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雙無情卻又迷人的眼睛,不愧是殭屍中的極品,難得一見的金蟬玉屍啊！”
頭髮花白的老先生,喃喃自語,愜意的啜了一口杯中產自勃艮第的ir。這麼好的酒,平常可不是想喝就能喝,不得不承認,東道主不僅大方,還很懂得享受生活,品位極贊。
他誇獎的,正是那個突然現身舞會的少年。
畢竟,普通的人類,想要在短暫的一生中,親眼見到金蟬玉屍這種古老神秘的生物,機率真比彩票中獎還要低。
站在老先生身旁的少年,可沒什麼閒情逸致。
他漠然瞧著遠處,那些人紛紛湧向那位少年,向他致以問候。
如果是一個毫不知情的人,大概會被這金光燦燦的畫面迷住:一群高雅、漂亮、體面的人們,美好而又充滿溫情。
但是在他眼中,這些東西,不過是一隻只會移動,會說話,正在發臭或是已經發臭的屍體。
他們的本質,是不該出現的“孽物”。
這些東西,自稱亡魂族,人們通常叫他們“殭屍”。
雖然是二十一世紀,但人們不能解釋的事物,卻並沒有比一個世紀前減少。
沒有人知道,這世界上為什麼會有殭屍。
傳說最早的殭屍,和神?一樣,在開天闢地的時代,就已經存在這個星球。那時的殭屍並不襲擊人類,但自從第一個違背血之戒律的殭屍後,他們整個一族就受到懲罰,開始墮落,對人類的血肉產生強烈渴望。
確實,他們是地球上最冷酷兇殘的殺手。
就在不久之前,他還聞到,從那座華美如宮殿的白色宅邸裡,飄出的血腥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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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人都心知肚明,那幢房子中,發生了什麼事。殭屍是一種酷愛漫長睡眠的生物,有許多殭屍至今還藏在地球上某些人跡罕至的角落裡呼呼大睡,而喚醒一隻沉睡殭屍的最好方法,就是用人類的鮮血。
那個剛剛醒來的混蛋,一定殺了人。
但是此刻,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兇手,那個外表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逍遙法外。
這是最令他惱火的一點。
“那只老怪物,真有九百歲嗎?”
“是九百多歲！”老先生在糾正年輕夥伴的同時,沒忘用自己那根黑沉沉,完全是鐵鑄的柺杖,毫不留情在他頭上敲了一記,“沒大沒小的傢伙,要尊重長輩,怎麼也該叫人家一聲爺爺吧！”
“司徒大爺……”
“混小子,我可沒讓你叫我爺爺！”
老先生的柺杖第二彈,比第一次還要快、還要重。
“司徒炎,我絕不會叫一隻殭屍爺爺！”
年輕人居然很硬氣的承受了接連兩次可怕的重擊,所有目睹事情發生的人,大概心裡都在暗暗猜測,這男孩的頭,一定就是傳說中的花崗岩腦袋。
這時,他看到身穿白色牡丹旗袍的少女,將一件深紫色的浴袍,披上俊美少年的肩頭,遮住他**的身體。
這一情景,令他本來就不爽的心情,更加不爽。
那只穿白色牡丹旗袍的女殭屍,有他見過最美的女人外形。
他特別欣賞她那一頭絲緞般柔軟的烏黑秀髮,以及她嫻靜優雅,無可挑剔的儀態。可惜她是一隻殭屍,無法逃避殭屍界那同他們自己本身一樣腐朽、森嚴的等級制度:低等級的殭屍,必須無條件服從高等級的殭屍。所以她才會像個低三下四的奴婢一樣伺候那個怪物。
一個真正的怪物。
明明活了那麼久,邪惡如鬼魔,卻偏偏以天使般充滿誘惑的美少年形貌,出現在世人面前。
這種怪物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樁不可饒恕的罪惡。
真想馬上就砍掉他那顆會騙取別人性命的腦袋,刺穿他盛滿罪惡的胸膛,將他那顆浸透了血汙的心,挖出來！
“阿滅,真正的男人,要比看重他的生命還要看重他的風度！”司徒炎在享受美酒的同時,也留意到身旁年輕同伴內心突然湧現的殺機,“我們受邀來,是代表伏魔族作見證,不是捕獵！”
一老一少會出現在這個遍佈殭屍的地方,卻沒有一隻殭屍傷害他們,正因為他們不是普通人。
這是一個正與負的對比,永遠均衡的世界。
有黑夜,就有白天,有月亮,就有太陽;有老鼠,就有捉老鼠的貓;有喜歡吃人的殭屍,就有為了保護人類而獵殺殭屍的伏魔族。
和殭屍一樣,伏魔族也說不清他們的發源史,但每個伏魔族人從一生下來就明白:殭屍是他們的死敵。
漫長的歲月長河,湮沒了伏魔族和殭屍曠日持久的戰爭。
直到人類歷史的1803年,決意遵守血之戒律的殭屍樞密院取得了殭屍界的最高統治權,與伏魔族正式締結和平條約,這兩族的慘烈廝殺,才告以段落。
許多殭屍自願選擇休眠,而剩下的殭屍保證,不再大規模襲擊人類。
伏魔族也採取了更寬容的態度,只追殺那旭暴的殭屍。
一個星期前,伏魔族得到訊息,殭屍樞密院準備召集所有的元老,修改殭屍們奉行的血之戒律。
這件事的後果,足以影響到人類社會的生存。
一直守護人類的伏魔族,自然不會放任不管。司徒炎和阿滅,就是伏魔族派來的觀察員。
不過,他們更像是來送死的。
假如殭屍們不再遵守血之戒律,或者改變血之戒律的和平宗旨,那麼殭屍們一定第一時間用這兩個伏魔族的人肉叉燒包,來磨他們的利牙。
不過無論是司徒炎還是阿滅,都沒想到,會巧遇殭屍界最盛大的儀式:王太子?醒。
傳說中的殭屍王獨孤無缺,是連殭屍們都沃避之不及,擁有可怕力量的嗜血魔君。
今天?醒的少年,是殭屍王獨孤無缺的獨生子獨孤明。
關於這位太子殿下的傳聞,不論是殭屍界還是伏魔族,都很稀少。年代確鑿,最可信的一個傳言是:五百年前,他並非自願長眠不醒,而是因為重傷難愈。
總而言之,自從踏入這個四周都是行屍走肉的地方後,就一直很上火的阿滅認為,沒有一個理由可以表明,這位太子爺會是盞省油的燈。
“偏偏在樞密院要頒佈新的血之戒律時復活,不就是為了搗亂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
“殭屍也值得相信?”
“比起人類的誓言,我更相信殭屍的承諾。”司徒炎著迷的注視著杯中寶石紅色的液體,“阿滅,你應該看到,殭屍一族對和平條約和血之戒律的維護,付出了很多努力。”
“他們是付出了,但與他們得到的相比,太少！”
阿滅刻薄的說。他帶著憎惡的目光,注視著那些又開始跳舞的殭屍,覺得他們是個謎。
如果非常懼怕死亡的人類,知道他們身邊生活著這樣一些不老不死的怪物,他們脆弱的神經一定會崩潰。
萬事萬物都在變化,殭屍們越來越擅長和人類共處,而不引起注意。
他們雖然是貪婪嗜血的怪物,但和他們的遠親吸血鬼不同,殭屍隨著自身的改變,可以逐漸擺脫對人類血肉的依賴,只有那些兇殘、低等級,或是新生的殭屍,才會抑制不住嗜血天性,去襲擊人類。
這就是為什麼,總會出現一些根本無法告破的懸案,警察也捉不到案犯的原因。
這一類事件,十之**都是殭屍作祟,就是阿滅最痛恨的,犯規的殭屍。
而伏魔族的任務,就是負責“清理”這種犯規的殭屍。
身為伏魔族的一員,他從十五歲開始,就參加追殺“犯規”殭屍的行動,這種行動常被叫做“捕獵”。
他至今無法忘記,第一次捕獵,見到被血屍殺死的人類時,強烈的震撼。
血屍是所有殭屍中具有最強傳染毒素,也最喜歡把人變成殭屍的種類,被血屍咬過或是殺死的人類,會變成沒有理智,只剩下攻擊意識的喪屍。為了防止屍變,他們只好將所有被血屍傷害的人全部處死並焚燒,那是整整一個村莊的人。
包括老人和婦孺,一共是379人。
379。
這是一個阿滅銘刻在心的數字,所以他絕不會相信任何一隻殭屍,也不相信殭屍們奉行的血之戒律。在他看來,無論未來會怎樣,他們都只是一種東西——隨時會撲向人類的怪物。
血之戒律,遲早會變成殭屍們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樞密院和攝政王會採取行動,他們一定會讓殭屍太子明白,嚴格遵守和執行血之戒律,是唯一讓殭屍繼續生存的原則。”
司徒炎罔顧阿滅眼神的警告,伸手摸了摸阿滅後腦勺的短髮,像是安撫一隻躁動的小狗。他眼角的餘光,看到幾個高矮不一,臉色白得發青,舉止動作微微有些僵硬的老者走到殭屍太子的身邊。
那幾隻壽數已經超過千年的老殭屍,司徒炎年輕時曾經見過,他們正是殭屍樞密院的幾位首腦人物。其中一位端嚴的風姿,中等身材、鷹鉤鼻子、淺灰色長髮在腦後結成一條長辮,看上去有些疲憊的老者,是攝政王驍肅。
攝政王驍肅,是殭屍中數量已經很稀少的純血殭屍之一,天魂銅屍。
不過司徒炎很清楚,一直以來,攝政王不過是個傀儡,真正舉足輕重的人,是那個像影子一樣立在殭屍太子身後的白衣男子玳聖。
傳說,出身赤丹族,地位遠在純血殭屍之下的玳聖,依靠一股暗中的力量,主宰著整個殭屍界的命運。
司徒炎很好奇,剛剛?醒的殭屍太子,外貌像人類十九歲的少年,但實際年齡,比自己還要老九個世紀的男人,會如何面對五百年後的陌生格局?
他舉起酒杯,向殭屍太子的方向敬了敬。
“請不要讓我失望,獨孤明！”
令人驚詫的是,司徒炎看到背對自己而坐的少年,像是回敬似的,也舉起了面前的酒杯。
“畫！”
當他低聲說出這個字時,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
每個人,帶著心中各自的疑問,將目光投向坐在深紫色帝王寶座上的少年,殭屍太子獨孤明。
殭屍世界中,最尊貴、古老、顯赫、強大的家族,金蟬獨孤家的唯一嫡系傳人。
經過五百年漫長的沉睡,他再次君臨這個世界。
他想要做什麼?
潔白的花瓣,如穴漫天飄舞。
遠離殭屍,站在遠處的阿滅,發現自己真的很討厭獨孤明那張蒼白的臉,只是看了幾秒鐘,就已經有想吐的感覺,他扭過頭,目光追逐著被風捲走的花瓣,不知是不是出現了幻覺,他眼前的白色花瓣,突然變成了紅色。
血一般的紅色。
2011年四月十一日,一個普通的日子。
這一天,亡魂一族,透過修改血之戒律的法案。
所有的人的命運,都在這一天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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