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走的很突然,在某個寒冬的清晨,年輕人推開窗戶發現窗外一片茫茫白色,唯有一塊壓實的雪跡上蒙了一層薄薄的新雪。
靜靜看著這一幕,年輕人彷彿看到了一個躊躇中的少女,歪著腦袋咬著手指,猶豫著要不要上前。
最終少女壓住了心緒,轉身大步離去,如同流星一般。
李芸一直都是這個風風火火的性子,畢竟能以女子之軀“統領”李府這麼久,不單單是因為其是李府主人的千金,更多是靠著那一對鐵拳打出來的。
就是那握緊後有如沒發好面的小饅頭,看上去水靈水靈恨不得反出幾道光的小拳頭,若是這樣的拳頭配上李芸有些較弱的身姿和略帶嬌嗔的一句相公你好壞,他覺得很正常。
但李芸呵的一記粉拳幹翻了一堵牆,然後叉腰在那喘粗氣喊著再給老孃來一堵時,年輕人覺得...好像也挺正常。
他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有些思念了。
畢竟已經三年了,即便是塊石頭都要被磨化了,哪怕是神仙都會生出些感情來。
何況,他也不是什麼勞什子神仙。
第二天,年輕人開始練拳。
是李芸教給他的三招,傳自李家祖上,摧城、斷川,還有最後一式,李芸說回來再教他。
少女從來不在他面前掩飾自己是個女漢子的事實,這也讓他十分欣賞,所以這兩拳,他學的很認真。
只是天賦有些差,李芸每次在他練拳時都在旁邊看著,大都是在搖頭,若是大小姐搖頭,那就是真的有問題,李府的人都知道這個道理。
畢竟武道本就分入門三境和小大宗師,入門三境後便能為武官,宗師更是武學大成者,而李府的大小姐李芸,是懷恩國第一個大宗師。
第二個,是她爹李海秋。
飛簷走壁、騰空十丈、閉氣五十裡、入山林如虎,下蒼海為猛鯊,形容大宗師的詞語可以寫這青丘居內一面牆,所以李芸若說他相公沒有習武天分,沒人會去質疑。
沒有武學天賦,但年輕人卻十分勤勉,每日練拳至少要花四個時辰,李芸就在旁邊樂呵呵看,不時小跑過來給相公糾正下姿勢,再樂呵呵跑到旁邊。
這一式摧城,他也不記得打了多少遍。
乾乾淨淨、空空蕩蕩的身體,會如同凡人般生病和疲累,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儘管已經全部適應,但在某一刻,還是會有些恍惚。
但想到某個開心的笑臉,他便突然覺得,這隆冬也不過如此了。
一個月後,白鷺山的人杳無音信。
兩個月後,李府內依然是一片沉寂。
“少爺...”
某一天,房間裡來了丫鬟,是李芸的貼身婢女綠芽,聲音顫顫巍巍地告訴他,山下發現了屍體。
是李府的某個親兵的屍體,修煉過橫練功夫的壯漢,現在只剩下了半截身子,凍成了冰塊一般。
他騎馬,衝入了寒風之中。
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東西在沸騰,一股股苦水般的東西在往喉嚨裡翻湧。
手腳十分冰涼,身體如鐵水掛著般不斷向下綴著,白鷺山下,馬已經暴斃在地,他如同風雪中的一座堡壘,在緩慢移動著。
記得那時他問過那人。
“這裡是否是真實世界?”
“到底...要我去做什麼?”
感受著身體裡的溫度越來越快的喪失,他突然覺得有些難過,原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一直在被大雪遮蓋住的山裡走著,他也不記得自己到底走了有多遠,只是沿途看到的屍體越來越多,每一張臉,都和他一模一樣。
真實,到底真實是什麼?
苦苦追逐的,只是一場夢境罷了,如今的自己,是否就在那鏡子面前看著,就像是一條可憐的小爬蟲一樣,在這大道中掙扎沉淪。
大道本就無情,這些道理,他都懂的。
他當然都懂!但懂是一回事,願不願意做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管是真是假,他就是不想讓李芸死,不管她是一縷道則、一個紙人、一個念頭、還是自己虛構出的幻象!
憑什麼,憑什麼她要死去,這修的道是你的,不是我...林海的。
某一刻,年輕人抬起了下巴望向了頭頂的蒼穹,一片片的雪花依然不停落下,恍惚中,他聽到了嘲諷般的笑聲。
有個東西落了下來,砸在他面前的雪地上。
那是——一面鏡子。
剎那間,整個白鷺上的靈光綻放,一道道雪花從天空中倒飛而上,他身上的病痛和疲憊全部消失,在他體內,有如結冰般的世界發出咔嚓咔嚓碎裂的聲音,靈力如溪流、小河、乃至...大江奔騰!
雪散了,此時並非隆冬,而是初夏。
山腰某處,失去了一隻手臂的少女斜靠在樹上沉沉睡著,那把寬闊地不成樣子的大劍,就躺在她的腿上。
漫山遍野的屍體,血跡尚未乾涸。
有人從虛空中一步踏出,站在了她面前,輕輕伸出手掌,就要觸控到她臉頰時,少女突然睜開了眼睛,如同獵鷹般的雙目死死盯著面前的人,大劍立身,冷聲道:“滾、或者,死!”
熟悉的那張臉,只是眼睛沒有絲毫感情。
這一刻,林海有些釋然,他轉過身去,面對著包圍而來的邪教餘孽,目光木訥。
這是第一次,他站在了李芸的身前。
因為那時她總在說相公慢點,總是護在了他的身前,以至於現在想想都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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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芸本想動手,但一來她沒有從這個怪人身上感覺到殺意,再者也是實在沒有力氣了。
邪教餘孽...的確是餘孽不假,但卻有三千人在這裡駐紮,他們不過兩百人,如今剩下的...也許只有自己了。
這個怪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下一刻,李芸挑了下眉,這怪人,似乎是要打拳,但是起手式,為何那樣熟悉。
三年時間,這一拳林海打了兩百萬遍。
出拳那一瞬間,林海突然恍惚了下,似乎動作又錯了,不過,那又如何呢。
有如靈力開山,天地翻湧,似乎連日光都隨之黯然失色,山沒有震動,但是面前的一切生靈,全部消失了。
這一拳,名為摧城,是李家的絕學。
林海默默看著眼前這一幕,身後傳來有些微弱的聲音:“那個你...你這一拳的動作有問題啊。”
李芸還是李芸,林海突然笑了,一步踏入了虛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