生藥之處,竟然出現了海市蜃樓。

上千民眾親眼見到鳳凰集,麒麟遊的神異之相。

最後這場全國各地貢“祥瑞”就以山東巡撫最為出眾而蓋章定論。

各地官員暗恨:誰讓泰山在山東地界兒呢!還有孔聖人的故鄉,聽說孔家第不知道多少代聖孫,還發現孔聖人廟宇內紫光閃爍,真是太平大世的徵兆。

最後由欽天監收尾:正好京中下了春雨,然後又晴空萬里,他們就報了甘霖降,景星明,慶雲現的天象。

欽天監正史在皇上跟前磕頭:“臣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觀此天象,可謂大吉祥瑞。恭賀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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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宮。

這些祥瑞之信一樣樣送進長春宮。

高靜姝笑道:“皇上可高興了。”

皇后卻難免擔憂:“這樣大的祥瑞福氣,永琮還小呢。”

高靜姝忙勸她:“娘娘不要這樣想,他們尋得祥瑞上書,並沒有寫明七阿哥,而是說因皇上‘堯舜臨軒,禹皋在位;處處四民安樂,年年五穀豐登。’天下才有祥瑞。連嫡子降生也是上天神明送來的祥瑞之一呢,所以娘娘不用擔心,這樣大的福氣,皇上絕對受得住。”

他可一路受到六十年後。

不過宮內宮外的一片喜慶,對許多人來說實在有點刺激。

其實純妃和嘉妃也做過了心理準備,但沒做過這麼大的心理準備啊!

她們的兒子已經不是路邊攤上賣的白菜,根本是地裡的小野菜好不好。

皇后見貴妃安慰她,就莞爾道:“今年為著本宮坐月子,只怕要六月底才能往圓明園去了。不過昨兒我聽皇上說,預備這兩年就效仿聖祖南巡,其中就要到山東去登泰山祭孔廟。”

“我記得皇上提過,你喜歡看泉水,特意去‘別有洞天’看仿的趵突泉,那麼這回就也去濟南,讓你見見真正的七十二名泉和天下第一泉。”

皇后原以為,以貴妃的性子,聽了這話會格外高興的,誰知道,卻見貴妃臉色微微一白,好像有點害怕似的,不由詫異。

富察皇后崩逝於乾隆十三年第一次南巡的途中,就死在濟南的御船上。

高靜姝搖了搖頭:雖然皇后難產,但七阿哥生下來並無不妥,此刻更是被太后接到壽康宮養育去了。若是這樣還能出事,只能是天命不肯容人。

高靜姝下意識轉了轉自己的絞絲金鐲。

“這兩年就去嗎?”若是不是乾隆十三年南巡,是否就能避過這場禍事?

皇后莞爾:“總要等永琮滿了週歲才好。畢竟是皇上第一次南巡,定是要奉太后同行,永琮太小倒是不宜出行。”

說完就見貴妃笑道:“臣妾倒是很願意看看江南風物和孔聖人故鄉的風貌,只是……”她故意撇開剛才傷感畏懼的心思,笑道:“江南多美人,魯地也是人傑地靈之處,說不得皇上會納幾個新人呢。”

皇上,你還記得大明湖畔夏雨荷嗎?

“放肆。”這一聲卻是皇上的聲音。

高靜姝:……我難得說幾句壞話,全讓皇上抓了包。

只得起身請安。

皇后這回生產有風波,自然要做雙月子,此時也就不曾起身,只是欠身行禮道:“皇上怎麼悄默聲的來了?外頭倒都是些泥胎木偶似的。”

皇上一笑,扶皇后躺回軟枕,卻故意不叫貴妃免禮,直到自己坐下才道:“朕若不悄悄來,都不知道有人背後編排朕呢。”

高靜姝仍舊維持著半蹲萬福的姿勢:“臣妾錯了。”

“皇上別嚇唬貴妃,她就是個想到什麼說什麼的脾氣,您還要跟她計較嗎?倒嚇得她以後都不敢說笑了。”

皇上抬抬下頜:“坐吧。”

高靜姝這才退了幾步在繡墩上坐下,沒敢再坐到皇后床邊去。

皇上又道:“祖宗規矩,滿漢不通婚,漢女不得入宮,你倒是敢編排朕呢。”

高靜姝心道:皇上您最好記住您這句話,反正後世野史裡,您後宮裡的漢女可不少。

甚至聖祖康熙爺晚年的愛妃王氏,連聲三子,不也是漢女出身嗎?不過是給個漢軍旗的出身糊弄下就罷了。

當然面上繼續認錯:“臣妾錯了,就是想著江南多美人,才隨口說的。”

皇上擺了擺手道:“朕又不是貪戀美色的皇帝。”就將這個話題帶了過去。

高靜姝低著頭:真的嗎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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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皇后一日日神色見好,皇上也覺得放心。皇后生產後,他曾宣夏院正問過,為什麼宮中少動刀子手術,倒不如鄉野間醫生,有時還會給人截個肢剜個爛了的瘡之類的。

夏院正道,許多人都是動了刀子後,看似病症好些,但卻忽然就高燒去了。可見此舉不太保險,風險極大,歷代御醫都是求穩,故而是非萬不得已不做。

皇上就暗暗心驚,覺得自己當日真是魯莽了,聽皇后兇險就顧不得了豁出去一試。

現在想來還在後怕。

見皇后並沒有夏院正所說的突發高熱等表現,且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應當是無礙了,才能放心。

高靜姝只有比皇上更擔憂的,這裡沒有碘伏酒精,難以徹底清創消毒,她生怕皇后傷口感染。

還好不管是孫大夫還是太醫院,都對於外傷很有研究。

許多女子生產是生生撕裂的都沒有因此感染喪命,所以一直喝著藥的皇后情況也很穩定。

皇上又說了幾句永琮的現狀:太后說他吃奶很有力氣,樣子很像皇上小時候。

橫豎都是好話。

皇后再掛心兒子,此時也只是和雅安然道:“皇額娘看顧,臣妾再沒有不放心的。”

又見皇上轉過頭去問道:“貴妃,朕命人給你特意配的新坐胎藥你開始喝了嗎?”

皇后平安誕下嫡子,皇上的心思就還剩了貴妃無孕這件憾事。於是再次命太醫院上下輪著給貴妃把脈,開一劑合身子的坐胎藥。

然後又對夏院正道:“朕這些年將皇后的安康交給你,你做的很好,果然皇后順利誕下健康的嫡子——現在貴妃之事,你也要多上心。”

可憐的夏院正都要崩潰了:他這真是鐵肩挑重擔,一點也松不下來啊。好容易皇后這邊告一段落,皇上卻馬不停蹄關注起貴妃來——但是女子懷不懷孕他真的做不了主啊。

而且皇后娘娘這是生的第四胎,貴妃娘娘卻從未遇喜過。夏院正家學淵源,哪裡能不知道,有的女子終生就是不能懷孕,大夫也診不出緣故,喝了多少藥都沒用。

其實高靜姝也覺得太醫無奈,現代試管嬰兒的條件還苛刻呢,也不是所有人都適用,實在生不出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但此時皇上問起,高靜姝就點頭:“臣妾開始喝了。”

她可是再三囑咐了林太醫,別給她用重藥,孩子沒有就算了,給自己喝個腎衰出來就不好了。

不過皇上當著皇后這樣問,高靜姝還是忍不住有點尷尬。

皇上總是這樣,覺得他的皇后貴妃該娥皇女英似的,當著面就開始表演端水。

高靜姝忽然想起,在歷史上,乾隆給去世的孝賢皇后寫過一首情真意切的悼亡詩,裡面居然有一句;“似昔慧賢曾入夢,尚餘慰者到今誰?”(注1)

這也就是悼亡詩,皇后看不到,若是真能看到誰不生氣啊?

難道你思念皇后,就是因為對方能在高氏入夢時安慰你啊?就算不是這麼個意思,可在給皇后的悼亡詩裡,兩次三番一併提起慧賢皇貴妃,也不合適吧。

高靜姝心道:你非要當舜帝,可我不想做女英啊。

皇上見貴妃不肯多說話,只一味低著頭看茶盅子,還以為她是見人人都有孩子,所以傷感,便不好再催促。

於是轉頭跟皇后說起了正事:“或是今歲過年,或是明年永琮的週歲,朕想著大封一次六宮。”

以往過年說是大封六宮,其實不過是賞賜主位,然後提拔一些常在貴人。

皇上自為登基年數還太少,遠不夠他心心念念的六十年,所以主位就不怎麼多給,恐以後封無可封。

這一回聽意思起碼是要提拔幾個嬪位了。

正好也是乾隆十年的整年數,又得了心心念念的嫡子,皇上覺得可以大封一次。

“貴妃位是不必再封的,剩下的一個妃位朕也預備再擱置兩年,倒是如今空著的四個嬪位,皇后也想想,後宮可有堪為主位的女子填補一二。”

高靜姝依舊低頭研究茶盞,心裡想著:怪道入宮要趕早,再晚入宮的話,好位置都給佔沒了。

後宮正式主位編制一旦滿員,再得寵也只能像康熙爺晚年的納的幾位妃嬪,也做妃,但卻是庶妃,不過得人一句稱呼罷了,總是沒有正式冊封禮的。

好似康熙二十年,著名的惠宜德榮四妃一冊封,妃位上四角齊全,其餘的妃嬪便是誕下阿哥,比如七阿哥的額娘成妃也就只是庶妃。雖被人稱一句成妃,也有待遇,但終究是康熙五十七年才混上正式妃子的編制。

正所謂出道要趁早,比如貴妃,又是乾隆初年的初封貴妃,這一朝也就沒有越過她去的妃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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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看過皇后,就道:“朕前朝還有事,貴妃是跟著朕去伺候筆墨,還是在這裡陪著皇后?”

高靜姝問道:“皇上會去太后娘娘那看七阿哥嗎?”

皇上搖頭,高靜姝就表示,那我不去了。

皇上失笑:“皇后你瞧瞧她的樣子,難道跟著朕去還委屈著她了?不去看永琮她便不肯跟著。”

皇后含笑:“不是臣妾要攆皇上走,而是皇上實在不懂我們女兒家的心思。貴妃喜歡永琮,自然是想要給皇上生個阿哥,如今皇上那裡還缺伺候筆墨的人嗎?聽說陸常在頗通詩書,近來頗得皇上的喜歡,這樣的活計就叫陸常在去做吧,貴妃留下陪臣妾,也好談談兒女之事。”

“皇上道只有您著急嗎?臣妾也替貴妃擔憂的。”

高靜姝轉頭對皇后娘娘笑:“正是這樣,皇上有了陸常在,上回還嫌棄臣妾懶呢。”

皇上起身負手而立:“罷了,朕可說不過你們兩個。”然後又指了指貴妃:“你倒是來皇后跟前告朕的狀呢,”

皇上離了長春宮後,皇后就對烏嬤嬤點點頭。

烏嬤嬤捧出一個精巧的巴掌大小的機關盒。

這樣的機關盒,和敬公主之前送過高靜姝一個,也是江南那邊來的新玩意兒,表面由各色珠子嵌著,形如八卦盤,可以來回撥動,盒子內部設有暗層,若是撥不對珠子,便只能開啟第一層,唯有圖案吻合,第二層才能抽出。

皇后熟練地撥開珠子,拉開暗層;“這裡面是我吃過的所有藥方。自打永璉去世後,富察氏上下便都為本宮誕下嫡子之事掛心。這些方子是富察氏族人在各地為官時,從當地杏林聖手那裡高價求得。所有的藥也都經過夏院正口嘗,便是無用也不至於有害。”

“其實我喝的多了,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個見了效。倒是這最上面一個,是我喝的最後一味藥,之後倒是有了永琮。你可以先試試這一味。”

高靜姝看著對自己笑容同樣和藹的皇后和烏嬤嬤,有點怔怔:“皇后娘娘……”

皇后拉過她的手,將盒子擱在她手上。

“皇上正值壯年,以後還會有許多的孩子。男人與咱們女人不同,聖祖爺六十歲高齡還能生兒子呢,可女人就只有這樣幾年了。”

“我與你說一句真心話,後宮裡阿哥只會越來越多,本宮是皇后,是所有阿哥的嫡母,他們都要叫一句皇額娘,我自然會做到嫡母的本分。”

她望進貴妃的眼睛:“可我是真是盼著,你的孩子叫我一聲皇額娘,叫永琮一聲哥哥。將來能如皇上跟和親王……”

皇后說到這兒自己都覺得這個例子不是太好,好似在讓貴妃將來的兒子做紈絝,於是立刻換了例子:“如先帝爺和怡親王一般,難道不好?”

高靜姝握著這輕飄飄的盒子:“可是……”

皇后止住她的話:“我知道你在怕什麼。怕孩子們將來如聖祖爺年間奪嫡的慘狀一般。可那又怎麼樣,做娘的只能生,只能養,卻決定不了孩子們的一生。若是咱們精心教導,他們卻還是入了奪嫡的亂子,那也是各自的命了。天子之位原是天定,正如先帝爺,當年只是雍親王,太子尚在,誰能想到天命所歸呢。”

皇后微笑:“或許那時候,咱們都已經閉了眼入了土,哪裡還管旁人的千秋萬代。”

“難道就為此因噎廢食不成?”

皇后看著她,輕輕嘆道:“本宮原不想說這樣一番話,可剛才皇上在這裡提起你的子嗣之事,你似乎很不願意提及。本宮想著,你一向是喜歡孩子的,不願意在長春宮提起,大約是怕嫡子剛落地,皇上就盼著你的孩子,本宮吃心。”

皇后一向如此敏銳洞察世事,一雙眼睛將所有人都看的清澈見底。

見貴妃難得這樣長久安靜的垂頭,皇后就越發要與她說清楚:“本宮自然是盼著永琮如當年永璉一般聰敏懂事,得皇上看重,將來真的能承祖宗基業。可永琮還小,一切都未有定論,若是他資質平庸。”

皇后的聲音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堅定與信賴:“那你的兒子,便是本宮最希望成為太子的皇子!再不然,還有你養育的五阿哥。永琮是嫡子,若是不夠優秀……做不成太子的嫡子,一向是最尷尬最危險的,將來若要有善終,唯有新皇與本宮和永琮關係自幼親近才好。所以靜姝,本宮不但不怕你生,還盼著你生。”

“自養心殿侍疾與本宮生永琮兩事後,整個後宮裡,本宮不信你,還能信誰呢?”

說完皇后就見貴妃驚怔怔的,半晌說不出話,不由笑道:“怎麼這樣驚訝?難道本宮在你心裡,就是盼著你一直無子的惡人嗎?”

高靜姝這才搖頭:“不,不,我就是沒想到娘娘想過這麼多——什麼我的兒子啊,還沒影呢!”

也是高靜姝與這裡所有人都不同:她從來不考慮皇上駕崩後的新皇問題,太久遠了。

皇后卻無奈,只覺貴妃度日糊塗,不思後路,不由深吸了一口氣,調節了自己的心情:不要緊,貴妃就是這樣的。

然後才指了貴妃手裡的盒子道:“既然沒有影子,就回去爭取弄出影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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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在回去的路上,就著皇后娘娘剛才的話,立刻苦口婆心起來。

甚至高靜姝剛回去,就發現被紫藤打發小宮女請來的林太醫已經在等著了。

林太醫一一看過皇后贈的方子,然後挑出了兩張道:“皇后娘娘體質溫厚,貴妃娘娘卻是有些虛冷寒涼,這兩張太補了,可是用不得。”

他手底下一頓:“倒是這最後一張,與別的都不同。娘娘也讀過醫術,看過許多藥方,當知道太醫院各位太醫的想法,坐胎藥都是要補養母體的。”

“可這一張,卻是以活血為要,倒是主祛毒逐淤,專為了洗除藥性,溫肝健脾。”林太醫立刻陷入了對專業的研究:“娘娘說這是皇后娘娘最後一道喝了的方子,莫不是娘娘這些年各色坐胎藥喝多了,反而溫補的過頭,以至於藥石入體過多,直到用了這一個方子祛除體內斑雜藥性後才有喜?”

高靜姝不由問道:“各色方子不也是要過夏院正的眼,皇后娘娘才用的嗎,怎麼會藥石入體過量?”

林太醫苦笑:“娘娘不知道富察氏一族累年來送過多少藥和補品。只怕夏院正心裡與臣一樣的想法,只是拿不準,更不敢說。正巧富察氏得了這一道方子送來,所以勸著皇后娘娘用了,倒是見效。”

要是直接勸著皇后別再喝補藥順其自然,若是皇后順不來嫡子,估計夏院正就涼了,所以他並不敢勸說皇后停坐胎藥。

這也是從未有過的先例。太醫院的太醫不會開這個頭。

高靜姝嘆道:“到底是哪一道方子起了效驗,實在已經是謎團了。橫豎皇后娘娘和七阿哥都好好的,就好了。”

然後拎著這個方子:“這個我能用嗎?我覺得這些年我喝的湯藥也不少了。”

林太醫微笑:“娘娘且忍耐些,將臣的藥喝完最後三個月,去了身體的溼寒再說。否則娘娘小日子總是不按日子,且疼痛熬人。”

到底是男太醫,這話說到這兒就不能再說,連忙跳到這個方子:“至於這個藥方,臣要回去與夏院正再商討一二。針對娘娘調一調裡頭的幾味藥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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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做完雙月子。就到了六月,紫禁城中的天兒已經熱的人難受。

皇上立刻下旨,合宮集體搬遷,向圓明園出發。

今年皇上高興,把六宮所有人口,原封不動的都帶上,說要在圓明園過完中秋聖壽,天氣涼下來再回紫禁城。

也是為著七阿哥為新生兒不耐暑熱,不好顛簸,就停了今年的木蘭秋獮。

也是去年木蘭給皇上的印象太差,他深刻認為,滿宮裡只有自己得了傳染病,就都是草原上的蒙古人傳給他的。

不然怎麼解釋別人都沒有,只有他這個跟蒙古各部一起坐宴飲酒的人得了疥瘡?

高靜姝很想說,大約是你老吃什麼風醃果子狸之類的野生動物的緣故。

不過無論如何,皇上今年都決定不再秋獮,就在圓明園窩著避暑,讓七阿哥免受顛簸,也不必去住帳篷,免得惹了疾病。

太后年近六十得了嫡孫,又是從滿月起就帶在身邊,這一個多月下來,早就是滿腔疼愛,一時片刻眼睛也不能離開七阿哥,只讓兩個乳母輪流抱著,跟著自己的車走。

到了圓明園,皇后照例非常寬和的給了眾人兩天假期,讓妃嬪們安頓下來,尤其是許多第一回得了恩典到圓明園的嬪妃,因圓明園服侍的人少一些,自然手忙腳亂。

等整個後宮都安穩的各自落入圓明園,正式請安的第一日,就爆出了一件大新聞:純妃再次遇喜了。

六宮妃嬪同一感想:怎麼是你?怎麼又是你?!

饒是皇上也不得不感慨,子嗣天定。

這一年來,他待純妃可是淡多了,尤其是按著彤史來看,過完年後這六個月,他就召幸了純妃五回,偏生兩個多月前那一回,就又讓純妃懷上了身孕。

太后、皇上皇后俱是按著妃子的份例賞賜下來。

純妃這第三胎懷的有些反應大,自打在皇后長春宮因反胃嘔吐被診出喜脈� �,純妃就一直在吐,直吐到七月中旬,滿了三個月才好起來,能給皇后請安。

此時天已經熱得燥人,哪怕圓明園中到處濃陰遍地,較城內涼快些,也終是盛夏的暑氣蒸人。

還好請安時間夠早,否則妃嬪們頂著烈日來回,真是要曬化了。

這日早上,嘉妃一見了純妃便堆笑:“半個月不見,純妃姐姐氣色終於好了起來。不過純妃姐姐這一胎大約是個公主,瞧瞧姐姐的皮膚都變好了,樣子更漂亮了,不似懷阿哥的時候,鼻子大不說,皮膚又粗糙。”

純妃不吐了,也有心情跟人說笑了,她笑道:“嘉妃妹妹說的是啊,這次懷胎確實跟以往不同,大約真是個公主吧,那我也算兒女雙全了。況且和敬公主這兩年只怕就要指婚出嫁,皇上膝下沒有女兒承歡,本宮也想著生個女兒給皇上解憂呢。”

然後又看嘉妃,忍不住炫耀了一句:“四阿哥也有八歲了,算來嘉妃妹妹也該再給他添個弟弟才是。”

誰知嘉妃立刻嫣然含笑起身,對皇后福身:“皇后娘娘,昨兒趙太醫給臣妾請平安脈,臣妾已有兩個月的身孕。”

純妃:……我是開光了嗎?

在座嬪妃再次重溫了聽說純妃遇喜的情緒:怎麼是你?!怎麼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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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永遠是八風不動的穩重:“是件大喜事,等本宮稟明皇上,查過彤史,再命人去給你送賞。”

嘉妃笑意恭敬:“自打皇后娘娘誕下嫡子,天下共慶,祥瑞頻出。純妃姐姐和臣妾接連遇喜,都是託了皇后娘娘和七阿哥的洪福。”

皇后含笑看她。

嘉妃果然很聰明,這話一出,皇上必然會覺得她懂事乖覺,也會覺得她的孩子是跟著七阿哥的福氣來的。

純妃也才醒過神來,連忙起身附和。

皇后便道:“嘉妃可有害喜不適?若是不舒服,就免了這個月的請安。”

嘉妃氣色看起來好得很:“臣妾倒是皮實,沒一點感覺呢。情願每日來請安,沾沾娘娘的福氣,就是臣妾的無上福澤了。”

高靜姝忍不住有點想捂住腮,嘉妃的話酸的她有點牙疼。

純妃見貴妃不以為然的神色,便笑道:“說來服侍皇后娘娘最多的還是貴妃娘娘呢,連七阿哥生產,都是貴妃娘娘留在長春宮陪伴皇上皇后。所以啊,貴妃娘娘只管放心,很快您也會有個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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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靜姝心想:純妃永遠是純妃。

一懷孕就飄,而且飄的茶香四溢。

她的話從字面上永遠都是好話,但後面那層意思和她臉上的神情卻膈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