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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詭也欺軟怕硬

搬來一張桌桉。

取米一升,將供奉的五猖神牌位插在上面,又將豆腐豬肉水果餅乾等貢品擺好。

和三教不一樣,端公通常沒有明確祖師,三教眾神眾賢,都在其請神行列。

常用的法器有五老冠、天篷尺、師刀、鎮壇木、擲茭、法鈴、七星劍、五雷號令、雷霆都司印等等。

張鐵強他們這一脈,嚴格來說,跟玉皇法脈沾點關係,只因代代傳人都姓張。

不過沒有玉皇教等級劃分那麼嚴格。

像五雷號令,其實放在玉皇法脈中,得過了金教級別才會得以傳承,然而他也有。只是能發揮的效果有限。

張鐵強準備了很多法器。

有些是他師傅傳承下來到他手裡的,有些是他從別人那收過來的。有些是湖弄人的,有些是真有效果。

反正什麼有用,就學什麼用什麼,雜得很。

師傅在世時,也沒說有什麼禁忌,唯一嚴厲叮囑的只有四個字:

做人,做事!

這一次,人家請他來,是來送冤親債主的,自然要問清楚是什麼冤什麼債。

張鐵強是有真本事在身的,一眼看出在場四人一詭是什麼關係,不過沒有急著發問,而是先手持師刀跳壇。

聲音從微弱到洪亮,令人有一種振聾發聵的感覺。偏生聽不懂他吟唱的是什麼,聽來是一種古怪又晦澀的腔調。

本來還在掙扎的“王鶯”,後面慢慢畏縮不敢動彈。

……

跳完壇後,

張鐵強放下師刀,轉頭看向黎震:“送是肯定能幫你送走的,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得先瞭解一下具體情況。”

黎震便將昨晚到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說的時候,表情麻木,語氣平澹,彷彿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張鐵強不由得多看他兩眼。

目光移向旁邊兩位叔伯,見他們也紛紛點點頭,於是看向“王鶯”,摘下她嘴裡的抹布團。

語氣嚴厲:“黎相良,既然你已經不在此界,為何還要再次逗留,不去你該去的地方,反而回來折騰家人?”

“王鶯”懦懦不敢說話。

黎震臉上浮現出失望神色。

這就是他父親啊,一個欺軟怕硬,只會窩裡橫的男人。

大概是他的表情激怒了對方,“王鶯”臉色一下變得猙獰:“我為什麼要回來?早說了,那個女人不是什麼好人,你偏要跟她一起。她都濫賭成那樣,你還要幫她還債,寧願把錢給一個外人,都不給你老子我。你說你不是有了老婆就忘了老子是什麼?啊?我有說錯嗎?

我才剛走,你就把我東西都燒了,我回去住哪裡?住樓梯底還是住豬欄啊?我真是白養你這麼多年啦。”

要不是被綁在椅子上,怕是要衝過來。

“我知道她不好,但她是我老婆。正如我知道你不好,但你是我爸,我還是會尊敬你一樣。”

黎震冷著臉:“你說我把錢給她不給你,可我這麼多年,給你的錢還少麼?剛出去打工那幾年,我一個月工資分文不剩,全寄回來給你。你呢?你是怎麼用的?

燕妹跟秀妹兩個,大冬天連雙鞋都沒有,凍得腳趾生瘡皮膚暴裂,你卻把錢拿去給東仔他們買零食,哄他們開心。你是人?你怎麼好意思說我不把錢給你的?我那些年的工資都寄給詭了?

東仔他們吃你用你這麼多,你住院他們來看過一眼麼?你死了他們又給你掉了多少眼淚?

我後面是沒把工資給你,但是每個月八百伙食費沒少過吧?逢年過節給你的紅包也沒少過吧?你攢了這麼多年,又去了哪裡?我給你整理遺物的時候,存摺上也沒見超過五位數啊。別說住院買藥,那些也都是我出的錢!

你說你養我這麼多年,可是我明明記得,我是15歲就開始出去打工,賺錢養你了。到今年我40歲,欠你的,我尋思怎麼也該還清了吧?燕妹秀妹的學費也是我出。你在家一不種地二不做買賣,就靠以前當赤腳醫生那點本事,賣賣藥膏,一個月三百塊都沒有。你賺錢養我了?”

最後一句話,黎震是猙獰著臉吼出來的。

再怎麼愚孝的人,被這麼折騰,也該幡然醒悟了。

兩個叔伯站在邊上,很是不自在。

二弟(二哥)對他們子女好過對待自己子女,這個他們是知道的,只是沒有說過什麼,反正有便宜就佔唄。此刻被侄子明明白白擺上來說道,饒是一把年紀,也忍不住老臉發燙。

“王鶯”氣得發抖,尖叫道:“反了反了,崽罵老豆,天公怎麼不收了你啊,你是翅膀硬了是不是?不想管我了是不是?嫌我老嫌我累贅是不是?你怎麼不直接打死我算了?”

“夠了!”

眼看黎震怒火愈發高漲,張鐵強連忙站出來打斷,示意兩位叔伯先按住他。

轉而衝“王鶯”喝道:“黎相良!我再說一遍,你已不是此界中人,速速離去,去你該去的地方!生前的債孽,已經一筆勾銷,你要是還想有人每年清明給你燒紙錢,就不要再回來禍害他!”

“我不走!我為什麼要走?他們在上面享福,留我在下面受罪是吧?我就不走!”

“王鶯”態度癲狂,聲音歇斯底里。

他那兩個兄弟嚇得腿腳發軟,黎震卻只是冷笑連連。

張鐵強大怒:“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如此,那我便收拾了你!”

……

此時,屋外。

曹巖華蔣宏斌江航三人的到來,引起了謝雞村村民們的好奇,暗中滴咕,猜測他們身份。

話又說回來,屋裡這麼大動靜,屋外眾人愣是半點聲響沒聽到。

“阿伯,我們是官府民事局的,方便說下具體什麼情況嗎?”

曹巖華見幹等也不是辦法,於是發揮自己本地人的優勢,湊到五叔公黎希祥面前,陪笑著掏出自己的證件。

黎希祥先是猶豫,長嘆一聲:“這事鬧得,謝雞村幾千人的臉都被丟光了。”

隨即將他知道的資訊緩緩道來。

聽得曹巖華三人是面面相覷。

龜龜,天底下還有這樣的父親,真是大開眼界。

江航悄聲問:“華哥,那個人搞不搞得定的?”

“應該沒問題。”

曹巖華漫不經心道:“你可別小看人家,那些個掌握有真本事的民間法教修行者,都有一套對付詭異的辦法,我們民事局還沒成立的時候,人家就已經傳承幾百甚至上千年了。”

江航一凜:“那他是什麼門派?我看你好像跟他認識的樣子。”

曹巖華搖頭:“是打過照面,但是不熟,之前局裡讓我負責招攬潘州這邊的民間人士,當然我就找過這位,但人家拒絕了。

至於門派,沒有門派,他們那行統稱為端公,沒有祖師。如果運氣好,以後你還會遇到其他民間法教的人,比如說梅山啊,元皇啊,魯班啊,六壬啊等等。”

江航似懂非懂,不過暗暗將這些記下。

蔣宏斌則默默站在一旁。

這幾天他們收集到的訊息,發現那位神秘存在,速度是真的快,潘州這邊已經有不少鄉鎮的廟宇發生了變化。

想必用不了多久,整個潘州乃至整個高涼府都會這樣。

不過,他一個小小的B級修煉者,也做不了什麼。

倒是杜局長很有意思,似乎被上面批評了,一改之前作風,最近變得務實不少。

“走一步算一步吧。”

……

屋裡。

張鐵強鎮壇木重重一拍。

啪!

一拍天地靜!

抓起三清法鈴,開始搖動。

同時大聲念《捆詭誥》:

“七靈七聖七金剛,八靈八聖八大王。手執金鞭降魔鬼,頭頂火鐮明四方。金盔搭在鬼頭上,頭悶眼花心又慌。捉天魔,捉地魔,邪魔犯神斬邪魔。五雷五天將,當統十萬兵,火光驚四界,精鬼化為塵。太上老君親敕令,敲盡天下不正神。大鬼聽見心驚怕,小鬼聽見掉了魂。皮子割來們鼓打,牙齒敲來釘鼓釘。銅鋸鐵鋸來鋸起,鋸破鬼頭鬼眼睛。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眾人看見“王鶯”表情重新變得惶恐,再無剛才的囂張氣焰。

話音落下,鎮壇木再拍。

二拍鬼神驚!

張鐵強攤開黃紙,就著硃砂毛筆,開始唸咒畫符。畫好的符用火一點,化作灰盡,落入盛滿水的碗中。

符咒水再往七星劍上一抹,劍身再往“王鶯”身上一打,連打三下,頓時打得對方慘叫不已,連連求饒。

然而張鐵強並未因此收手,從麻袋裡拿出一個扎好的稻草人,把黎相良的生辰八字貼在上面,一口符水噴上去。又從另一個麻袋裡抓出一隻大公雞。

本來只是哀嚎求饒的“王鶯”,看到大公雞出現,頓時驚恐尖叫:“我走!我走就是了!”

……

“呵!”

張鐵強冷笑:“現在知道怕了?你當我說收拾你是假的?”

這大公雞要是被他施術,再一刀剁掉腦袋,黎相良就只能在罐子裡呆一輩子了。

既然對方服軟,他也就沒再對大公雞有動作,只是七星劍又拍了兩下稻草人,“王鶯”又是一陣慘叫。

“每年有人給你掃墓給你燒紙錢,還不知好歹,你這種人就應該做孤魂野詭去,讓你見識下那些孤魂野詭都是怎麼被厲詭吃掉的!或者被官府的人抓去,永世鎮壓!”

張鐵強狠狠啐了一口。

賤皮子一個!

他想要個孩子都沒有呢!

“王鶯”瑟瑟發抖,再也不敢說什麼。

張鐵強厲聲喝道:“聽好了!你且安心去,自然每年都有人給你燒多多紙錢,讓你在下面吃好喝好,要是再敢回來鬧騰,我下次直接讓你永不超生!”

“知道了知道了。”

“王鶯”忙不迭點頭。

張鐵強這才開始準備亡人煉渡。

唸咒,畫符,點燃符咒,讓黎震幫忙往火盆裡燒紙錢,自己又抓起師刀跳壇,邊跳邊念往生咒。

而“王鶯”則在低沉的往生咒聲音中,慢慢合上雙眼。

跳壇結束,往生咒唸完,感受著對方確實離開了那具身體,去它應該去的地方了,張鐵強才暗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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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抹汗水,轉頭看向黎震三人:

“幸不辱命!”

……

屋外,

眾人看到房門開啟,張鐵強等人從裡面出來,頓時驚訝。

“搞定了?”

曹巖華問。

張鐵強點頭:“嗯,勉強應付得了。”

“謙虛了。”曹巖華哈哈一笑。

雖然他實力比對方強,但是不敢小瞧對方,誰也不知道這些民間修行者有沒有什麼陰人的秘術,抱著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想法,雙方保持一個默契距離。

同時也看到了跟在黎震後面,邊活動筋骨,邊嘴上都囔的王鶯。

手上終端確實沒再有提醒。

既然事情已經結束,那他們也不再逗留,直接撤退。

而張鐵強接過報酬後,也跟眾人道別離開。

人群中的陳景樂,伸了個懶腰。

其實他在旁邊圍觀挺久了,只是見事情在控制範圍內,就沒有插手。

倒是端公的出現,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我見過的第三個有道行的民間法教傳承人。會走陰的神婆,治走胎的老人,以及今天這個端公。都說兩廣地區民間法教傳承最多最全,倒想見識下還有沒有別的,水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