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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分節閱讀_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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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的望著站在地面上的小橋惠。

小橋惠沒想到他會折返回來,不禁愣了一下。從她的角度往下瞧,只能看到無心半張面孔。半張面孔是冷森森的白,眼睛陷落在眼眶裡,黑的幾乎不見眼白。小橋惠冷冷的注視著他,看他像個魔鬼。

無心和她對視片刻,末了一招手:“下來!”

小橋惠面無表情,俯身跳進豎井,從無心身邊擠進了地堡。

無心轉身走向隊伍前頭,一邊走一邊低聲說道:“事到如今,各安天命。你們還鬧什麼?”

香川武夫從昨天開始,就聽他說話句句都不對勁,越琢磨越是讓人心驚。不甚自在的清了清喉嚨,他開口說道:“我們就直奔目的地吧!”

無心拎著樺皮桶,無精打采的答道:“好。”

小柳治問道:“蛇……沒了?”

甬道裡的確是挺乾淨,完全沒有黑蛇的蹤影。蛇的有無,顯然不是人可以回答的問題。所以隊伍裡無人反應。香川武夫揮舞著手電筒辨認了方向,緊接著帶隊伍拐上了主幹道。剛剛走出不遠,他驟然停住腳步一皺眉頭——地上赫然擺著一副長大的骨架,骨骼赤紅,還有血肉存留。

高抬腿輕落腳,他跨過骨架繼續走,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奈何橋上,因為不能預料會不會有黑蛇躥出咬人。目不斜視的經過了指揮所,他繼續前行,最後轉進一條岔路,岔路盡頭正是一扇鐵門。

香川武夫把手電筒給了身邊士兵,一邊摸鑰匙一邊問道:“白琉璃在哪裡?”

馬英豪和小柳治面面相覷,統一的認為自己是養了條白眼狼。

無心拎著樺皮桶,忽然爆發似的大吼一聲:“白琉璃,我要死了!”

遠處傳來了輕飄飄的回答:“騙子,你活得好好的。”

馬英豪萬沒想到白琉璃居然就在附近,氣得漫無目的的罵道:“白琉璃,你沒良心!自從我把你送進地堡之後,你有沒有再見過我?整整一年啊,我養你不如養條狗!”

小柳治連忙一扯馬英豪:“哎,不要激怒了他。”

白琉璃沒了聲音,顯然並未被馬英豪激怒。

香川武夫把鑰匙插入鎖孔,開始旋轉開門。無心又道:“白琉璃,你小心著。我可要把兩半乾屍拼成一體了。”

話音落下,鐵門暗鎖咯噔一響。香川武夫捏著鑰匙往外拽門。鐵門沉重,開得吱吱嘎嘎。後方的小柳治用手電筒向內一照,就見室內空空蕩蕩,只在中央擺了一口棺材似的木頭箱子。

香川武夫沒有貿然進去。抬手摁了摁貼胸口掛著的護身符,他雙手合什舉到眉心,喃喃的念了幾句佛。後方眾人有樣學樣,也跟著雙掌合十拜了拜。

邁步進了房間,香川武夫停在門口,對著身邊的無心說道:“木箱的蓋子是活的,可以掀開,裡面就是……那個。”

無心沒言語,緩緩舉起了手裡的樺皮桶,然後轉動眼珠望向了香川武夫。香川武夫的面孔漸漸扭曲了,因為看到樺皮桶正在隱隱的抖動。桶中發出細不可聞的聲音,是乾屍在和桶壁互相碰撞。

“它、它要活了?”香川武夫難以置信的問無心:“它會活?”

無心搖了搖頭,向前走去:“我不知道。”

所有的手電筒都開啟了,光線重疊著射向房間中央。無心彎腰放下樺皮桶,然後單手掀開了箱蓋。長方形的大木箱裡,長條條的擺放著半具乾屍。光照之下,乾屍的質地似乎有些異於先前。無心俯身去摸,發現乾屍的皮膚竟然變得潮溼柔軟了,像是將要腐朽的皮革。

轉身揭開桶蓋,他想要把桶中的乾屍捧出,可是觸及之處一片黏滑,乾屍堅硬的關節也鬆弛了,蜷縮著的一臂一腿像是剛剛解凍一般,隨著無心的動作變化形狀。

又向香川武夫等人望了一眼,無心垂死掙扎似的又問一句:“我開始了?”

香川武夫恐慌而又興奮的注視著他:“請吧!”

無心面對木箱,把手中半具乾屍小心放置進去。禁錮在乾屍裡面的魂魄激烈的流轉閃爍,湊成的完整身體則是越來越溼軟,是在眼看著腐爛。四面八方的空氣全亂了,成形不成形的鬼魂全被衝擊成了零碎魂魄。無心忽然想起了小健,連忙喊了一聲:“小健快跑!”

此言一出,香川武夫等人一窩蜂的退了出去。無心再看木箱中的乾屍,發現乾屍已經腐爛到了不分骨肉的地步。遠方傳來一聲轟隆巨響,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故。一個頭角崢嶸的幻影緩緩浮現在了暗中,無心扭頭去看香川武夫等人,發現他們正在惶惶然的東張西望——顯然,他們看不到室內的鬼影。

忽然,半空中起了一聲沉悶的鼓響,震得鬼影一顫。

鼓聲接二連三的密集了,鬼影彷彿落在水面上,忽明忽暗的始終不能穩定。無心緊閉了嘴,知道是白琉璃在救人。別人可以不管,馬英豪他是不會不管的。現在他沒法去阻攔白琉璃,只希望巫師死後法力尚存,別被白琉璃壓下一頭。可白琉璃若是落了敗,恐怕也難逃一死;而他倒是沒打算把白琉璃也一勺燴了。

無心很想和白琉璃交流一番,於是不動聲色的向外退去,想要覓聲去找白琉璃。不料他剛剛出了房間,腕子忽然一緊,卻是被馬英豪抓了住。

無心掙了一下,沒掙開。馬英豪氣喘吁吁的問他:“你要往哪兒跑?”

無心扭頭和他打了個照面,當即想起前塵舊事,恨不能當場咬他一口:“我找白琉璃去!”

馬英豪到目前為止,和其他人一樣,連個鬼渣都沒看見,但是莫名的很心慌,從頭到腳全不舒服:“去是可以,但要帶上我和小柳!”

無心沒空和他廢話,於是深深的彎下了腰。下一秒,在馬英豪的慘叫聲中,他抽出手腕,轉身衝進了黑暗。

小柳治嚇了一跳,把手電筒直接轉向了身後的馬英豪:“你怎麼了?”

馬英豪抬起一隻血淋淋的手,氣急敗壞的怒道:“媽的又被咬了!”

小柳治知道他左手虎口帶著傷,此刻舊傷未愈,又填新傷,便要伸著腦袋細看。哪知還未看清,前方的香川武夫湊趣似的,冷不丁也吼了一嗓子,嚇得小柳治手一哆嗦。眼皮一抬,他發現馬英豪望著前方,也直了眼睛。

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向室內,他在一陣陣的悶響之中,就見空曠房間的四壁慢慢裂出許多縫隙,而無數小黑蛇爭先恐後的遊曳而出,竟然自動的扭絞盤旋,組成了一個高大的人形。

未等人形徹底完成,香川武夫摸出一隻手雷,沒頭沒腦的往室內一擲,隨即吆喝著往後跑。眾人都是聰明的,不消命令,自動的一哄而退,順著來路就往回逃。然而沒有逃出多遠,速度最快的香川武夫又吼上了。

一塊不知從何而來的大石擺在甬道上,徹底堵住了他們的生路!

馬英豪因為腿瘸落後,此刻反倒容易撤退,佔了先機。可在回頭尋找新的岔路之時,他眼前一花,忽然看到了馬俊傑!

馬俊傑還是往昔的模樣,穿著一身齊齊整整的小西裝,筆直的站在遠處路上。四周那麼黑,他卻是清清楚楚的彷彿放了光。

馬英豪抬手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揉過眼睛再向前看,馬俊傑憑空的消失了,只留給了他一眼冷笑。

馬英豪有些腿軟,拉著小柳治說:“我看到——”

小柳治沒空理他,眼看香川武夫就近撞開了一扇房門。他扛起馬英豪,隨著眾人橫擠了進去。房門咣噹一關,香川武夫三下五除二的上了暗鎖。背靠牆壁喘了幾口粗氣,香川武夫問道:“誰帶了衝鋒槍?不要步槍,要衝鋒槍!”

日本兵的武裝,素來是以步槍為主,所以此刻一起搖頭。還是小橋惠冷靜的說道:“軍火庫裡有衝鋒槍,也有子彈。”

香川武夫狠狠的撥出了一口氣——軍火庫太遠了!

與此同時,無心在臭氣的引領下,在一處陰暗角落裡找到了白琉璃。

他蹲在白琉璃面前,急三火四的說道:“你跟我走,我們想辦法逃出去!否則我沒有死,你先死了!逃出去之後,你還是回你的西康吧,吃大戶的日子不是挺好過的?等我有了錢,我再還給你點兒,不就得了?”

白琉璃正在前仰後合的唸咒,聽了無心的話,他不耐煩的一揮手:“別煩我,它要來了!”

無心是非常的不怕鬼,所以聽了這話,他轉身就跑,想要去看一看巫師鬼魂的真面目。哪知剛剛跑過一條甬道,他便看到了黑黢黢的人形。

在分辨出了組成人形的一條條蠕動黑蛇之後,無心咽了口冰涼的唾沫,隨即像條落水的四腳蛇一樣,一搖頭一擺尾,倏忽間就不見了。

無心像離弦之箭一樣衝回白琉璃面前,也不多說,繞到身後一把扯住他的後衣領,拖了他就往岔路上跑。白琉璃唸咒念得正酣,冷不防被他拽了個東倒西歪,險些咬了舌頭。

120道不同

無心彎腰拖著白琉璃快跑,白琉璃很沉重,是累累贅贅的一大堆;無心跑著跑著就要回頭瞧他一眼,想扔了他不管,可是手指猶猶豫豫的要鬆不鬆,一副心腸總不能堅硬到底——一旦松了手,世上就再也沒有白琉璃了。

無心和白琉璃就沒有過情投意合的時候,連朋友都做不來。但是想到白琉璃也許會徹底沒了影,他的手指迅速張開又收緊,在對方的後衣領上結結實實的抓了滿把。有毛茸茸的活物蠕動過了他的指尖,他來不及管,慌不擇路的亂竄一通,最後竟是一頭扎進了先前住過的指揮所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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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所的房門被手雷碎片崩走了形,但是勉強也能關攏。無心小心翼翼的關嚴房門,房門本是有暗鎖的,暗鎖如今失靈了,只剩插銷還可以用。

鐵門下方翹了一角,露出的孔隙,容得一隻大耗子進出。無心趴在地上,用額頭堵上了孔隙。走廊黑成一潭死水,他想要憑著感覺去確定敵人的方位。

白琉璃東倒西歪的坐穩當了,因為方才受了劇烈的顛簸,所以氣息在胸腔裡亂成了旋風。深深的俯下身去,他上氣不接下氣的咳嗽不止,咳著咳著氣不夠用了,他沒了聲音,只剩一個臃腫的身影在不停的顫抖抽搐。

無心沒有發現敵情,於是有了閒心回頭去看白琉璃:“巫師的靈魂真復活了,它用吸血的黑蛇組成了一個蛇人,當做新軀殼。”

白琉璃啞著嗓子低著頭:“蛇人?”

無心警告似的向他豎起一根手指:“你小心點,蛇人可是決不能觸碰的。”

白琉璃忽然一抬頭:“無心,我想要巫師!”

無心望著他,隨即明白了。白琉璃在邪術一道上幾乎可以算作全才,除了蠱術之外,他也非常善於炮製大鬼小鬼。如果巫師的靈魂被他收服,他自然有辦法將巫師的能量化為己用。

迎著無心的目光,白琉璃歪著腦袋偏著臉,從亂髮之中露出一隻蔚藍的眼睛正視他:“總是苟延殘喘的活,我也膩了。要麼我殺了巫師,要麼巫師殺了我。我也得一個結果。”

無心移開目光轉向房門,同時輕聲說道:“別鬧。”

白琉璃伸手在身邊四周摸索,摸到了一隻變形的手電筒。手指輕輕撥動開關,手電筒內的小燈泡發出一點微弱的橘紅光。白琉璃不敢正視燈泡,所以只百無聊賴的用它照了照無心的背影。無心的背影,他也看不大清了。無心騙了他三百英鎊,從來沒有人敢騙他的,但是無心就騙了。騙了,他也沒辦法。無心怎麼殺都殺不死,他並不是沒有殺過。既然無論如何都殺不死,就算了,不殺了;雖然偶爾想起往事,還是很傷心,很生氣。

懷裡沉甸甸的,是他的小兒子。手電筒的小燈泡熄滅了,他把手伸到懷裡,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兒子是一團劇毒的肉,為了不讓嬰屍腐爛,他每天都用毒蟲塗抹兒子的身體。一生中真是沒有什麼高興的事情,不是被朋友騙,就是死了兒子。白琉璃搖了搖頭,不肯再想。想多了,他會鬧自殺。

無心撅著屁股跪伏在門前,一邊留意著走廊情形,一邊輕聲說道:“白琉璃,不該管的你別管。你以為他們逃出地堡之後,還會再留著你養著你嗎?”

白琉璃隔著層層骯髒獸皮,揉搓著懷裡的兒子:“他們的事情,我不管。你心地不好,看誰都是壞人。”

無心忽然舉起一隻手,示意白琉璃閉嘴。外面走廊裡有動靜了,是沉重的軀體在地面磨蹭。蹭著蹭著忽然轉為輕盈,無心把面頰貼上地面,用一隻眼睛向外窺視。黑黢黢的影子彎著腰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