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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狼狽的往事

一個月,一條大湖白魚。

一個月,黑市的三千點。

這就是在過往六年中,陸安能夠餵飽自己和妹妹的肚子的方法之一。

違法嗎?

陸安從一開始就心知肚明,儘管那個時候他還天真幼稚,可是他不傻,那個黑市本身的存在就是違法的。

所有的人,所有的東西,每一樣每一件每一樁,都是如此。

按照哥哥當時安慰自己的說法,存在著的就是合理的,合理的東西未必合法,合法的東西未必合理,人很多時候是無法擁有同時選擇的權力,只能二擇其一。

開始陸安聽得懵懵懂懂,後來陸安才漸漸明白。

那個時候的陸安,已經敢於在光天化日之下,毫不在意那些水面巡視隊的狗鼻子了。

自然,這一切都是哥哥的功勞。

陸安從來都是這麼崇拜哥哥的,而且自從陸安經歷了那兩次狼狽的往事後,就更加信服哥哥的每一句話。

“一個月一條大湖白魚,就足夠了。”

這是陸安離家出走一個月零七天的那天夜裡,哥哥陸寧對他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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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安當時同哥哥說了許多話,哥哥陸寧也告訴了陸安許多話,這一句話他當時是沒有多少印象的,直到第二年四月份那一天。

四月十七日,是安娜的生日,十二歲的生日。

對於華夏人來說,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生日,人生在世的第一個輪迴。雖然安娜不是華夏人,但是陸安想讓妹妹能夠好好過一個生日。

經過了三日的耐心等待,陸安終於在前一天的中午,抓到了一條一尺九寸,六斤多的大湖白魚。

然而它太大了,陸安沒來得及帶走它,被水面巡視隊撞了個正著。

當陸安帶著哭腔接通哥哥的時候,陸寧皺著眉頭只說了一句:“不要亂動,稍等一會兒。”

隨後,陸安被水面巡視隊抓了起來。

陸安在水面巡視隊的飛船中渾渾噩噩不知坐了多久,等到飛船落地後,他正雙腿發抖之時,哥哥陸寧穿著水面巡視隊的制服出現在他眼前。

眨眨眼,示意弟弟安靜,陸寧出示了電子憑證,帶走了陸安。

就在滬杭市的大湖水面巡視隊大樓外面,陸寧捨不得責怪自己的弟弟,只是輕輕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說了一句話。

“超出自己需要之外的一切東西,都叫做貪婪,而貪婪會害死人的。”

那條被當做贓物的大湖白魚,最後還是在黑市上換回了五千點。

安娜過了個開開心心的生日,陸安則險死還生。

這一次,陸寧並未跟弟弟多說什麼,也沒有重複剛開始告誡弟弟的話,那是在第二次,是在陸安十六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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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是假死病患者,這一直是陸安的心病。

假死病並非真的死了,但是卻真的能要人命,搶救不及時,假死病就變成了真死病。

安娜在她十歲時,第一次發病,砰然倒地。就是那次,陸安才知道,自己的妹妹因為曾經大劑量使用軍用應急鎮靜劑,患上了這種絕症。

安娜剛滿十一歲時,便被陸安牽著離家出走,因為那個時候的她,相信了陸安的承諾。儘管那個承諾,在如今看來,天真而幼稚。

安娜的十一歲平安無事,令陸安曾經想過,是不是醫生的診斷有誤,或者安娜的病已經無藥自愈了。

然而,十二歲生日過後的第二個月,安娜再次砰然倒地,粉碎了陸安一切天真的幻想。

而等到臨近安娜十三歲生日時,那該死的假死病又降臨到了安娜頭上。

再後來,安娜發病的頻率越來越快。

一年一次,一年兩次,一年三次,一年四次,一年五次,一個月一次……

就在今年,陸安已經近乎絕望了。

他不想去軍隊實習,丟下安娜一個人,誰來照顧她?萬一她不在了,自己卻在遙遠的異星之上,都不能陪在她身邊,這如何能行?

陸安經歷過父親的死亡,他死在遙遠的小行星上;陸安經歷過母親的死亡,她死在哥哥的懷抱中,而陸安趕過去時只見到了冰冷的母親;陸安經歷過哥哥的死亡,甚至根本就再也沒見過哥哥了。

死亡對於陸安只是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而已,並非不可接受。

陸安不想在不久的將來,讓安娜獨自一人孤零零地離去,他想陪著她,一直到最後一刻。

所以儘管自己的班主任一再勸說自己,讓自己接受軍隊的實習,將來能夠被軍隊徵召任用,發揮自己的天賦。

所以,在陸安的心中,給安娜治病的重要性壓倒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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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陸安十六歲那年,安娜一年兩次發病,他的心中隱約開始有種憂患,會不會發病更多更快?

陸安想帶著妹妹去做檢查,可是剛剛向奶奶開口要過生活費,倔強的少年無論如何也不想再跑去那個令自己厭惡的家中,去見那個令自己厭惡的老頭子。

可是,陸安沒有錢。

要想有一萬點的錢,怕是只有十幾斤、三尺多長的大湖白魚才能夠換來,上次尚且那樣,更別說這次了。

上一次的教訓,陸安牢記在心。

不過,黑市上從來都不缺少來錢快的機會,不論多少錢,都會有機會滿足你,只要你能付出相應的代價。

比如,陸安就曾經見到過,那位令他厭惡的老頭子就值一百億點以上。畢竟元帥的性命都值一百億,再加上總司令的頭銜,想必更值錢了吧。

陸安很快就得到了機會。

有人開價兩萬五千點,要大湖斑鱉一隻。

大湖斑鱉是比大湖白魚還要珍貴稀有的水生資源,因為在深海養殖和太空養殖時的低效率,二者都屬於不會在市面上公開供應的種類,只有野生資源才有。

可是,野生資源統統都在那些狗鼻子的監視之下。

但對於陸安來說,這一切都不過是耐心的等待而已。

然而,讓陸安意想不到的是,作為比大湖白魚珍貴得多的水生物種,大湖所有的斑鱉都處於重點監控之中。

水面巡視隊更加日常的工作,其實並不是對付類似陸安這樣鋌而走險之人,而是對巡查範圍內的資源進行調查、監控、統計、研究。

陸安所抓到的那只斑鱉,是有著監控裝置的,就在龜甲和尾巴相連之處。

面對著地圖上四面八方飛速而來的飛船軌跡,陸安已經鎮定許多,不再像第一次那樣軟弱慌張。

接通了哥哥,老老實實將情況告知,而陸寧就像上次一樣,簡單地說了一句,“不要亂動,稍等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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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陸安這次卻比上次倒黴許多,水面巡視隊中有人認出了陸安。

畢竟如今敢在水面巡視隊眼皮底下,頂風作案之人已經越來越少了,時隔一年,陸安的模樣也沒有什麼大的變化,被駐守此地的水面巡視隊認出來也不奇怪。

“小兔崽子,狗膽包天啊!總部那些吃幹飯的,上次怎麼沒弄死你呢?”

竟然抓到了再次違反禁令之人,令大湖的水面巡視隊一片譁然,紛紛感覺自己的威嚴受到了侵犯。

“沒死竟然還不夾著尾巴滾到一邊,還敢再回來?要錢不要命的,我見得多了。嗬,這麼要錢不要命的,我還真是頭一次見。來,告訴我你的名字,讓我見識見識……”

“怎麼?有膽來偷,沒膽來認啊?”

“你個小兔崽子……”

……

等陸寧再次來到滬杭市時,瞧見了從飛船上下來的弟弟。

如何形容呢?鼻青臉腫,豬頭一枚。

“怎麼打成這樣了?”陸寧一邊出示電子憑證,一邊不動聲色地問道。

“你們總部怎麼搞的,這個小兔崽子,竟然屢教不改,去年被抓,今年又被抓。臥槽,要是今天不好好修理修理他,明年是不是要再抓他一次啊?”

“真不是我說啊,你們總部現在越來越軟蛋了……”

“沒辦法,有些事情,我們總要兜著,不然你們來兜?”陸寧微笑著反問道。

“呦嗬,這小兔崽看來還挺有來頭的?媽的,小小年紀不學好,有人生沒人養,嘁,好了,趕緊領走吧,瞧著就他媽心煩。”

等陸寧領著弟弟轉過身,已經是滿臉寒霜,臉色難看。

就在上次同樣的地方,陸寧語重心長地對弟弟說道:“我說過,一個月一條大湖白魚,足夠了。我也說過,貪婪能害死人,不僅害死自己,也會害死別人。”

“你難道忘了嗎?”

陸安見哥哥面色凝重,低頭老實地解釋道:“安娜上個月又發病了,我想帶她去檢查。可是,可是,沒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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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寧張張嘴,最後卻只是嘆息一聲,問道:“剛才誰打你了?疼嗎?”

“有點兒,不過不算特別疼。沒事兒。”

“回去擦點兒藥,這兩天不要亂跑了。你跟我說說,剛才在飛船上的經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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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陸安就牢記哥哥的話。

只是那次頂著鼻青臉腫的模樣回去,嚇了安娜一跳,儘管陸安極力想隱瞞,卻還是被妹妹套出了話。

安娜那天哭了好久,陸安怎麼勸都勸不住。

而自那過後,陸安就老老實實地按照哥哥吩咐,不再越界。

即使是咬牙賣了父母所留下的別墅,他也沒有再像那兩次一樣,動過更多的心思。

為了節省給安娜治病的費用,他費盡心思查到了有治療經驗的第三軍校附屬醫療中心,透過了特招考試,以十六歲的年紀就進入第三軍校。

要知道,在這個六歲入學、八年小學、八年中學、六年大學的時代,十六歲進入大學,就好像二十多歲的博士一樣,絕對都是難得一見的。

可是,陸安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