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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雪封山1

同一時間。四月十二。是夜。亥正二刻。

天色雖已是深夜,可因空中毫無止境般紛飛而下的鵝毛大雪,無端地讓這漆黑的夜多了一絲明亮。

今夜無風,鵝毛般的雪花便能夠安靜地由高空飄落,到沒有擾了這鵝毛大雪的美景,也讓四周的空氣少了一絲冷意。

燕國邊境,與赤冰國交界的一處山間官道旁。驛館。

九國間各國的官道上都修有許多或大或小的驛館,專供往來傳遞公文的官吏中途休息、換馬之用。

而在燕國建和三年,也就是今年年初,在燕國十公主皓月公主與赤冰國皇太子煦太子的婚事敲定以後,燕國通往赤冰國的這一條唯一的官道上所有的驛館就皆被他們的燕昌帝燕天親自派出的一隊御林軍沿途事先打點告知過——

在皓月公主的車駕經過以前,這條官道上所有的驛館都需暫時關閉運營,關閉期間不能與任何官吏提供住宿,務必保證在皓月公主的車駕抵達驛館之時,讓皓月公主能有一處安靜的休憩之所,不被外人所打擾。

而在皓月公主的車駕離開以後,皓月公主先前留宿的驛館才能恢復正常運營。若有違命者,按違抗皇命罪論處。

儘管燕天下達的這條命令讓燕國通往赤冰國的這一條唯一的官道上所有的驛館皆怨言紛紛,可這終究是皇命,他們吃的又都是皇糧,還有“若有違命者,按違抗皇命罪論處”這麼大一條罪名擺在眼前,所以,即便因為這條命令,讓這些驛館內的人員不能撈外快了,他們也不敢陽奉陰違,只能老老實實地將驛館內外全部打掃乾淨,恭候皓月公主的車駕蒞臨。

而這座面朝官道,背靠茫茫大山的兩進兩出的驛館大門前,如今正停著皓月公主燕清秋的車駕——由十六匹駿馬拉著的那頂大紅色金絲楠木鳳輦。

因那十六匹駿馬早已解了韁繩,牽去了驛館的馬棚吃草,是以,而今這頂大紅色金絲楠木鳳輦便只剩下了一個車身孤立在這驛館的大門前。

因為天降大雪的緣故,大紅色金絲楠木鳳輦雖只剩一個車身,可它的頂上依舊支起了一個簡易的草棚,用來遮擋那簌簌而落的鵝毛大雪。只是,也不知這場鵝毛大雪下了多久了,草棚頂上竟已經積攢起厚厚的一層積雪,讓人極為懷疑如此簡易的草棚究竟能否支撐下去!

鏡頭切換到驛館後院。

這座驛館建在山間,因就地取材,雖說只修建了兩進兩出,在佔地面積上卻比許多四進四出的驛館還要大。從驛館前院走到驛館後院,足足要花費一盞茶的功夫!

此刻雖已是亥正二刻,又天降大雪,可這座驛館空闊的後院內卻依舊一片燈火通明。圍著院子的一溜兒屋簷上掛著的一圈兒白紗燈籠全都明晃晃地亮著,每只燈籠的白紗上還寫著方方正正的“燕國驛館”四字。

後院中空闊的場地上,堆放著上百抬表面漆著金漆的嫁妝,每抬嫁妝上又都纏著大紅色的綢花,漆金的箱子配上大紅色的綢花,看著即高貴又喜慶。

而嫁妝之上,同樣搭著一頂用來遮擋簌簌而落的鵝毛大雪的草棚,只是,這處草棚光看著就無比結實,並非搭在驛館門前那頂大紅色金絲楠木鳳輦頂上的草棚可以相比的。畢竟這些嫁妝均是價值連城之物,這保護措施自然是要做到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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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的屋簷牆角之下均站著手持長矛、腰佩長劍,身穿甲冑的將士,粗略一數,竟有五六十人之多!這些將士人人挺直著脊背,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即便是在此等空中飄著鵝毛大雪的惡劣天氣下,他們也沒有絲毫退縮與畏懼之意。

這些將士們均是由威遠大將軍歐陽燁親選出的此次護送皓月公主的送親將士,他們眼下這是在值夜,保護皓月公主與玉榮、玉靈兩位一品誥命夫人安危的同時,他們還要保護好這上百抬堆放在驛館後院中的嫁妝。

就在這當口,一名頭戴銀盔、身披銀甲紅袍、腰佩長劍,腳踩寶字頭雁羽幫牛皮靴,相貌清秀的年輕男子邁著大步踏入了這驛館後院的院門。

“將軍!”見到來人,一眾值夜的將士們皆動作齊整地朝著來人行禮,聲音不大,卻足夠讓來人聽清。。

來人正是此行負責保護皓月公主一行的領頭人——威遠大將軍歐陽燁。

即便是如此大雪紛飛的天氣,歐陽燁也沒有打傘,一路頂著雪花而來,以至於他頭上戴著的銀盔與他肩頭披著的紅袍或多或少地都沾著些許雪花。

耳聽著那些值夜的將士們語氣恭敬的喚聲,歐陽燁對一眾將士們點頭致意,腳下卻絲毫未停,歐陽燁一直朝院中堆放嫁妝的那處場地走去。

歐陽燁一直走到院中的草棚下,站在那些金燦燦、紅映映的嫁妝旁,大致清點、檢查了一下皓月公主燕清秋的那上百抬嫁妝有無問題後,歐陽燁便走到草棚邊緣,凝眸看向院中左側的那棟兩層純木質樓宇。

因此次送親人員眾多,這座兩進兩出的驛館,前院住宿的均是驛館內的人員,以及此次送親的將士和宦人們,包括此行負責保護皓月公主一行的領頭人——威遠大將軍歐陽燁自己,都只能住宿在驛館前院。

除了歐陽燁親自安排的,每天負責在這座驛館後院值守的將士可以在規定的值守時辰內,以及負責送飯的宦人可以在飯點進出這座驛館後院外,其餘任何男丁任何時辰內,一律不準踏入這座驛館後院半步,就算是宦人也不行!

這條命令不止是針對那些驛館內的人員,以及此次送親的將士和宦人們,同時也針對定下這條命令的——歐陽燁自己。

歐陽燁是名不折不扣的軍人,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軍令,尤其是他歐陽燁自己定下的軍令,歐陽燁就更加要嚴格遵守了。所以,歐陽燁也只是在每天例行清點、檢查皓月公主燕清秋的那上百抬嫁妝時,才會進入這座驛館的後院之中,作短暫的逗留。

而這後院中除卻三間內裡陳設佈置最好的屋子提供給了皓月公主與玉榮夫人、玉靈夫人三位貴人居住外,其它屋子住宿的均是此次送親的宮女們。而對這些宮女,歐陽燁同樣有嚴格規定:無大事不得主動前往驛館前院,一般的小事,無法自行解決的,只可先告訴負責在後院值守的將士,再讓將士去驛館前院與歐陽燁稟報。

如此嚴謹的安排,不僅是因為男女有別,更是因為如此安排能夠讓這些年紀尚輕的宮女們斷掉一切不該有的妄念,更加用心地照顧皓月公主與玉榮夫人、玉靈夫人三位貴人。

此刻歐陽燁所看向的那棟樓宇一樓的房間全部漆黑一片,裡面住宿的都是此次送親的宮女。嚴守正常作息是燕國宮女們首要學會的事情,過了亥初初刻,無論睡不睡得著,都必須熄燈。也難怪這些個年紀尚輕的宮女們能被選入此次的送親隊伍,看來這些宮女們將“嚴守正常作息”這點學得不錯。

歐陽燁繼續仰頭看向二樓……

二樓其它的房間到還好,如一樓一樣,也是漆黑一片,唯獨中間那一扇糊著厚實白紗,鏤空雕花的窗戶裡仍舊透出明亮的燭光,讓人想忽視都十分困難。而那扇至今仍透出明亮燭光的窗戶所在的屋子,正是皓月公主燕清秋的屋子。

見此,歐陽燁下意識地蹙眉。

隨手招來離他最近的一名將士,歐陽燁低聲詢問到:“公主還不曾休息嗎?”

那名將士聞言,當即習慣性地垂頭,握著長矛的雙手於頭前抱成拳,語氣恭敬地回稟歐陽燁:“回將軍,自入夜後公主殿下房中的燭火便不曾熄滅,且就在將軍來之前,公主殿下剛將窗戶關上。”

這後院中住宿的皆是此次送親的宮女們,宮女們又嚴守作息時間,這個點兒上,九成以上的宮女已然入眠,那名將士雖在極為詳細地回稟歐陽燁的提問,卻儘量控制著聲音,儘量做到不會吵擾到那些已經睡著的宮女們。畢竟,只有那些宮女們夜間休息好了,才能在白日裡好好伺候公主殿下與玉榮夫人、玉靈夫人三位貴人。

歐陽燁聞言,眉頭卻是蹙得更深了,語氣也有些不好:“這幾日公主都是這樣嗎?”

那名將士之前在回答完歐陽燁的問題後,仍舊垂著頭、抱著拳的,連身子都沒有晃動一下,現下聽聞歐陽燁如此問他,那名將士便就勢語氣恭敬地回稟道:“回將軍,公主殿下這幾日每日夜間皆是如此。每日從戌初初刻到亥初初刻,公主殿下皆會倚窗看一個時辰的雪。之後公主殿下就會關窗,等過了子正初刻,公主殿下才會熄燈就寢。”

聽聞那名將士如此詳盡的稟報,歐陽燁終究還是忍不住嘆息一聲。嘆息過後,歐陽燁便輕輕一揮手,語氣悵然地對那名將士道了一句:“你下去吧!”

“是!將軍!”那名將士如此恭敬地答應一聲後,便提著手中長矛大步走回了他先前值守的位置。(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