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並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運海宮內正悄然發生著些變化。
一條青蛇，游到了深坑邊上。
這青蛇十分普通，似乎在這深坑中感受到了讓它心神恐懼的氣息，所以並不敢太靠近。
“未開化的獸類？”
敖乾元的聲音在這片天地中響起，聲音裡依然帶著些怒意，顯然林海之前做的那些事對於他而言打擊有點大。
如今在這地方又見到了一條活物，心裡本有些興奮，但見到這是一條靈智未開的獸類，頓時大失所望。
“不對，這小東西似乎有點古怪。”
深坑底下，那巨大的龍頭挪動了一下，身上的雷電長矛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瞬間爆發出一道驚人氣勢，暗黑色的雷電轟在敖乾元的身上，讓他不禁慘嚎了出來。
“該死的，該死的！”
敖乾元忍著痛苦，打量起那青蛇來，片刻後，他眼中多出了幾分明悟。
雖然這的確是一隻未開化的可憐小東西，但這青蛇的身上，竟然蠻荒的氣息，竟然有萬年前的仙獸血脈，雖然只有薄薄的一絲而已。
如果沒有機緣，這青蛇也許會普普通通的死去，那一分血脈根本幫不了它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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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注意到這一點的敖乾元卻沉默了，那個該死的人類奪去了它最後的一分希望，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下次不知道要等幾個千年了。
就算差點也沒關係，只要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不用每日再受如此折磨，只是若從最原始的境界練起的話，想要重回巔峰，不知道要花多久。
但那也沒關係，敖乾元現在滿腦子只有復仇二字，他被囚禁在這裡這麼多年，心態早就變得扭曲，現在被林海這麼一搞，心裡名為復仇的火焰，已經越燃越旺。
只要能出去...
只能要報復那個該死的人類...
驀地，敖乾元嘆了口氣，聲音中也多出了幾分決斷。
深坑邊上的那青蛇突然向著下方遊了過來，一直到了血色祭壇之上才停止，它感覺到面前多出了一道磅礴的威壓，雖然沒有靈智，但它也知道害怕，如此恐懼的感覺，它從來沒有遇到過。
龍頭艱難移動著，望向了祭壇上的小蛇。
敖乾元睜開了雙目，兩隻眼睛都是紅黑色，帶著一股深沉的暴虐之意，它吐了口氣，這小蛇原本靈動的雙目瞬間呆滯，靈魂在瞬息間已經消散。
與此同時，敖乾元身下的祭壇突然如水般波動了起來，在幾息間便變得越來越小，最後凝結成了個指甲片大小的菱形鱗片，這鱗片落在了小蛇的脖子下方。
小蛇原本灰暗的雙目間，一點紅芒亮起。
...
霧氣中，林海急速靠近著那歌聲所在之處。
這歌聲十分空靈，甚至帶著股穿透靈魂的力量，若是普通人在如此近的距離聽到這歌聲，怕是會永生沉淪在其中。
本來林海對於收取霧隱花並沒有多大的把握，因為霧隱花十分罕見，要形成此物的條件頗為苛刻。
首先要有霧氣，普通的霧氣還不可能生成，只有靈海之上的霧氣才能滿足基本生成的條件。
林海前一世也知道這神秘海，知道這是一片靈海，不過那時沒有來過這裡而已。
這霧，最少也要三百裡，才可能有機會形成霧隱花。
此物乃是虛幻之物，並沒有實體，其實林海也不知道沒有採摘下來的霧隱花是什麼模樣，前一世他雖然也見過，但那時儲存在空間靈器中的成體，所以他也沒有太大的把握。
但聽到這歌聲之後，林海的把握，便從四成，上升到了七成的高度。
這歌聲，只有一種生物才能發出。
霧氣越來越稀薄，終於在某一刻徹底消失，林海的速度也降了下來，前方的視野變得開闊，出現在他面前的，只有正中央那個小小的海島。
這海島十分奇怪，並非是規整的形狀，而是像一個海螺般，而且有一個角凸起，迎著正南的方向。
在那凸起的一角之上，一個半透明的虛影，兩隻手撐著下方的礁石，仰頭望著天空。
那美妙的歌聲，正是從這裡發出的。
林海來的時候動靜不小，但似乎並沒有引起此物的注意，她只是安靜坐在那裡唱著歌，靠近之後，林海也看清楚了她的模樣。
這是個類似人魚般的生物，但不同的是，在她的額頭之上，有兩個小小的，類似龍角一般的凸起，而脖子的周圍也有一圈細密的彩色鱗片，就像是裝飾品一樣，十分漂亮。
這是海龍女，不過，並非是她本身，林海看到的，只是個幻象。
林海目光有些複雜，這的確是個幻象，他之前還抱有幾分期望，但現在想想也不大可能，敖乾元是真龍之身，當年又是天庭冊封的神位，所以才有實力活到現在，但作為龍宮侍女的海龍女，是不可能活這麼久的。
林海看到的這些，可以說是真實存在的，畢竟他聽到的，眼前看到的都存在，但也可以說是虛妄的，因為他現在正處於一種古老的記憶之中。
這歌聲，還有這虛影，並非是真實的，只是這片靈海的記憶而已。
也許萬年以前，曾有這樣一個海龍女，每日夜間從龍宮中出來，坐在那個位置，眺望著天空，唱這些歌來。
但萬年時間，滄海桑田，過往的曾經都煙消雲散了，這海卻有了靈，記住了當年留下的一切。
林海目光有些複雜，這運海宮內，除了敖乾元以外的存在，大抵心性都不差，只是因為那頭龍翻了孽，才毀了這一切。
既然只是一道虛影，那也幫不了自己什麼了。
林海倒沒有太失望，能聽到如此天籟已經不錯，海龍女畢竟只是活在歷史中的存在而已。
卻在此時，那歌聲突然停了下來，如空谷幽蘭般的聲音在這片天地響起。
“龍王他又發怒了呢。”
“人族來的使民進了他的寢宮，再也沒有出來過，我問過龍王，他說沒有看到過，我知道他在撒謊，那些人，應該是被他吃掉了。”
“從前的龍王不是這樣的，你也知道吧，是龍王教我們要愛戴人類，是龍王讓領地風調雨順，他很愛人類的，但這些全變了，自從見了那個古怪的傢伙之後。”
...
本想轉身離去的林海突然頓住了腳步，這一刻，他感覺身體有一陣涼意襲來。
無意之間，他似乎聽到了很大的秘密，這秘密若說小了看似乎沒什麼，但若細想，卻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元界這麼多年對於古仙庭的研究其實是有些成果的，正如林海之前所說，當初古仙庭匆忙受敵，最大的危機，竟然是從內部爆發的。
有近三成的仙官倒戈，舉起屠刀對準了自己身邊的人，林海之前以為是這些仙官或者神將壓制不住自己的慾望，元界也是這樣以為的，但從這海龍女的口中，他似乎抓到了什麼關鍵的東西。
敖乾元在變成這幅樣子之前，曾經見到過一個人？
“是很古怪，我不喜歡他身上的氣息，給我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那人只呆了一晚上，之後龍王整整一週都沒有出門，也沒有巡察領地，後來就變了...”
聲音從這裡斷了，林海突然發現那虛影猛地換了個動作，這次是望向了另外一邊，一隻手撐著下巴，魚尾巴不停晃動著。
看來這應該是另外一次的記憶了，林海緊緊盯著海龍女，不敢落下一個字來。
“龍王它...越來越奇怪了。”
“現在我看到他有時候都會感覺到害怕，他對我們還好，但望向人類時，眼神似乎變得很不一樣...”
...
虛影再度變幻，這次海龍女出現的時候，面上已經多出了些糾結與恐懼之意。
“不行了，龍王真的吃人了，他...要瘋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龍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還殺了龍宮的將軍，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裡會全部被他會掉的，我...我要阻止這一切。”
“我隱秘地告訴了李長青和雷將，他們曾經是龍王的朋友，龍王有這個變化後便不再與他們相聚，他們還不知道這一切，我要告訴他們，不能再讓龍王這樣下去了...”
...
最後一個畫面，那石頭上的虛影消失了，但天地間卻變幻了起來，一條龐大的黃色巨龍從海水中飛出，這巨龍飛入了一片連綿的巨島之上，張開嘴巴，無數人影飛出，落入了它的腹中。
卻在此時，虛空變得暗沉下來，一道雷光驟然出現，雷光在半空中凝結而成了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揹負長矛，身後滾滾雷池翻湧。
遠方的天空，一道金白色的光影突然出現，這光影眨眼間已經跨越萬里，停在虛空之中時，竟是個一身白衫，執劍而立的男子。
這男子相貌頗為英俊，最重要的是身上那道氣息，林海只是看了兩眼，便感覺淚水都要流下來了。
這就是萬年前的劍仙，一柄劍斬斷天地禁錮，擁有最強的殺伐之力，越級單挑不在話下，古往今來都是最強的存在之一。
二人站在虛空之中，神色複雜的望著那條巨龍，而那巨龍見到這兩道身影之後，也在半空中一頓，化作了一道頭頂冕旒，衣著黑金龍服的高大男子。
“你們，要阻擋我嗎？”
熟悉的聲音響起，這人，是敖乾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