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舊事
老人家渾濁的眼神中精光乍現，等待著夏寒的回話。
夏寒穩坐在凳子上，毫不嫌棄的喝了一口碗中略微渾濁的水，一股刺鼻的香火氣息。
“無門無派，更無法號，自學了些皮毛，聊以充飢罷了。”
莫憶看出老人家的針鋒相對，對夏寒尷尬的笑笑，想要說話，卻被老人家搶先開了口。
“你到底是誰？”
你到底是誰？上一個這般問自己的似乎是山上的老僧吧，夏寒心想道。
淡然一笑道：“我叫夏寒，老人家何必在乎這些凡俗之事。”
哈哈哈哈，老人家突然大笑起來，眼睛裡都因為笑聲不斷流出了渾濁的眼淚。
“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有你這樣的年輕人跟我說這種話，我看不透你，本以為你不是人，但你卻喝了我的香灰水若無其事，或許，你的道行太高早已超過我，又或者，你真的是人。”
老人家捋了捋並不長的鬍鬚，又道：“你說得對，何必在乎凡俗瑣事，既然你是為了莫憶這個孩子來找我，衝著你們買的禮物的份上，我也要給上幾分薄面好好說道說道。”
夏寒拱拱手，道：“多謝。”
很難想象農村的一位老人家說話如此的復古，看老人家的年齡，大概六七十歲，身子骨健朗，鬚髮皆白，按年齡推算，老人家絕不是在民國時期出生，還真不知道老人家的說話方式是如何變成這樣的。
老人家先是瞅了一眼莫憶，又看向夏寒問道：“不知道小友你有沒有學過相人之法？”
“什麼？”夏寒先是一頓，又搖了搖頭。
老人家點點頭，道：“那就是了，否則你又怎麼敢淌這趟渾水，他印堂發黑，已命不久矣，三火全滅，非人之兆啊！”
三火夏寒是知道的，來自於民間傳說，說人有三盞火，一盞在頭上，兩盞在肩膀上，是一個人的陽火所在，走夜路的時候，如果有人叫你的名字，千萬不要向兩邊張望，若被鑽了空子吹滅了，便被鬼招了魂。
可，就算真有三火，即便被吹滅了，三火也會在陽氣旺盛時重新點燃的，莫憶的三火全滅又是怎麼回事？現在可是大白天啊，陽光如此熱情似火，怎麼可能……
呵呵，老人家笑笑：“小友不必擔心，時也命也，何必糾結太多呢，當年我看到莫憶這小子的時候，還是四年前呢，當時他的三火就滅了，印堂發黑，跟如今這般無二，你看，他不還是活到了今天！想想也可笑，當時我好心提醒，這小子反而還罵我，說我想忽悠他。”
莫憶尷尬的笑笑，將一早準備好的一沓鈔票趁機掏了出來，遞給了老人家，並恭敬的說道：“劉爺爺，這是我的一點歉意，當時是我小不懂事，您別介意。”
老人家連忙擺擺手道：“你小子快把錢拿回去，我這把老胳膊老腿可不敢再沾惹你的因果，把你們迎進來都已經擔了天大的干係。”
因果，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就好像
命運一樣，一條路，無數條岔道，你選了其中一條，猶豫間沒走幾步退了回去走了旁邊的另一條路，你不知道路上到底有什麼，有多少分支，這就是命運，你無法把握，在你決定走下去的那一刻之前，有太多的影響你會不會走別的路的因素。
而所謂影響的因素，就是因果，有人幫你改變了你下一步的路線，就沾惹了你的因果，同樣的，也會受到你或好或壞的回饋。
“老人家也信因果嗎？”夏寒好奇的問道，他是不信的，因果之事太過玄妙，理不清的東西他是不信的，太多神經病就是被很多弄不清的東西逼瘋的。
奇門遁甲，華夏奇書，傳說有緣者才可學之，無緣者即便有幸得了奇門遁甲之術也會在學習中徹底瘋掉，民間傳說的真假無從得知，無限大學內據夏寒所知同樣有著奇門遁甲，修習限制極高，少有人能達標。
老人家聽夏寒話語中對因果並無敬畏之心，面色漲的通紅，訓斥道：“小友既然入了我們這一行，須知天地之大，因果迴圈，凡事皆兩立，陰陽不可顛倒，因果不可不談。”
說罷，又嘆了一口氣道：“唉，也罷，如今我們這一行越發破落，我也壽元將至，管不了太多了，小友願意怎樣就怎樣吧，或許，就是我們這些老家夥太顧忌因果才越發倒退，連祖宗傳下來的東西都失傳了，罷了罷了，還是說回正題吧。”
老人家頓了頓，組織著語言，又道：“當初莫憶小子也算是歪打正著的救了我一命，若是我當初好心招惹了他身上的東西，恐怕也難說能不能活到今天，那時我一番好意被拒後，氣憤之餘我找了老朋友強行推算了他的八字，發現他命裡竟佔了仙道天道，乃大吉之數，心中驚恐不已，三火全無印堂發黑之人竟有貴人之命數，如此衝突的情況我活了這麼些年都是頭一次見。”
“我也是太貪心了，為了滿足我與老友的好奇心，我們想要推算他的前生今世種種，那怕只有一絲，或許就能弄清楚莫憶小子的情況，然後，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老人家眼神中驚恐之色佔滿了瞳孔，身子緊繃，雙手握拳，緩緩的說道：“我與老友兩人被拉進了一片混沌裡，黑乎乎的，恐懼的念頭鋪天蓋地的向我們襲來，我與老友兩人竭力抗衡，筋疲力盡之下衝出了混沌空間，就在我與老友都松了一口氣的時候。
一本書出現在我們面前開始迅速的翻動，我與老友二人這才發現混沌空間的外面，依舊是黑色的混沌，那書是用麻繩所編，枯黃的書頁翻動速度之快讓我和老友都看不清字跡，我們沒敢去碰那書，恐懼的念頭已經不在，於是我們兩人商量下打算休養片刻恢復了精力再做打算，然後……”
老人家頓了頓，突然衝著莫憶問道：“小子，那女娃到底什麼來頭？”
莫憶聽的入神，老人家經歷的場景都在他的夢境中出現過，被後者突然質問，暈暈乎乎的說不出話來。
夏寒急忙開口問道：“老人家，您說的女娃是不是穿了一套粉色卡通兔子睡衣？”
“你見過？”老人家問道。
夏寒點點頭，道：“我見過整整兩次。”
夏寒一五一十的將這幾天
發生的事情以及莫憶的噩夢經歷講了出來。
老人家聽的愣住了神，不時的皺皺眉頭捋捋鬍鬚想著什麼，停頓了許久，和藹的笑道：“我與老友也算是這一行的佼佼者了，那本書卻讓我們連碰都碰不到，待我們恢復精力後想要觸控它的那一刻，只覺得聽到了什麼人的對話聲，腦海中生疼無比，我與老友二人竟被踢出了混沌空間，當睜開眼後，我驚奇的發現我與老友一直坐在原地。
可，那明明就是一個真實的空間啊，我不清楚是不是集我們二人之力的道行都不足以看破虛妄，那個時候也顧不得許多了，就在我與老友對面本該空無一人的蒲團上，一位穿著粉色睡衣的女娃坐在上邊，笑吟吟的看著我與老友二人，沒等我與老友反應過來就突然化作黑色的霧氣帶著流光離去。”
“那……”夏寒還要再問什麼，被老者毫不客氣的打斷。
“莫憶小子，小友，你們二人該走了。”
“劉爺爺？”莫憶喊了一聲，他覺得老人家知道了些什麼。
“走吧，讓我再苟延殘喘幾年吧，就當老朽求你們了。”老人家低下了頭，不願意再看兩人一眼，乞求道。
夏寒意味深長的瞅著老人家，拉住莫憶的胳膊阻止他還要再問老人家。
過了一會兒，夏寒站起身，道：“老人家，多謝了。”
“你……”老人家突然暴起，指著夏寒說不出話來。
最終，化為一句嘆息。“唉，走吧走吧。”
……
夏寒與莫憶離開了老人的家中，往回走著。
此時的老人家依舊坐在院子裡，沉思良久，嘆口氣道：“女娃，你既然都來了，何不現身看一眼我這個老頭子。”
許久，院中並無動靜。
老人家也並無動作。
十幾分鍾後，忽然，院子裡的紅棗掉落在地上幾個，一位少女現出身形撿起紅棗，吹了吹上邊的土，咬了一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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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皓齒的少女小口咀嚼著棗子，嬌聲笑道：“謝謝老爺爺的棗子，很甜呢。”
老人家苦澀的一笑道：“我可當不起你的尊稱，棗子好吃就多摘些，我也吃不了多少。”
事實上，少女說的不是棗子，老人家回答的也不是棗子。
少女說的是，謝謝老人家沒有說些不該說的，很識趣呢。
老人家回答的是，我不敢招惹你，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不會多嘴的。
一番意味深長的對話結束，少女離開了老人家的院子。
老人家坐在院子裡，只有不停的嘆氣。
莫憶，小友，女娃，同樣的讓我看不透，你們到底都要做什麼？這世道，不能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