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鳳仙正為如何把倉庫裡的材料偷出去而犯愁，秦京茹的做法等於是雪中送炭。
她對秦京茹當時就熱情了起來，站起身拍著胸脯子保證道：“秦助理，你放心，只要你讓我當上小組長，我一定會把咱們車間裡的工人，管理得服服帖帖的，就連那幾個不聽話的工人，我也能幫你收拾了。”
肉分五花三層，人份三六九等，即使扶貧車間的臨時工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其中也難免會有一些老鼠屎。
特別是來自帽兒衚衕的幾個中年婦女，她們的家庭條件不錯，來到車間本來就不情願，是在家裡人的壓力下，才報名參加的。
到了車間裡，她們倒也不搗亂，但是也不積極幹活，在車間內引起別的臨時工以樣學樣，造成了不良的影響。
秦京茹也曾想把她們攆走，可是李衛東嗯帽兒衚衕那邊的街道辦主任是老熟人，顧忌到對方的面子，這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秦京茹裝作很驚訝的說道：“你還有這本事啊？”
“那當然，我可是讀過高中.....”王鳳仙話說一半，似乎覺察到不對勁，連忙把後面半截話吞了回去。
秦京茹卻聽得真真切切的，心中頓時產生了懷疑，在王鳳仙的資料上，顯示王鳳仙從小無父無母，是跟著表姨長大的。
因為家庭條件比較差，她壓根就沒有上過學，何來的讀高中。
不過秦京茹清楚，憑藉一句話，她沒有辦法定王鳳仙的罪。
而且。
她也是看過諜戰電影的。
電影上，那些敵特背後，都有一個龐大的組織。
要是只抓住王鳳仙，肯定會驚動她背後的那些人。
咱大偵探秦京茹是要把那些人一網打盡的，怎麼可能會打草驚蛇呢？
她羊裝沒有看出王鳳仙的異常，緩聲說道：“王鳳仙同志，你來到咱們車間已經有半年了，應該知道，只有那些最優秀的職工，才有擔任小組長的資格，還有，小組長除了能拿到基本的工資外，每個月還有十塊錢的額外補助，競爭可是很激烈呢！”
“咱們車間裡，有七八個工人都在爭取這個職位，還有兩個表示...表示....你知道的。”
秦京茹說著話，朝著王鳳仙眨了眨眼睛。
王鳳仙頓時明白過來。
心中一陣怒罵，平日裡看你在車間裡裝得人五人六的，原來也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主兒。
這陣子口號喊得響，人卻是俗人。
不過這也正對了王鳳仙的胃口，要是秦京茹真是那種覺悟很高的領導，她還沒有機會呢。
王鳳仙露出一副瞭然的神情：“秦助理，我懂，我懂，我王鳳仙也不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不過在這裡不好說，等到晚上，我到東來順請你搓一頓?”
東來順....這個王鳳仙果然不是個貧苦戶，要知道東來順吃頓飯，雖然也不貴，也就是三五塊錢，但是三五塊錢足有一個成年人一個月的開銷了。
秦京茹一口氣答應下來，兩人約定晚上六點鐘在東來順見面。
....
“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去東來順保護你？”
扶貧車間辦公室裡，李衛東正在計算這個月的生產量，聽到秦京茹的話，輕輕放下了鋼筆。
秦京茹轉過身關好門，小步來到他身旁，拉著他的胳膊撒嬌：“衛東哥，王鳳仙可是個壞分子，我看是看過電影，在電影上那種人都是隨身攜帶武器的，說殺人就殺人，我一個小姑娘，哪裡會是他們的對手。‘
你要是不在我身旁，我感覺到害怕。”
看到秦京茹就跟個孩子似的，李衛東又好氣又好笑。
現在王鳳仙正有求於秦京茹，絕對不會對秦京茹動手，秦京茹肯定知道這一點，她這是別有所圖呀。
李衛東想了想，發現晚上還真沒有安排事情，就一口答應了下來。
然後又教授了她一些套話的技巧，以及在吃飯的時候，應該注意些什麼。
秦京茹是個好學生，很快就學得七七八八了。
下工的鈴聲響起，李衛東重重的拍了拍秦京茹的肩膀：“秦京茹同志，任務交給你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秦京茹興奮的跳了起來：“衛東哥，你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
秦京茹揹著帆布包離開扶貧車間，並沒有直接前往東來順，而是回家換了一身衣服，又塗抹了雪花膏，頭髮也打理的光滑無比，最後還找來紅墨水在嘴角塗抹了一圈。
換上一雙油光鋥亮的皮鞋，站在鏡子前，秦京茹簡直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以前秦京茹是個農村妞，進到扶貧車間後，也開始注意形象，不過穿的都是古板的衣服，來突出自己的威信。
現在的鏡子裡，出現的那個女人，就像是解放前的地主闊太太似的。
秦京茹一時間竟然有些膽怯了。她害怕穿成這樣出去，會被人背地裡議論。
就在這個時候，秦淮茹下班回來了。
“京茹，你去看了賈張氏沒有....這丫頭不是早就下班了嗎？人跑哪裡去了？”
秦淮茹在堂屋裡喊了兩聲，沒有看到秦京茹的影子，放下帆布袋子，進到屋裡。
當她看到秦京茹的樣子時，整個人頓時驚呆了。
“我滴天啊，京茹，你穿成這個樣子，怎麼能出去呢，你這是要去幹什麼啊？！”
這話驚醒了秦京茹。
是啊，她之所以打扮成這個樣子，是為了抓壞人，是為了拯救扶貧車間，並不是為了滿足自個的虛榮心。
她是在進行一項光榮的事業。
應該破除萬難，不畏別人的眼光。
秦京茹想明白後，挺直胸膛，笑著說道：“姐，晚上別做我飯了，我在外面吃飯。”
“什麼，京茹你還真要出去啊！”秦淮茹見秦京茹要離開，連忙上前攔住了她。
“京茹，你穿成這樣出去了，要是被人舉報上去，可是要挨批評的，你現在剛當上扶貧車間的助理，還沒有轉正，要是挨了上面的批評，會影響你的前途的。”
“姐，你放心吧，我這是在完成衛東哥交給我的任務。”秦京茹得意的說道。
“衛東兄弟....給你的任務？”秦淮茹有些茫然了。
秦京茹就是一個農村丫頭，能夠分得什麼任務呢？
就算是要分任務，也應該分給她秦淮茹啊！
她雖然也是從農村裡走出來的，但是到了京城之後，正趕上街道辦開辦掃盲班。
身為大字不識一的她，成為了第一期掃盲班的學生，經過一個學期的認真學習，秦淮茹以優異的成績從掃盲班裡畢業，還拿到一副金光閃閃的獎狀。
在秦淮茹看來，掃盲班畢業的她，文化水平跟大院裡以前的二大爺劉海中差不多。
秦京茹見秦淮茹的臉上浮現出驚訝，失望，失落的神情，心中更加興奮了，她現在跟秦淮茹可是競爭關係。
“姐，我先走了，你趕緊給賈張氏做飯吧，別讓賈張氏餓死了。”
說著話，秦京茹就在秦淮茹的目光中離開了四合院。
秦京茹沒有買腳踏車，只能乘坐公交車，這年代的公家車價格還是比較貴的，乘坐到東來順需要兩毛錢。
不過倒是比到閻家借腳踏車好多了。
秦京茹下了公交車，看到王鳳仙正站在東來順門口左顧右盼，好像是在尋找什麼人。
她快步走過去，在王鳳仙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
“王鳳仙同志，你幹嘛呢！”
王鳳仙被嚇了一跳，扭過頭看到秦京茹，她捂著心口窩說道：“秦助理，你...你怎麼穿成了這個樣子？”
因為晚上邀請秦京茹吃飯，王鳳仙為了怕有詐，足足提前了半個小時，就來到了東來順，在門口等著。
她的目光在每一個進入東來順的人臉上掃過，硬是沒有看到走到她跟前的秦京茹。
秦京茹呵呵笑道：“怎麼樣，不漂亮嗎？”
王鳳仙看著打扮得跟地主婆似的秦京茹嘿嘿笑道：“漂亮，太漂亮了。”
無形中，王鳳仙對秦京茹的信任就加深了幾分，你想啊，在這個年代，能夠穿成這樣，要不是真的特別喜歡，誰敢啊！
而且。
要打扮成這樣，還得花不少錢，一般人要是沒有點外快的話，還真是做不到。
看來這個秦京茹也是那種貪圖榮華富貴的人，應該可以爭取過來。
在王鳳仙的原計劃中。
她只是想透過秦京茹成為小組長，然後從倉庫裡把材料偷出來的。
但是。
現在她的野心更大了。
秦京茹是車間主任的助理，能夠自由出入車間主任的辦公室，要是能夠藉助她偷到全套設計圖的話，那麼上面肯定會獎賞她的。
說不定還能送給她一張船票，送她到對岸，得到幾十斤黃金的嘉獎，從此過上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
這樣想著，王鳳仙竟然忍不住笑了起來。
“王鳳仙同志，你這是怎麼了？”秦京茹停下腳步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沒什麼，咱們快進去吧，秦助理，我跟你說啊，東來順的生意好極了，每天晚上都得排隊，我可是提前來到這裡，才算是找到一個位子。”王鳳仙擺自己的功勞。
“有心了，我早就覺得你是個能幹事的人。”
兩人說著話來到了櫃檯前。
東來順的格局跟解放前差不多，前面是櫃檯，後面是大堂，大堂裡擺著十幾張桌子。
二樓有雅間，不過雅間不對外開放，需要一定身份的人憑藉介紹信，才能在雅間裡吃飯。
東來順的老闆同志姓丁，是東來順創始人的兒子，說起東來順的創始人，那可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他是滄州人，父親以收購雞鴨為業。
後來跟人起了爭執，打傷了人，丁家逃到京城，在一個叫鴨子嘴的地方落腳。
後來父親去世，為了活口，他在東安市場裡擺攤出售羊肉雜麵和蕎麥麵切糕，以後又增添了貼餅子和粥。
他很幸運，東安市場因為位置好、交通便利，很快就發展成為京城最繁華的一個市場。
再加上手藝好，待客熱情，很快做大做強，租了幾間小門臉，掛上了“東來順”的招牌。
東來順其實是“來自京東，一切順利”的意思，後世的狗狗商城取名字，很可能參照了東來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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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經理見到兩人走過來，笑著打招呼：“二位，吃點什麼？”
秦京茹沒吭聲，只是用眼睛看了看王鳳仙。
王鳳仙在後面的價目表上掃了幾眼，笑著說道：“來一個羊肉火鍋，再來一份幹爆羊肉、一份芫爆裡嵴。”
東來順的菜量都比較大，按理說，火鍋再加上兩個菜，已經足夠兩人吃了。
可是秦京茹就是不吭聲。
王鳳仙心中知道自己這次是要大出血了，咬著牙說道：“再來一份烤羊腿和白湯雜碎。”
這次正在寫單子的丁經理抬起頭，皺著眉頭說道：“二位同志，咱們現在可是提倡勤儉節約，要是剩下了菜，吃不完的話，會被上面批評的。”
“你這老同志還真是的，開飯莊子的，還怕大肚漢嗎？”王鳳仙翻了個白眼，小嘴巴也不饒人：“再說了，我們就算是吃不完，不能打包帶走嗎？你們東來順，難倒不提供打包服務碼？”
丁經理沒想到王鳳仙看上去和和氣氣的，小嘴巴卻如此的厲害。
他訕笑著擦了擦額頭，笑著說：“提供，提供，我剛才是多言了，還請二位客人不要介意。”
看看，這才叫做做生意的，東來順在京城之所以聞名，除了它是老字號，菜餚美味外，最重要的就是它的服務態度。
很多百年老字號，自從合營了之後，夥計變成了服務員同志，眼睛就盯著屋頂了，客人進來連聲招呼都不打。
天長日久，那些老客戶也跑光了。
丁經理在算盤柱子上扒拉了一陣，笑著說道：“一共是十二塊錢，咱們這兒的老規矩是先付錢。你們看....”
十二塊錢....一頓飯吃了十二塊錢！
饒是王鳳仙早就有心理準備，依然忍不住倒吸一口氣。
她一個月的工資才二三十塊錢，這下子要出去一大半了。
至於背後的那個人，就是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這些年她沒少接任務，可是都沒有成功，壓根就沒有拿到多少經費。
王鳳仙心疼極了。
她看看秦京茹，希望秦京茹能夠覺得菜有點多，減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