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對他來說，太無趣而沉重了。
影隨光而動，葉隨風而落，缺一不可，就像他和他的妻子。
喬斂右突然沒了對弈的精神兒，他聽著似喧鬧卻又那麼寂靜的雨聲，一個人回到了房間裡。
“爸爸不高興了。”霍威森說。
孩子的感覺有時候是最準確的。
霍威森看著霍蒲：“爸？”
霍蒲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二樓，安靜片刻，說：“讓他一個人靜靜吧。”
隨後，霍蒲冷冷地對喬承嘲笑道：“你不來，倒不至於提醒他，這兒少了一個人。”
“不用提醒。”喬承閉了閉眼，“我爸也知道，但的確，我來，是壞了氣氛兒。”
吳加貝拍了拍喬承的後背：“沒事，爸爸樂意見到你，你別把罪往自個兒身上攔。”
喬承苦笑。
吳加貝看向了霍蒲，無奈道：“霍叔叔，放過他吧。”
霍蒲想打吳加貝：“就你會護人！”
吳加貝笑了笑。
喬承說：“我去餐廳，給你們切水果去。”
吳加貝說：“叔叔，我和你下？”
霍蒲嘖了一聲：“你下的過我？”
吳加貝笑：“叔叔，難道你就喜歡和下的過你的人下嗎，總品嚐失敗有什麼意思呢？”
霍蒲：“……”成功被懟到無言以對。
霍威森小聲笑起來，低聲嘟囔：“哥哥說得對，每次，爸都輸給爸爸。”
霍蒲瞪向霍威森。
“兔崽子。”
霍威森：“……略略略！”跑餐廳去了。
霍蒲嘆：“這兒子真是白養了啊！”
吳加貝道：“這兒子你沒白養，那麼聰明，以後等他長大了，我和喬承就老了，他會比我們更優秀的。”
沒有父親聽到別人誇獎自己孩子是不高興的。
不過霍蒲高冷地選擇藏住了這份激動和高興，他看著吳加貝說：“你這是誇別人還是誇你和喬承呢？”
吳加貝笑：“都誇。”
霍蒲挑了挑眉：“你也是個兔崽子。”
吳加貝也不生氣，還是笑，下出去的棋子卻輕輕鬆鬆地斬斷了霍蒲的後路。
霍蒲再回過神低頭一看，得，可以認輸了。
除非，再開一條路。
但是……
他看了眼四面八方的棋局，淡淡地說了四個字：“後生可畏。”
吳加貝格外認同：“後生的確可畏。”
水果端出來放在了他們的旁邊。
霍蒲抱著自家兒子吃著水果，讓出下棋的位子，給喬承坐上了。
父子兩個，也樂得看著喬承和吳加貝輸贏難分地博弈起來。
下了兩三場，他們決定休戰。
此時，水果正好已經吃完了。
“也好，不是一定要分出輸贏，就這麼僵一輩子，也挺好的。”
霍蒲似笑非笑，把那些棋子一個一個摘下扔在了陶瓷罐子裡，清脆的落子聲，附和著外頭噼裡啪啦的大雨聲，叫人聽著，倒是也別有一番趣味。
吳加貝和喬承走到了窗邊，他們看到了花園裡的躺椅。
“以前媽媽就喜歡靠在上面。”
“其實我有點怕。”
“從媽媽走了以後，我就在害怕。”
喬承說的三句話裡，充斥著懷念和恐懼。
吳加貝看向了他。
喬承卻沒有回頭看他，只是知道在被吳加貝凝望著，就行了。
他說：“我總覺得，我爸爸會離開我。”
“你的感覺是對的。”吳加貝說。
喬承道：“他會離開我們的，他現在只是因為顧及我們的感受，所以選擇了留下，但是總有一天，他累了，我就是怕那一天，很怕。我怕我沒有理由讓他留下。”
“那你要恐懼到什麼時候呢？”
吳加貝自嘲地自問自答：“我們要恐懼到什麼時候呢？我希望我們能恐懼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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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那說明，中間沒有任何意外。”
喬承說：“怎麼辦？我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又怎麼樣。”吳加貝看著外頭的大雨，說，“只要，我們心裡想的，就永遠是我們的。”
喬斂右做了一個夢。
他也不知道回到房間怎麼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溫月白走進了他的夢裡。
喬斂右看著她，她對他微微一笑，又很快像風中的沙子般散去。
喬斂右叫著溫月白，卻沒有人答應他。
他驀然驚醒，知道有好久沒有再夢到過她了。
最後一次……他記得，溫月白說喬承和蘇賀走了，她也要走了，說他們在等什麼人，等到了，就必須要走。
喬斂右睜著眼睛，呆呆地看著外頭的大雨，這雨下的，像是永遠不會停了。
他突然起身，往門外走。
客廳裡四個人老客過來。
喬斂右拿起沙發上的大衣穿在身上，冷靜地告訴他們：“我要去個地方，三天後回來。”
“爸爸！”喬承的恐懼已經藏不住了，“下那麼大雨，你要去哪兒……”
喬斂右看著喬承蒼白的面容，深呼吸一口氣，低聲說：“一個寺廟。”
霍蒲不解：“什麼？”
喬斂右看著霍蒲：“我送了你一個平安符，平安符就是那個寺廟裡的和尚給我的，我要去問問他。”
“平安符很靈……”霍蒲條件反射說，等等，他抬起頭，“你要問他什麼？什麼事兒非得今天去不可？！”
“因為今天想起來了，所以必須今天去。”
“我陪你去。”霍蒲說。
“不。”喬斂右搖了搖頭，“我得一個人去找他。”
“我不放心啊！”
喬斂右說：“你們放心吧，這是我的心魔，我得一個人去解，才可見誠意，帶一個人去，算什麼，旅行嗎？”
霍蒲無奈地看著喬斂右。
喬斂右說：“你們放心，我保證平平安安的回來。”
霍蒲嘆了口氣：“好吧……”
喬斂右看著吳加貝：“你和喬承兩個人，乖乖在家裡。”
吳加貝咬牙點了點頭，眼睛都紅了。
“爸爸！”霍威森迫切的目光盯著喬斂右。
喬斂右一頓，走向了霍威森，他看著這雙乾淨的眼眸，說：“要好好長大，平安的長大。”
“喬斂右！”霍蒲怒了，“你要去找那什麼破和尚，你就去找，你又不是不回來了，你說這個話嚇唬誰呢！”
喬斂右捂住了霍威森的耳朵，無奈地看了一眼霍蒲，起身，轉頭大步離開了。
霍威森低低地又喊了一聲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