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樓莫很想把他的話當成是一個玩笑，可是寒影那倔強堅決的眼神卻讓他騙不了自己。
“唉……”他嘆了一口氣，背影似乎蒼老了幾分。“你可知道，你再修煉一千年就能真正獲得肉身了啊。”
好不容易從一朵花修煉出了魂體，再有一千年的時間，他就能夠凝出真正的身體，以一個正常人的模樣行走了啊。
由花成形，本就是一個機緣，他，怎麼能就這樣放棄了呢。
寒影卻彷彿對他所說的話不感興趣。樓莫大師說的不錯，他確實是一朵彼岸花修煉出的魂體。
那一年，那個小丫頭從樓莫大師手中接過他，第二日，漫山遍野都開滿了彼岸花，而他也在那其中紮根。
很巧妙的是，每當那個小丫頭有煩心的事情，都會跑到同一個地方哭泣。那個地方，生長著的那株彼岸花，就是他。
一日又一日，在她的淚水的滋潤下，他漸漸生出了靈智。那大概是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最盼望的就是那個小姑娘來到他的身邊，儘管他知道，那一定是充滿苦澀的淚水。可是，他甘之如飴。
他願意為她，把一切煩惱和痛苦都拿走，留給她快樂。
“為她而生，若是沒有了她，我即便有了真正的肉身又能怎樣呢。”
寒影的眼眶有些溼潤，他是因她而生的啊。
樓莫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孽緣啊，都是孽緣。
他也沒有想過，他隨身帶著的那株花在贈送給了小丫頭後，竟然能讓它生出靈智，甚至修煉出了魂體。
因為她給了它憂傷的眼淚，它因此成了你個真正獨立的個體。
而如今，他要用他自己來償還當初的淚嗎？
“你，真的想清楚了。”
他看著那青衣男子執著的眼神，根本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寒影嘴邊綻開一抹笑，很亮，很暖。
“至少，我能永遠陪著她了。”
說罷，他縱身一躍，輕飄飄地落在火鼎的上方。火鼎吞吐著火舌一瞬之間將他包裹，吞噬，淹沒。
樓莫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來不及阻止的一幕，眼裡滿是嘆息。
這究竟是誰欠了誰呢？
那只白玉簫依舊躺在花海之中，只是，它再也不是之前的它了。
不知又過了多久，直到某一天晨曦月落，那火鼎才漸漸熄滅。不，不是熄滅，而是聚攏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紅蓮花。
它的花瓣上拖著一個人，柔順的長髮鋪展開來，猶如最上等的蠶絲一般。
她的臉晶瑩得像皎潔的月光，照拂進心坎裡。她的眉如遠山青黛，她的眼閉著，留下一道彎彎的弧線。
白色的裙子上，點綴著紅色的彼岸花的模樣，那感覺，就好像她是一朵花的精靈。
巨大的紅蓮輕輕搖曳著，像是一張巨大的暖床，讓人想要安穩地沉眠。
慢慢地，那如蝶一般的睫毛輕輕顫抖著，緩緩睜開。如同水一般清澈的眼眸裡反映出一片碧空的顏色。
她睜開眼，坐起身來，跳下紅蓮花。那紅蓮花立刻分支成了無數小紅蓮圍著她轉，如同一個個小孩子。
“紅蓮……”彷彿聽到了她的喃喃低語，小紅蓮又親近了幾分，大膽的吐著小舌頭舔舔她的手臂，她的臉頰。
雖然是火，卻對她沒有絲毫灼燒的感覺。
凰冰幾乎一瞬間就確定了，這是紅蓮業火，她的紅蓮業火。
“小紅蓮啊，丫頭怎麼樣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傳過來，凰冰轉身就對上一雙愣怔的眸子。
她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笑來，撲進那人的懷裡。
“師父，師父。”
那一聲一聲，像是撒嬌一般。
樓莫不禁紅了眼眶，大手拍拍她的背，像是對著慈愛的孫兒。
“丫頭，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凰冰在他懷裡，感受著那種久違的溫暖。當所有的記憶都回籠時，她是凰冰，是千年的凰冰，也是千年後的凰冰，更是重生後的凰冰。
包括前世今生發生過的事情也在腦中一清二楚。
她的雙手不由得摟緊了幾分。
這個人就是師父啊，她一直想要見到的師父，原來就是那個瘋老頭，他們早就見過了。只是，那個時候她竟沒有認出來。
“師父……”
這一聲師父不知道包含了多少委屈與心酸，苦澀與憂慮，欣喜和激動。
樓莫聽著，眼角的淚珠就流了下來。
他這一輩子，就只有這麼一個徒兒，她經歷過什麼，他都知道。苦了她了，苦了她了。
師父如父，這種父親一般的胸懷溫暖著凰冰的心，讓她重生的身體裡注進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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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謝謝你。”
她不知道師父用了什麼方法才讓她得以再次重生，她本該在誅天神劍之下就形魂俱滅了的，卻因為師父，兩次都奇蹟般的重生。
“傻丫頭。”樓莫摸了摸她頭頂的頭髮，臉頰上綻開一片笑容。
享夠了父親的溫暖，凰冰才終於從樓莫懷裡退出來。
小紅蓮一見，立馬蹭上來，生怕她忘了它。
她微笑著，眼角瞥到花海里靜靜躺著的白玉簫，笑容一下子凝滯在臉上。
她俯下身，拾起白玉簫，輕輕擦拭著上面沾染上的泥土。眸子裡溢位一抹憂傷。
樓莫注意到她的反常，輕輕說道：“丫頭……”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依舊專注地擦拭著簫身，彷彿要讓它一塵不染。
是的，她都知道。從她醒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寒影那個傻子竟然為了她放棄了自己！
當他的魂體與她的魂魄相互融合在一起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她的手撫上胸口，那裡有一絲鈍痛。她欠寒影的太多太多了，多到她數都數不清。
她也終於知道為什麼寒影是憂愁的，沾了她的眼淚，還怎麼能快樂呢。
那個傻子，從來都默默地幫她，卻不讓她知道他其實早就虛弱的不得了。
他總是無條件地守護她，完成她所希望的事情。在最孤獨最恐慌的時候，都是他默默地陪著她，儘管她根本就不知道。
可現在，他再也不能，那樣和她說說話了。那個丁香一樣的男子終是因為她放棄了自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