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心態問題吧，周秉昆儘管把周家人當成是家人，卻總是有著隔閡在其中。
周母無微不至的關愛，確實讓他心裡感動，可總是本能地有些抗拒。
至於周志剛那種強硬式的家長式管束，周秉昆就更加不適應了。周志剛和周母同時在家，周秉昆就覺得還是周母那樣的關愛好。
對於這種感覺，周秉昆只能暗自滴咕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一九八零年冬。
記憶中，改革開放後第一張個體戶營業執照的頒發時間是1980年12月11日。
19歲的溫州姑娘章華妹從溫州市工商行政管理局領到了一份特殊的營業執照——工商證字第10101號，竟然成了中國第一份個體工商業營業執照，她本人則成了“中國第一個工商個體戶”。
周秉昆迫切地希望這個時間的到來。
其實對於獲得“中國第一個工商個體戶”這個身份，周秉昆也挺動心的。
實際上，這很難辦到。
改革開放，是從南方開始的。吉春這個老工業基地，對於這個政策的敏感性真的很低。
想要過早的在吉春政府部門辦個體工商業營業執照，那是別想了。
周秉昆也沒有閒著，他跑到了曲秀貞這裡。
“秉昆，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這次過來有打算幹什麼。”
“曲書記，哪是我不願意過來。實在是你這家門不好進。不說院外那些站崗的士兵吧，就是你這裡也不好交代。”
曲秀貞道：“我這裡有什麼不好交代的。”
“您老人家脾氣大，上次我帶著禮物過來，差點被你給扔出去。”
“第一，不能叫我老人家、老太太；第二，我是希望你們過來陪我聊天，並不是要收你們什麼禮物。”曲秀貞特別嚴肅地說道。
“好好，算我說錯了。我要是經常登門，總不能每次都空手過來吧。這樣我也不好意思登門看望你。”
“好了，我知道你的條件好。以後和春燕他們一起過來的時候，就不要買東西了。你單獨過來的時候，給我帶點水果就行了。也不知道你從哪尋摸的水果，味道比他們買的強多了。”
“曲書記，下次一定給你帶來。這次過來，真是有事情求你的，”
“秉昆，我的原則，你是知道的。”
“知道。這次求你的事情，不會讓你違背原則的。”
曲秀貞沒有放鬆警惕，說道：“你先說說看。”
周秉昆也清楚曲秀貞的原則，說道：“曲書記，你怎麼看深圳那邊的政策。”
曲秀貞說道：“國家為了發展，必須做出改變，深圳就是試點。我雖然沒去過，但也聽說深圳現在的發展日新月異。你問這些幹什麼？”
周秉昆說道：“我從朋友那裡聽說了一個訊息。溫州那邊的工商局允許百姓申請個體工商業營業執照，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曲秀貞問道：“好像是有這麼個政策，不過沒聽說有人申請。你問這些做說什麼。”
“曲書記，不瞞你說。我是想申請個體工商業營業執照。我打算從醬油廠辭職，自己開個飯店。你和馬叔有空的時候，可以去我的飯店吃飯，也不用抱怨我不來給你做飯了。”
曲秀貞沉默了一下，問道：“你在醬油廠幹得好好的，怎麼會有這個想法？”
周秉昆說道：“其實，我早就有這個想法了。現在醬油廠的人太多了，很多人都沒事幹，可工資還要照發，這樣長久不了。我就打算出來，自己單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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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秀貞說道：“你說得也是事實。不過，我相信這只是暫時的。你要是辭職出來了，以後想要回去，可是非常困難的。”
周秉昆笑著說道：“曲書記，我就算不辭職，也不能在醬油廠幹一輩子。醬油廠太小了。”
“容不下你這尊大佛。”曲秀貞搶先一步說道。
周秉昆見到曲秀貞的臉色要變，討好地說道：“哪能，我可沒這意思。我的意思是想要為國家做更大的貢獻。”
曲秀貞思索了一下說道：“我跟上海的兒子透過電話，他們那邊也有很多幹部停職下海。我對這方面是不太瞭解，沒辦法幫你。你可要想好了，再下決定。”
周秉昆道：“我早就下好了決心。要不是投機倒把查得嚴，我早就出來單幹了。南方已經開始改革開放了，咱們這邊的動靜不大，我不清楚政策方面是怎麼樣。”
曲秀貞說道：“你怎麼不去找領導，他說上一句話，不比我這個老太太強多了。”
“曲書記，這能一樣嗎？咱們是朋友，有什麼話都可以說。領導我連她家的門都找不到。何況我又不是要走後門，沒必要驚動領導。”
關於周家跟郝家的關係，本來就瞞不住曲秀貞。這種事情，外人也不好說什麼。
周秉昆雖然沒有見過領導，但也能感覺到郝家跟周家的疏遠。這種情況下，周秉昆不會貿然去找郝家的。
曲秀貞說道：“那好吧，這也不違反原則，我就幫你問問。你打算在哪開飯館？”
周秉昆道：“我看好了幾處地方，就是不知道他們願不願意出租。曲書記，靠近市政府的那個地方，我是想買過來的。也不知道現在他們有沒有往外賣的打算，您能不能幫著問問？”
曲秀貞說道：“你說的這幾處地方，面積可不小，還都在政府或者國企的名下。就算是租都要花費不少錢，你還想買過來。你有那麼多的錢嗎？”
“當然有錢了。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錢是哪裡來的嗎？我在山裡發現了一處野生的人參，我拿人參賣的錢。”
曲秀貞等著周秉昆，說道：“你當我傻，吉春誰能拿出那麼多錢來。”
周秉昆說道：“吉春沒有人，不代表別的地方也沒有人。我挖到了一株三百多年的，賣給了外國人。你不是讓我們學英語嗎？這下派上也用處，我把那個老外忽悠瘸了，他出高價買的。”
曲秀貞沒有再追究下去了，上次周秉昆給她送來的十年左右的人參，也變相地證實了他的說法。
曲秀貞看了下時間，發現快到飯點了，就說道：“行了，我答應了。你看得那幾處房子，我也幫你問問。今天你要好好的露一手，我和老馬最近也非常想要嚐嚐你的手藝。”
周秉昆這次是空著手過來的，就怕帶著東西，讓曲老太太不高興，把他趕出去。
“家裡有菜嗎，我出去買。”
曲秀貞說道：“不用，我早就讓人去買菜了，應該快回來了。”
曲秀貞走到窗前，看向外面，正好看到他們家的保姆提著菜籃子回來了，就說道：“正好，保姆回來了。你趕緊動手吧，把家裡的菜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