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林本紀將一個摺子遞上,而後便有太監當眾宣讀。
一條條簡相犯下的罪名慢慢列出,聽得諸臣子膽顫心驚。
尤其是十幾年前北方賑災一事,更是讓一些心有正義的臣子目眥欲裂,恨不能食其筋骨啖其血肉。
若不是簡相貪婪,燕國十幾年的戰亂本可以避免!
而簡相早已跪在地上,氣如牛喘,抖如篩糠,忍受著眾人眼刀處刑。
對簡相這樣一個極重名聲的人來說,他此時只恨沒能提早瞭解,自裁在家。
足足一刻鍾才唸完其罪行,佘豹居高臨下,“林將軍上奏內容可屬實?”
事實上,簡相自己除了幾條重罪,其餘都記不那麼清楚,但其餘罪名不管有沒有,已沒什麼區別。
“屬實……”簡相將這兩字艱難吐出口。
“那你可知罪?”
“微臣……知罪。”
……
最終,簡相被剝去官職,押入大牢,不日抄家問斬。
佘豹似乎也留了一線,沒有株連。
眾臣子沒想到佘豹上任第一件事竟是如此大義滅親。
而經過簡相一事,眾人也隱隱猜到,接下來該是清除異己了。
畢竟真要追究起來,殿內眾人,沒有誰屁股底下是真乾淨的。
佘豹又先拿岳父簡相開刀,在場眾人若真的罪名臨頭,也絕沒話說。
但令人意外的是,佘豹並沒有再做什麼動作。
這第一次正式上朝就此了之。
……
陰冷潮溼的詔獄裡,簡父穿著囚服,沒了往日的凜凜威風,只餘滿面頹喪。
看上去老了不止十歲。
但其衣冠整齊,髮絲梳理有序。
此時他已緩和過來,畢竟一輩子要皮要臉,生命末尾,他亦想要保持最後的體面。
有如此結局簡父並不奇怪,他也知道,自己罪有應得。
而佘豹饒過了他的家人宗族,已經是天大的仁慈。
其實,他知道自己還有一線生機。
簡以柔。
但簡父也比誰都清楚,自己對這個女兒太狠了,狠到他自己都不抱期望……
何況,便是簡以柔真要救他,們心自問,他有臉接受嗎?他又能在巨大的落差下活著嗎?
他當然可以。
……
一天一夜時間眨眼過去,相府抄家卻未結束。
之所以如此,只因簡父貪得太多,且將家財分散的厲害。
不過單純就相府而言,可以說是一貧如洗。
此時下人已被遣散,東西也被搬空,最後門口貼上了封條。
而那些簡氏親屬早已走的走,逃的逃,畢竟這本是滅族大罪,誰也不敢說皇上就不會反悔。
足有幾百口人的相府,便在短短時間內星飛雲散。
……
大清早,簡府門口處,簡以笙母親孤零零站在那兒,不知該何去何從。
她的手中僅能說有些首飾錢財,孃家也只是普通小商販。
簡父小心謹慎,生怕落人口舌,這些年任她如何說勸,從未幫襯孃家半分,且最忌諱借他名字辦事。
這也就導致了其孃家空有相府親家名頭,卻發展有限,而今反還要被這名頭狠狠連累。
故此就算她回了孃家,恐也不會受待見。
何況從堂堂誥命夫人打回原形,她怎會甘願?
猶豫了很久,簡母想到了自己女兒……
簡以笙最初是嫁給佘豹的。
若自己不教著她作妖,這會就算不是皇后,也該是正經的貴妃了。
總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頂了個前朝皇妃的名頭。
不過在簡母看來,現在也來得及。
佘豹沒讓后妃殉葬,也沒將之遣回家裡,不就是還有意嗎?
只要女兒得寵,那她不管在哪,也能狐假虎威,活得自在……
簡母正想著,一頂轎子停在其身前。
從轎子裡,走出一個略顯沮喪的身影,正是自己女兒簡以笙。
簡以笙看著簡府大門上的封條,看著自己哭紅了眼的孃親,也瞬間明白,路上所聽聞相府被抄的傳言,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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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家了……怎麼會這樣!
“娘……爹爹他……”簡以笙抱著自己母親,忍住眼淚詢問。
但簡母並未作答,反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簡以笙微微低下頭,眼神閃躲,“我……我就向王……向皇上提了一嘴,沒想到他就放我回來了。”
昨晚佘豹找她,但被她拒絕了,還提出了回家的要求。
聞言簡母恨不得給她一巴掌,手都抬起來了,但看著這張臉,生怕打壞了又住了手。
“馬上給我回去!”
“我不!”
簡以笙倔強道。
別說簡母,她自己也後悔了的,但剛出來,便灰熘熘回去,她不要面子的嗎?
何況佘豹曾對她那樣,如今又害她家破,她還是有些怨氣的……
“你說什麼!”簡母起了火氣。
若不是自己年紀大了,真想好好給自己女兒做做榜樣!
想到這,簡母眼睛一亮,好像……也不是不行?
簡母拿出自己僅剩的金銀首飾,雙手奉給那抬轎子的太監。
而後不管簡以笙叫喊,扯著她回到了轎子上,
簡以笙本也不是真想與佘豹斷絕,且她從小錦衣玉食,也看到了簡以柔的成長。
她遠比其母親,更害怕寄人籬下的生活。
此時有了臺階,也就有了說服自己的理由,便也停止了抗拒,只是免不了嘴硬一番。
最終,從皇宮出來時轎子只有一人,回去時候變成了倆……
……
數天過去,簡父孤獨得透過窄小的視窗,看著外面夜色。
明天,便是他的行刑日了……
這幾天,他沒等到任何人前來看望,提出想見家人的要求,獄卒也不做理會。
而從獄卒交談中他也知道了外面所發生的一切。
相府被抄已是註定,而下人以及族親的離開,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只是不知夫人還有以笙如何了……回孃家了嗎?
早知有今日,就該好好幫幫大舅子,讓自己妻女去了也能有些底氣。
簡父孤零零坐在稻草上越想,心裡越覺得悲哀。
他還在為那母女打算,卻不知她們是否牽掛過他……
這詔獄是允許探望的。
不久前巴結他的大臣裡,沒人來他可以理解。
往日親朋怕被連累,避之不及,他也能理解。
簡以柔自己待之虧欠,心裡有恨,不來他也能理解。
但簡以笙母女呢?
她們身上可傾注了自己全部心血,哪怕現在,自己還在為她們憂心。
他這付出,值得嗎?
正想著,外面獄卒敲響了他牢門,“老東西,有人來看你了……”
然後簡父便見簡以柔手提著一個餐盒,在數位宮女及侍衛保護下,向他這邊過來。
簡父老淚落下,他沒想到簡以柔會來看他。
不,他想到了的,簡以柔就跟她故去的母親一樣,心軟……
而這心軟,就是他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