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12月12日星期五天氣多雲間晴
最近這幾個月來，我們的好事連連。宣傳隊在總場彙報演出獲獎，小評論的名聲在渤海農場大震，九連也被很多政府機關評為“學大寨先進單位”等等，好事一多了，我們的任務也隨之加重了，我和大宴的工作，就不僅僅是一起換黑板報了，平時需要文字上的總結彙報材料，也明顯地多起來。分場經常要書面材料，總場有不少的科室或部門也要文字材料。有的時候由我主筆撰寫，也有時大宴負責起草，比較重要的上報材料，我們倆就一起商量著提綱，共同來寫。因此，我和大宴的合作關係，就更加緊密頻繁了。經常在一起，哪有那麼多正事要談，閒暇時東拉西扯的話題也就多了。
就這樣久而久之，大宴的話也漸漸多了起來。所謂的話多，不僅僅是限於工作上的話題，生活中的大事小事，家庭中的奇聞軼事等等，工作之餘，有時不需我提問，她在閒聊中就無拘無束了。這樣，我們除了工作上的關係，個人之間的情感似乎也在悄悄升溫。這些，即便憑著我的直覺也能有所感悟。
我們的一組“小評論”在《河北日報》見報後，社會的影響就更大了。這都是總場宣傳科積極向省報推介的結果。於是，來我們九連參觀學習的兄弟單位，一下子蜂擁而至。幾乎隔三差五就要接待幾撥來客。小評論出名了，我們的壓力就更大了。工作更繁重了。我們不能把小評論停留在現有的水平上吧，不用領導說，我們也要不斷地總結經驗，查詢或克服不足，將小評論的質量，不斷地提高到新的水平才是。接下來，總場宣傳科的領導在九連住了好多天，座談會開了一個又一個，稿子改了一遍又一遍，這樣，才把我們辦好“小評論”的經驗，總結的更系統化，條理化了。上上下下一宣傳，似乎把這“小評論”給神話了，只要有了小評論，我們九連的工作就無所不能了，這就有些誇大其詞之嫌，既不符合實際，也有失偏頗。
說實話，我覺得這樣搞有些言過其實。真的把小評論誇大化，極端化了。黑板報上的幾篇小文章，不可能產生那麼大的作用！只因為九連各項工作成績突出，風清氣正，自立更生改土造田，事業完成的那麼快，那麼好，這是各級領導正確指引的結果，是學習大寨精神，艱難苦奮鬥的結果，是方方面面通力合作，積極努力的結果。把這些都歸功於“小評論”的積極作用，不真實也不客觀，難以服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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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論怎麼說，我們的“小評論”還是隔著門縫吹喇叭---名聲在外了。不但分場的連隊同仁接踵而來，總場各科室的，其它分場的，還有省內不少農墾單位的，都有來九連參觀學習的。有的來賓還特意為黑板上的小評論拍照，有的參觀者要求與我們一起合影，還有的單位領導向我們索要小評論的書稿。負責接待或講解工作的，當然是非大宴莫屬了。由大宴出頭露面接待外賓，這一點我也同意並全力支持。因為她非常善於言辭，且口才比我好得多，另外形象氣質也比我更好，再有，這樣也符合連隊領導的意志。這也關乎到我們九連的整體形象。如果讓我接待，一定會影響市容！其效果會大打折扣！
大寨的精神實質是什麼，換言之，什麼是“大寨精神”呢？這段時間裡，在總結“小評論”經驗的過程中，我們也對此進行了深入認真的研究探討。大寨，這個地處太行山的小村莊，只有200多戶，500多人。在自然環境惡劣，群眾生活極其艱苦的條件下，他們大寨人透過“艱苦奮鬥，自力更生”治山治水，在七溝八梁一面坡上“三戰狼窩掌”，建造起層層優質梯田，完成了引水澆地。從而改變了靠天吃飯的貧困現狀。所以，在1964年中央就提出了“農業學大寨，工業學大慶”的偉大號召。因而，大寨成為全國農業戰線上的一面旗幟。
那麼，“大寨精神”的實質是什麼呢？1964年2月，在第三屆《政府工作報告》中，用“三句話”精闢地總結了大寨精神。那就是：政治掛帥，思想領先的原則；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的精神；愛國家，愛集體的共產主義風格。我們九連所走過的路，我們“小評論”所堅持的輿論導向，不就是這樣的一種精神麼！
我們文藝宣傳隊在總場一炮打響了，我們的“小評論”透過黨報的推介，名聲大振了。實話實說，也有大晏的功勞在裡面。首先，我們的文藝演出，她是當然的骨幹力量，好幾個節目她都是主角。無論扮演李奶奶的《紅燈記》，還是出演沙奶奶的《沙家浜》，她的演出都非常成功非常出色。這時大家的共識，也使觀眾的共識。尤其是我們原創的作品，《看看九連新風景》，真實的故事，真實的場景，看得到摸得著，演出就更受觀眾歡迎，非常棒！
可以這樣說，我們的宣傳隊如果沒有她，那演出質量就會大打折扣。宣傳隊的整體水平就會大打折扣。在這點上，我對她非常欣賞，也很是感激。再者，就是我們創辦的小評論，取得這樣的成績，也與大宴的積極配合分不開。儘管她有時來得較晚，儘管她莫名其妙地跟我“對著幹”，冷熱不均的時候是有的，但是，更多的時候，她也與我一起挨蚊蟲叮咬，與我一起抗風寒鬥冰雪！跟我一樣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這一切的一切，沒功勞也有苦勞吧，沒苦勞也有疲勞吧！尤其是現在，她不但要完成本職工作，還要完成不少的接待或講解。也挺不容易的。但是，這麼長時間以來，她的心扉始終沒能衝我敞開。這個人太過於成熟太老道，給我的感覺是，她城府太深了。
今天晚上，我和大宴一起在辦公室，修改上報總場的文字材料。一氣呵成地寫了兩遍，看一下表，已經是夜間十點多鍾了。材料完成的挺順利，質量也蠻高的，我的心裡自然就很高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伸了一下懶腰。就在我們即將分手回各自的宿舍時，大宴向我提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話題。這讓我似乎在雲裡霧裡，摸不著頭腦。開始，我還沒有怎麼往心裡去，躺在床上以後，卻覺得這個問題提得並不簡單。
要分手了，大宴梳理了一下散落到臉頰的頭髮，一邊整理著文稿問我：你感覺張大姨這個人怎麼樣？
張大姨？奧，就是那位馬列學院下放到九連勞動的張姨。人家當然是學問很高，知識淵博了。在兩次全連大會上，她發言總結我們學習領袖著作的經驗，真是大漲見識，人家那邏輯思維，人家那講話條理，可以說無懈可擊。把問題論述得太透徹了，條例太清晰了！今天晚上，大晏為啥突然問我這個問題？我有些發矇。也沒太往心裡去，我就隨便一說：你說的是指哪方面，張姨好不好與我有關係嗎？一句話，把她給噎回去了。又過了好半天，大晏又問我：你知道張姨怎麼評價你嗎？
啊，這個問題有點深入了，這是關係到我的問題了。我感到，評價張姨與我好像有關係了。我想，張姨對我的看法，一定向大宴闡述過什麼啦。我說：還能咋評論！我有自知之明，我這人清高自傲，孤芳自賞，不好接近，情商太低。這是大家的共識啊。一聽這些，大晏莫名其妙地“哈哈哈。。。。。。”大笑起來，很少看到她這樣開懷地笑。大概我說到她的心裡去了。我說的都是大實話呀！繼而她說：像你這樣有自知之明的人還真不多。你為啥不能和大家搞好關系，不能和領導搞好關系呢。我又明白了，大晏經常和領導接近，從他們那裡，她一定聽到過領導對我的不少不好的評價。
因為我心直口快，說話不計後果，也知道主要領導對我心懷不滿。有一次連隊大會，牛書記講完話，就帶頭高呼口號，其中有一句是“**蘇聯”！。我坐在主席臺的一側，無意識地提示了一下牛書記，我說：牛書記，你這提法不合適呀，應該說“******”。牛書記在噪雜的聲音中側耳一聽，開始一愣，繼而猴了我一眼說：“你小子，就你能耐”？
還有一次，連隊開展大討論。我在小組的發言中說：國際歌中說得好，是誰創造了人類世界，是我們勞動群眾。人民大眾，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動力。希望連隊領導重視發動群眾，依靠群眾，尊重群眾的首創精神。誰知在第二天的大會上，牛書記手裡抖動著小組的發言記錄，不點名地批評我，他說：“我沒有文化，我不知道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然後，他就把我的班組發言記錄，原原本本地念了一遍。看得出他非常生氣。末了，牛書記還是那一套老生常談：“你著天的喊，革命，革命！你的行動呢？你木有行動！
今天晚上，大晏跟我的話明顯多起來，情緒也異乎尋常地活躍。但她問我張姨怎麼樣，張姨怎麼評論我？是什麼意思呢？她是隨便的一說，賣的還是關子？故意給我留著懸念。尤其是張姨對我有啥看法，是不是也有異樣的，高深的獨到見解呢？我猜不透。
不知道大宴她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