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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1章 交鋒(十七)

一股涼氣,從後背生起,順著脊樑,一直傳導到腦後。

下意識地,王熙鳳打了個冷戰。

她有一種感覺:自己被這個珉老四給盯上了。

賈珉確實盯上了王熙鳳。

在賈母的內政格局中,王熙鳳實際上扮演了一個很微妙的角色。

首先,她是王夫人的侄女。王夫人是法理上的榮國府掌家人。但是,在許多大事上,實際上是已經號稱“榮養”的賈母在最後定奪。

許多時候,王熙鳳是在賈母和王熙鳳之間走鋼絲,還有的時候,是起著賈母跟王夫人之間緩衝器的作用。

在目前的格局下,王熙鳳更多的是扮演者賈母的開路先鋒的作用。

賈母在富貴悠閒中,風輕雲淡地發出指令,最後就由王熙鳳提供一系列的廝殺,來實現了賈母的意圖。

所以,要想擊敗賈母,就必須先把王熙鳳這個敢死隊給幹掉,去其左膀右臂。

同時,王熙鳳本人在這場鬥爭中,也夾雜了自己大量的私貨。

蠱惑賈蓉和寶玉,先後兩次透過吃飯羞辱賈珉,這些帳,賈珉如何能不跟他算清楚?

以為賈珉交出了人、財、物就是認輸了,他們也想的實在是太天真了了。

賈母和幾乎所有的人,都以為賈珉會在賭注、產業、錢財和手下的下人這幾個方面跟他們糾纏。其實,賈珉根本就不是這樣打算的。

你打你的,我打我的。賈珉才沒有興趣跟他們在這方面糾纏,進行那種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陣地戰呢。

他要做的,是百萬軍中取敵上將首級,直接對賈母進行斬首行動。

至於對付寶玉和王熙鳳,不過是摟草打兔子,順便而已。

“既然各位都說我沒什麼隱瞞了,就請老祖宗儘快安排人手,前去接收。也好早日當面交割清楚。”

“珉哥兒,似乎還有一樣東西隱瞞著吧?”

一直沉默的賈赦,終於說話了。他等待這個機會很久了。

賈珉也等待這個機會很久了。

原來的打算,是別人不提這件事情,就得他自己提出來了。但是,賈赦現在幫他提出來了,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簡直是神級助攻啊。

“大老爺請把話說明白些,還有什麼隱瞞的?”

“珉哥兒說是把酒坊交給府裡,可是那做酒的方子不交出來,又有什麼用處,難不成珉哥兒是想著藉此要挾一把?”

當初,國公酒一出來,賈赦就叫賈璉去弄方子,賈璉回去跟王熙鳳研究,王熙鳳找到平兒。賈珉看在平兒的面子上,怕平兒在中間難做,就把做酒的工藝告訴了王熙鳳。

後來,王熙鳳開了自己的酒坊,還找過賈珉要調酒的方法。她自己開酒坊的事情,至今連賈璉都瞞著,更何況賈赦呢。

這就是賈珉打算開的第一炮,即是打擊王熙鳳,同時,也透過這件事,打破王熙鳳、賈璉和賈赦這一家的聯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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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究竟是什麼意思?國公酒出來以後,你就叫璉二哥和璉二嫂子找平兒要拿造酒的方子,說是府裡要開酒坊,我當時不就給你們了嗎?”

“城西王家衚衕的酒坊,不就是府裡開的麼?前幾日,我到胡家酒坊去,胡老闆還向我道喜,說是這些日子,府裡的酒坊已經賺了兩千多兩銀子了。到如今,大伯還要找我要什麼方子?”

“大伯究竟是何居心,如此苦苦相逼?你告訴我,侄兒究竟要怎麼做,你們才會放過侄兒?難道非要把侄兒剁碎了,燉熟了給你們下酒,你們才滿意嗎?你說,你到底要怎樣?”

賈珉怒喝起來,走近賈赦,狠狠地盯著他。

賈赦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哪裡交出什麼方子了,我怎麼就沒見到?”

“照著大伯的意思,那方子,我就得給府裡上上下下兩千多口子一人一份才行唄,才能讓人人都知道唄。我寫出一份兒還不行,還得寫出兩千多份,人人廣而告之才行唄?”

“方子早就交給了璉二嫂子,酒都造出來了,錢也賺了,大伯如今還來找我要方子,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如此無恥之事,你們竟然也做的出來?是不是非要把我逼死,你們才會高興?”

“王氏!”

賈赦此時終於明白,那造酒的方子,是叫王熙鳳給私吞了,就想把視線轉移到王熙鳳身上,以解除自己的尷尬。

但是,賈珉哪裡會給他這個機會,他要乘機擴大戰果。

“你給我閉嘴!”

賈珉向賈赦怒喝道。賈赦渾身一震,竟然不敢說話了。

“現在我才算是明白了,就算是我再怎麼做,也是不會讓你們滿意的。”

“方子的事兒,就先不說。就說這打賭的事兒。當初大伯到野渡居酒坊,非要跟侄兒打賭,打賭的事情,本是大伯先提出來的,璉二哥,寶二哥,蓉哥兒當時都是在場的,我還三番兩次的要大伯解除賭約,可是大伯執意不允。”

“大伯輸了之後,為了避免大伯尷尬,我特意不回府裡。你是長輩,即使你是個不講信義的無恥小人,我也不能說你什麼。今天還特意請求老祖宗,解除賭約。”

“可是你呢?你做了什麼?還來跟我要方子?還有你們!”

賈珉拋開了賈赦,轉向了寶玉和賈蓉。

“當初打賭,也是你們逼的。我知道你們贏不了,所以,就要解除賭約。可是,你們是怎麼做的?”

“第一次,我叫平兒來找你們,請求解除賭約,告訴你們,你們會輸的,也好避免尷尬。可是,你們不同意。”

“第二次,我怕平兒說話不夠分量,又央求馮紫英來,可是,你們還是不同意。”

“第三次,又叫平兒來求你們,你們作了什麼?把平兒給罵了回去。”

“第四次,璉二哥到了野渡居去監視我。我想,這外人說話不行,自己家人說話總該行了吧?就叫璉二哥找你們解除賭約,可是,你們還是不同意。”

“璉二哥,當著大家的面兒,你給我說清楚,是不是有這回事兒?”

“是是是。”

賈璉機械地答道。

“寶二哥,蓉哥兒,你們說,是不是這回事?要不要把平兒和馮紫英叫來當面對質?”

“人都說,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我連續四次求你們,你們不僅不知悔改,反而變本加厲,蠱惑全府上上下下都到連升酒坊去下注,還承諾誰輸了錢,你們給承擔。”

“現在怎麼樣,你們輸了,你們給全府人拿錢啊?連我這個後來的,都知道為府裡著想,你們卻如此禍害府裡人,幹的盡是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把府裡搞垮了,你們才高興?

“我們……。”

寶玉囁喏著。

“你也給我閉嘴。”

賈珉把寶玉也給喝住了。

“明明是你們輸了賭局,今天還得我來求老祖宗解除。我沒指望你們這些混蛋領我的請。只是沒想到,你們也跟大伯一樣,對我步步緊逼。”

“前面有璉二嫂子派平兒到我那裡去臥底,後面有蓉哥兒到野渡居去偵察,又有璉二哥去監視,還有寶二哥說我藏私,隱瞞產業,如今造酒方子早就交出去了,大伯又來索要,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如此也就罷了,我想咱們賈府是詩書簪纓之家,為了給祖宗爭臉,做了些詩詞。外人都是大加讚揚,唯獨咱們自己家的人,到外面去四處造謠,偏偏說我那詩詞是剽竊來的。”

“現在,我倒是要問問,我是從哪裡剽竊來的?你們要不要我現在就給你們做上兩首?你們剽竊一個試試,有誰不服,出來跟我比試比試,誰敢來?”

“就是因為自己家人造謠,那吳尚書和羅翰林糾結一幫人,在老祖宗大壽之日,要來考較我,就想著打咱們賈府的臉。幸虧祖宗保佑,我做了兩首詩,叫他們啞口無言地走了。”

“我在這邊想著給祖宗爭光,可是,你們是怎麼對我的?”

“老祖宗大壽,我要來給老祖宗磕頭請安,你們攔著,說老祖宗沒空兒。我就不明白了,磕個頭,還能用多大功夫?行,這也不說了。趕上了飯時,我想在府裡吃頓飯,也想跟著老祖宗的大壽,多少沾點兒喜氣,可是,管事的竟然說,沒有我的飯菜。”

“兩府開了七天宴席,來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吃了不止一頓兩頓的,就差我一頓飯嗎?”

“在榮禧堂這裡,上上下下幾十人在那裡齊開宴席,連下人們都坐在那裡,八仙大桌,十碟八碗地大吃二喝,就給我一個一尺小桌,連狗都不吃的剩飯剩菜,這不是故意羞辱,又是要幹什麼?”

“你們說是周瑞家的和林之孝家的搞的鬼,就這種鬼話也說的出口?我怎麼也算是個主子,那下人有多大的膽子,若是沒有主子在背後指使,她們哪個敢這麼做?敢做不敢當,叫外人看見了,丟了府裡的臉面,就抓下人當替死鬼,還有你們這麼無恥的嗎?寶二哥,璉二嫂子,如此下作之事都做得出來,你們就一點兒也不感到羞愧麼?”

賈珉根本就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更不給他們辯解的機會,猛烈的炮火,就那麼鋪天蓋地地狂轟過去。

但是,這還只是第一輪進攻,更猛烈的炮火,還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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