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顏路清被大哥的內心世界深深震撼到的時候，沒多久，開過紅綠燈就進入了人煙稀少的別墅區，跑車也緩緩停下。
顏路清見到了所謂的顏家“本家”。通體白色的獨棟別墅，目測佔地面積是她那棟的兩三倍。別墅院內有假山有假泉，還有個花園，花園裡面竟然還有鞦韆等不少適合兒童玩的設施。
顏風鳴一言不發地把顏路清放下就去停車了，顏路清自己走到門口，便見到有打扮像管家的人對她微微躬身，帶著她進門。
“先生在樓上書房等著您。”
所謂先生就是原主的爹吧。
顏路清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然後這個管家就倒退著走到了一邊。
顏路清站在原地沒動。管家看著她，她也看著管家。
“？”管家用眼神發送給她一個問號。
“？”顏路清也用眼神反彈回去一個問號，“書房在哪？麻煩帶下路？”
管家：“…………”
管家雖然沒有說什麼，但是顏路清估計如果加上他微信，一定能看到“大小姐好能作妖不愧是精神病”的泡泡。
看著周遭完完全全陌生的一切、陌生的臉，顏路清莫名生出一股惆悵。
這才剛出門沒多久，她就好想念別墅裡那群人啊。
雖然過於耿直但大部分時候靠得住的大黑，雖然腦子缺了不止一根筋卻指哪打哪的小黑，就算是魔音貫耳黑菩薩也勉強可以想一下。
還有……顧詞。
只要他在旁邊就好像可以睡大覺了的顧詞，雖然經歷和長相非常公主、但是性格卻相當神秘的公主詞。
顏路清跟在管家身後上樓，暗暗把別墅裡的人都懷念了一遍的功夫，也到了書房門口。
雕花精美的木質門半開，一眼能望到裡面坐著的中年男人，他身邊還靠著一個貌美婦人，這畫面簡單概括就是有錢家主和他的漂亮老婆。
顏路清本以為這樣的家庭，一家之主應該很是威嚴才對，但這位一家之主一見到顏路清卻立刻露出了個笑臉，示意她坐到漂亮老婆旁邊，“這次為什麼接你過來，你大哥跟你說了吧？”
語氣還挺亞撒西。
顏路清坐過去，斟酌了一下才說：“他只是讓我來跟你們解釋關於顧詞的事。”隨後，她腦子裡又冒出了那個大哥的腹誹，生怕這個爹也和兒子一樣想象力豐富，於是乾脆直接攤牌，“顧詞確實在我那。”
之後，顏路清把她是從金起安那裡把人帶回來的、顧詞當時有多慘多慘添油加醋說了一遍。眼見著樂呵呵的男人臉都黑了，漂亮老婆也面色很差，又對比著金起安歌頌了一番自己對顧詞做了什麼。
“……總之，如果是因為擔心顧詞的事情，你們可以放心，我和他現在是關係很好的朋友。”
顏父臉色這才緩和，笑了笑：“這點剛才你大哥到家之前，我和你媽媽已經問過你那邊的人。”
顏路清瞬間懂了。
怪不得大哥冷著臉，爹媽卻這麼和顏悅色。
顏父又道：“這次叫你來，是因為我一直在查的顧詞父母的事情有著落了。我們暫時不能跟顧詞有接觸，怕他受牽連，所以……”
他似乎還想說下去，他的漂亮老婆突然柔聲打斷他：“你們兩個孩子沒必要知道太多，你只要明白，他現在還不能回他家——至少要兩到三月後才安全。”
顏路清懂了。
第一，原主父母跟原書寫的一樣，跟顧詞父母確實是好友。
第二，顧詞現在在她那裡反而還更安全。
談話結束後，夫婦倆幾乎同時陷入沉默，重點隱隱約約就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其實從開始到現在，顏路清都能明顯感受到二人對她的那種帶著點觀察和試探的眼神——這應該是顏路清穿越以來，感受到過最多的視線型別。
他們在擔心這個女兒，所以一邊對話，一邊觀察她的神情舉止和精神狀況。
顏母一雙漂亮的眼睛看著她，滿是擔憂：“對了清清，我聽人說……你最近不按時吃藥？再跟人鬧脾氣也不能拿病開玩笑啊。”
聽到這聲“清清”，顏路清有一瞬間的怔愣。
她沒有見過真正意義上有血緣關係的家人，從有記憶開始就是在孤兒院，最親近的人是院長和院長夫人。
顏路清的小名叫輕輕。據說因為她小時候長得肉嘟嘟的，是當時同齡裡體重最重的小朋友，院長便打趣給她取了諧音小名希望她別再長胖，於是叫‘輕輕’。
儘管知道是不一樣的字，此時此刻，她還是莫名有些懷念。
“……誰跟您說的我沒吃藥？我沒吃，那些藥是誰替我吃的？”顏路清露出一個笑，安撫這位小心翼翼表達關心的母親，“而且，我現在難道不比以前狀態好嗎？”
顏母觀察了這麼久，看出她狀態確實好，幾乎沒了以前陰氣沉沉的感覺。眼神靈動，人好看了太多。
於是她沒再說什麼，拍了拍顏路清的手說：“那你一定要記得按時看醫生。”
……
接下來的時間裡，顏父顏母依舊總是用那種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表情看著顏路清，皺眉關心，似乎又怕刺激到她什麼，說話總是只說半句，搞得顏路清心累的不行。
在書房這麼枯坐煎熬了好久，才終於等到午飯時間。坐上餐桌前，顏母對顏路清說：“你二哥出門了，今天就咱們三個吃。”
她表面淡定點頭，卻心道：哦，我還有個二哥。
顏路清昨晚才喝了酒，胃口相當一般。再加上面對著餐桌上一句話也不說卻滿臉寫著“我有話想說”的三人，胃口就更一般了。
她吃差不多五分飽就放下了筷子，而後用手指敲了敲手邊的杯子邊，一點小聲音就把滿桌人的視線吸引了過來。
顏路清說：“我突然有了個小心願，不知道能不能在今天實現。”
大哥一臉冷冰冰的無語，顏母眼神有些微變化，還是亞撒西的顏父詢問：“什麼心願？”
顏路清：“咱們……要麼建一個家庭群？”
——不然我過家庭副本也太他媽累了吧。
……
顏路清吃完午飯就離開了顏家，在顏父顏母的要求下，送她的不是司機，依舊是還是顏風鳴，儘管他一臉的“我不願意”。
顏路清不想在乎他願不願意了，也不想費心費力討好他和他搭話，坐在車上便開始看顏父顏母頭像上的泡泡。
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天才——建家庭群真的很方便，不用有好友也可以看到泡泡。
只不過……那些泡泡不是藍色就是灰色。
顏父的灰色：為什麼她今天表現得這麼正常？跟她心理醫生說的完全相反……我必須得再去打個電話。
顏路清：？
顏母的藍色：怎麼才能讓清清去學校讀書呢？
原本剛經歷完高考的顏路清：？大可不必。
大哥的紅色：爸媽腦子紙糊的嗎，這麼好騙？
大哥的紅色x2：我不信她和顧詞什麼也沒發生。
顏路清：“………”
這些泡泡戳的次數多了就會開始重複同樣的內容，經過顏路清之前在自己別墅裡的實驗，每次看了三四條之後，都得等過一段時間才會再次重新整理新的實時泡泡內容。
等開始重複之後，顏路清就沒再看手機。
跟顏風鳴道別，總算回到了自己別墅。顏路清快步走到大門前，一眼就看到了兩個熟悉的黑門神候在門口。
才半天沒見，她看著這兩個玩意竟然比白天走的時候討喜了不止一點半點。
然而兩個討喜的玩意並沒有給她帶來討喜的訊息——
顏路清到家一換完鞋，就聽見成熟穩重的大黑在自己身邊說：“顏小姐……您看，您今天下午要不要見一下曲醫生？”
“？”她不敢置信地回過頭，“你說什麼？”
兩兄弟對視一眼，而後小黑一邊結巴一邊說：“因、因為我們把您房間翻了個遍，也、也真的沒看到什麼機器人。”
顏路清反鎖了房間門，坐在自己房間的地板上，看著那個平時會叫自己“瑪利亞”的人工智障。
它從剛才她回房間開始，就一直沒停下電流的滋啦滋啦聲——這麼詭異的事情，顏路清竟然一點兒都不害怕。
她想了想，大概是因為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一件事能比她穿越成了一個精神病更詭異。
仔細回憶一下，這個機器人確實從來沒存在在別墅眾人的口中。
她的房間有醫生進來，有大黑小黑黑菩薩進來，有送飯的阿姨進來，但是好像所有的人都把這個機器人當做空氣。
顏路清一直以為他們是習以為常，所以從來不對機器人表現出特殊反應，就連初始代號沒設定這件事她都沒覺得有什麼異樣之處。
現在想來，這玩意大概是伴隨著她的穿越出現的。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修復完成，正在重新啟動——”
機械女聲說完這句話後，顏路清眼看著這個機器人在自己面前縮小再縮小，最後化為了一個像是攝像頭形態的物體在空中懸著。
顏路清：……真是活得久了什麼場面都能見到。
她看著攝像頭正對著自己，一道比機械女聲自然許多倍的人聲傳到耳邊：
“穿書者瑪利亞你好呀，我是你本次穿書所繫結的系統10902，現已啟用，是否需要重新命名？”
“是。”顏路清看著它，說，“你就叫瑪卡巴卡。”
瑪卡巴卡欣然接受了這個名字，接著道：“請選擇你喜歡的聲音：蘿莉音，御姐音，少女音，少御音。”
“少御音。”顏路清選完了後，突然想到自己那個金手指，“所以……我的紅微信也是你搞的？”
“是系統贈送，沒錯！”已經變成少御音的瑪卡巴卡說起這個來似乎很興奮，“瑪利亞宿主真的非常非常幸運，因為這個金手指是罕見的可升級的金手指——”
聽到這，顏路清頓時來了精神：“怎麼升級？”
瑪卡巴卡的聲音突然停頓了一下：“啊，我檢查才發現，其實，它已經升級過兩次了……”
顏路清一愣：“啊？什麼時候？”
“因為自從你穿越以來，你身邊的人感受到了非常多的……驚悚？害怕？以及難過等情緒，當然也有憤怒，只是沒對你直接表現出來。”
“有人對你產生怎樣的情緒，你就會升級對應的情緒。”瑪卡巴卡說，“所以你應該有發現灰色和藍色紅色泡泡明顯多於另外兩種顏色，這並不是因為他們沒有正面情緒，而是沒得到升級，所以讀不到。”
顏路清：“……”媽的，小黑功不可沒，驚悚害怕這倆情緒他一個人得佔一半。
怪不得她基本上讀不出來什麼正面的想法，黃色和粉色寥寥無幾。
“所以我會讀到重複的心理，也是因為沒升級？”
“沒錯。”
“要讓別人對我產生情緒……”顏路清默唸了幾遍這句話。
“是呀！比如你去做善事，當志願者，你會收穫許多正面情緒……”瑪卡巴卡滔滔不絕地講解。
聽它的意思是想讓她出去升級，找人，做事情，收穫情緒。
可她很想升級是真的，不想動彈也是真的。
顏路清思索片刻，突然說：“那如果我在網上發了什麼東西，人們對我的發的內容產生情緒，這算嗎？”
“……”瑪卡巴卡沉默了足足五秒鐘，遲疑道，“理論上好像算……不過沒有人這麼幹過，我勸你還是……”
“那試試不就知道了？”
顏路清當即下載了著名抖某短影片軟體，改了跟微信同名“在逃聖母”的id，開始嘗試活躍於各個火爆影片評論區。
刷到符合自己審美的美女——
在逃聖母：【你們自己沒老婆嗎？為什麼看我老婆】
刷到很火的影片底下的神評——
在逃聖母：【書店沒有您的著作我就把它砸了，我做的對嗎？】
刷到某知名熱血動漫的爛尾續集——
在逃聖母：【我奶奶刷牙不比這個燃？】
她除了活躍在這些評論區，還去熱門評論裡懟槓精。
養貓人喂自家貓吃波士頓龍蝦的影片下，有人評論：“對一隻貓這樣，你爸媽能吃的這麼好的龍蝦嗎？”
給顏路清看笑了，當場回覆：【你別在這敲鍵盤了，閒的無聊快趕緊去找個牢坐坐吧】
一下午的時間，點贊99+，評論99+，手機響聲就沒斷過，得到的全都是“哈哈哈哈哈哈哈”，非常順利地升了黃色等級——還不止一級。
瑪卡巴卡：“………”看傻了。
有史以來抽到這個金手指的宿主都興致勃勃出門找任務升級了，這個竟然窩在家裡上網發評論。
……關鍵她還成功了，這是最騷的。
顏路清美滋滋地又隨便評論了幾個，然後手機放到一邊讓它自己去響，接著問心中疑惑的點：“所以，你為什麼先前那麼多天一點動靜都沒有，突然蹦出來自己給自己啟用？”
瑪卡巴卡回過神來，說：“因為瑪利亞沒有觸發啟用條件。”
顏路清愣了一下：“我剛穿過來你就在了，穿越不是條件，那什麼才是？”
“會對劇情造成偏離影響、或者會對穿書者造成生命威脅的事情發生之前，系統才會被啟用。”
“？？？”顏路清疑惑，“那我現在屬於哪一種？”
“第一種。”瑪卡巴卡直接投影到她面前一段文字。
大概意思是說：這裡的劇情偏離指的是角色什麼時間段在什麼範圍內活動——原劇情在哪裡，角色就要在哪裡。期間的細節於原劇情發生變化沒關係，但是地點和時間不可以偏離。
顏路清看完了，想了想說：“你的意思是，你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我現在不能呆在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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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從後天起，你要開始走劇情啦～”瑪卡巴卡用很盪漾的語氣說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加了一句，“——哦對了，還得帶著顧詞一起。”
兩天後，十月一假期的第一天。
顏路清跟顧詞一起坐進了轎車裡，阿姨幫忙準備的簡易行李放在後備箱，大黑小黑在另一輛車上。
司機在前座問：“顏小姐，可以出發了嗎？”
“顧詞，我們東西帶齊了吧？”
顧詞不鹹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嗯”了聲。
顏路清對著司機點頭：“出發！”
兩天前，知道自己要走的劇情是離開家，顏路清原本不想答應，但是瑪卡巴卡說如果偏離劇情，通常造成的後果就是第二種結果——對穿書者造成生命威脅。且這個威脅裡包括了別墅內所有的人。
顏路清立刻讓大小黑收拾行李，給別墅內的所有放了一週的假期，並且去說服顧詞讓他和自己一起走。
系統所謂的“劇情”，是指顏路清和顧詞的高中同學在本次十月一假期組織的老同學活動——去本市周邊的蝶葉山爬山秋遊。
組織人的簡訊是群發的，微信群也是全部人。顏路清收得到，顧詞肯定也收得到。
按照兩人的性格，這種活動是都不會去參加的，但顏路清去找了顧詞，並表示兩人應該一起參加——
顧詞半倚在門框旁，懶懶地看著她，“給我個理由。”
“……”顏路清憋了半天，“我想借這個機會，讓你出去散散心。”
顧詞看著她，微微眯了眯形狀好看的眼，似笑非笑，“我哪裡讓你覺得需要散心？”
“那就，”顏路清小心改口，“那你陪我散散心？”
顧詞笑意在眼底擴散開來：“每天都在家說鹹魚宅女最幸福的人，顏小姐，你比我更不需要散心。”
“………”
公主詞也太毒舌了，顏路清徹底沒辦法，只好搬出殺手鐧——那個她非常不願意面對的醉酒之夜。
“顧詞……其實昨天我醒酒之後，雖然那一整天都沒有找你說過什麼，但是我沒斷片，我都記得。”
她用那種很碧螺春的語氣說完這句話，看到顧詞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顏路清再接再厲，又用很鐵觀音的語氣說：“可能你不信吧，但是我確實對那晚印象挺深刻，做夢還總夢到有人掐我臉……”
再然後……
再然後，顧詞就坐在了她身邊，兩人已經在前往蝶葉山的路途上。
雖說這一趟被瑪卡巴卡定義為走劇情，但是顏路清的心情完全就是去旅遊——而且還是跟她最喜歡的紙片人一起旅遊！
簡直不要太幸福。
“你是不是沒睡夠？”顏路清精神亢奮，反觀顧詞一副耷拉著眼皮的高冷樣子，白皮膚眼下的青色略微明顯，“你睡會兒吧，到了我叫你。”
兩人今天穿的都是運動系裝扮，顧詞還戴了頂鴨舌帽，聞言把帽子壓到蓋住臉，靠在椅背上沒了動靜。
顏路清看了眼顧詞只露出下頜線條的側臉，欣賞了一會兒在逃公主的美貌，便熟練地開啟了抖某軟體。
升級這玩意太上癮。
顧詞睡了，她就可以放心開始她的升級大業了。
……
顧詞的睡眠質量一直很不好。
在移動的車內這種環境下，他連淺眠都很難做到，一直都只是在閉目養神。
直到他在中間睜開眼，不經意看到身側的人臉上的表情。
少女正看著手機螢幕，雙靨偏淡淡的粉，原本漂亮的杏眼幾乎笑彎成了月牙，不知道看到了什麼，眼裡的開心遮都遮不住。
顧詞略微直起身，隨意瞄了一眼她的手機螢幕。
他的眼鏡又換了一副，現在仍然看不清太遠處的事物，但兩三米之內的已經相當清晰。
顏路清手機螢幕上是刷短影片軟體的介面，影片裡是一個畫著濃妝的長髮女人，濾鏡不知多少層，正在撩頭髮。
他看著顏路清拇指迅速地雙擊了螢幕，點了贊，而後雙手飛快地在鍵盤上飛舞。
顏路清正打字：好傢伙！我直接嗨，老婆
顧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